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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懷德從法大掌門人到人大舵手的這次轉身,在中國高等教育版圖上投下了一枚耐人尋味的石子。表面看,這似乎是一次尋常的高級干部交流,內里實則暗流涌動,考驗的不僅是個人的行政智慧,更牽動著兩所法學重鎮的未來走向與微妙平衡。這位在法大深耕數十載的法學名家,此刻正站在一個充滿悖論與風險的十字街口,毫不夸張地說,小馬哥未來的每一步幾乎都踏在刀鋒之上。
以下是本圈主今日的思考與分析,權作拋磚引玉,歡迎大家在留言區發表高見——
人大法學院的師生們這兩天或許感受最為復雜。馬懷德執掌法大六年,將這所法學單科院校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使其在法學教育領域的影響力達到頂峰——最新版軟科專業排名法大的法學專業斷崖式領先即是明證。在法大內部,師生們普遍認可,馬校長的人脈網絡滲透到司法系統的每個角落,公檢法司從中央到基層,從各大律所到法界智庫,他既是學術權威,更是資源中樞。這樣一位與法大血脈相連的人物,突然間要在人大這片更廣闊的土壤中重新扎根,其思維慣性、價值排序與情感歸屬,不可能像調動文件上的紅章那樣干凈利落。人大法學院雖實力雄厚,但馬懷德的到來,究竟是引入活水還是造成擠壓,是優勢互補還是怎么樣,答案尚不明朗。
一個法科背景極強的校長,可能天然會將法學置于優先位置,這種傾向在法大是理所當然,在人大卻可能打破既有格局。人大的經濟學、新聞傳播學、社會學等學科皆是國內頂尖,各有山頭,各有話語體系,它們需要一個真正理解其學科邏輯的守護者,而非一個將法學作為默認選項的協調者。馬懷德必須證明,他能夠跳出法學的單一視角,在資源分配、人才引進、學科布局等重大決策中,做到真正的價值中立與戰略平衡,這對他而言無異于思維方式的自我革命。
更大的挑戰,在于學科生態的復雜性。人大并非純粹的人文社科院校,其理工學科雖不如法學那般耀眼,卻也是國家戰略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信息學院、理學院、環境學院等理工科院系,長期處在人文社科的強勢話語陰影下,本就存在著“二等公民”的集體焦慮。此刻迎來一位法學背景的校長,這種焦慮極有可能被放大為“邊緣化”的實感。馬懷德需要直面一個根本性質疑,即一個從未在實驗室里做過數據采集、未在理工科領域發表過論文的法學專家,能否真正理解基礎研究的漫長周期、實驗設備的昂貴投入、以及工科人才獨特的評價標準?
如果他延續法大時期的治理經驗,將人文社科的短期成果邏輯簡單套用于理工科,那后果恐怕將是災難性的。理工科的發展需要真金白銀的持續投入,需要耐得住寂寞的學術寬容,需要一套完全不同的資源配置哲學。馬懷德能否在人大建立起一套超越法學本位、真正尊重多元學科規律的評價體系,將直接決定這場任命的成敗。他不能只是一個“法學院的校長”,而必須成為“人大的校長”,這個身份轉換的代價,是徹底壓制住將法學思維作為唯一尺度的職業本能。
人事即政治,更何況是在中國高校這個特殊的權力場域。馬懷德作為“空降校長”,在人大的權力格局中并無根基。人大的本土派領導層,那些在這里求學、任教、晉升數十年的人物,對學校的肌理、人脈與歷史恩怨了如指掌。他們或許表面上會給予新校長足夠的尊重,但涉及核心利益時,地盤的邊界感會立刻顯現。馬懷德需要面對的不僅是幾位副校長或書記,而是一個龐大的、由學長學姐、師徒同門構成的隱形網絡。這個網絡掌控著各學院的實權,決定著基層學術資本的流動方向。一個外來者,即便帶著副部級的行政外掛,想要穿透這層厚重的本土屏障,也需要超常的政治手腕。他既不能過于強勢,引發集體的“排異反應”;又不能太過軟弱,淪為蓋章的吉祥物。如何找到那個微妙的平衡點,在尊重人大傳統的同時植入自己的治理理念,在團結本土派的同時建立 loyal 的執行團隊,這是對馬懷德政治成熟度最嚴酷的考驗。任何一步踏錯,都可能陷入“有名無實”的尷尬境地,甚至觸發“任人唯親”的輿論攻擊,被解讀為在人大復制法大派系。
最具殺傷力的挑戰,或許來自他與法大之間那條剪不斷理還亂的資源臍帶。馬懷德在法大的影響力,是他人大校長任上最重要的資本,也是最沉重的包袱。他若將法大的學術資源、項目經費、人脈網絡大規模導入人大,短期內或許能政績斐然,但法大師生會如何看待這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種被背叛的憤怒會轉化為對人大、對馬懷德本人的長期敵意,兩校關系將從良性競爭滑向惡性對立。反之,若他刻意切割與法大的聯系,甚至將人大的資源反哺法大,那無疑是政治自殺。人大內部會迅速形成“法大代理人”的敘事,質疑他的忠誠度,挑戰他的公正性。這種雙向的道義捆綁,讓馬懷德在資源調配上幾乎動彈不得。任何顯性的傾斜都會引發另一方的激烈反彈,而任何隱蔽的操作一旦曝光,其信任成本將成倍增加。他必須在兩校之間走鋼絲,既要維持與法大的體面關系,又不能讓人大感到資源流失;既要利用在法大的影響力為人大服務,又不能被貼上“挖墻腳”的標簽。這種精密的利益平衡,需要的不只是智慧,近乎一種殘酷的自我撕裂。
馬懷德的困境,本質上是學科背景單一化與高校治理綜合化之間的深層矛盾在中國頂尖學府的集中爆發。教育部或許期待他復制法大的成功經驗,將人大的高等教育推向新高度,但這種期待本身就蘊含著風險——人大的輝煌恰恰在于其綜合性,而非單一學科的極致。若因馬懷德的法學基因而強化了法學的霸權地位,人大的多元生態反而可能受損。這位新校長必須意識到,他最大的敵人不是外部的質疑,而是自身的路徑依賴。法大校長任上的每一次成功,都可能成為人大校長任上的潛在陷阱。他需要清空自己的法學家身份,從零開始學習如何做一名綜合大學的校長,這個過程的痛苦程度,不亞于讓一位杰出的外科醫生轉型為醫院院長,手術刀的技能反而成了管理的障礙。
此刻的馬懷德,站在中關村大街59號的辦公室里,俯瞰的不僅是人大的校園,更是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的一片深水區。他的任期將是一個極具觀察價值的樣本:一個專業領域的頂尖學者,能否成功突破學科壁壘,駕馭綜合性大學的復雜生態?空降干部與本土勢力的博弈,最終會形成新的平衡還是激化矛盾?大學校長與母校之間的利益糾葛,有無可能找到超越零和博弈的第三條道路?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僅關乎人大與法大的未來,更關乎中國高校治理現代化的方向。
馬懷德的個人命運,就這樣與宏大的時代命題捆綁在一起,他走得越艱難,留給后來者的啟示就越深刻。這場任命的真正價值,或許不在于他能否完美解決所有挑戰,而在于他將如何暴露和呈現這些挑戰的本質,為中國高校人事制度與治理結構的深層改革,提供一個鮮活而昂貴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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