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女兒林靜的聲音像塊冰,砸得我耳朵生疼。
“做夢。”
兩個字。
然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舉著手機,愣在原地,窗外灰蒙蒙的天,像我此刻的心情,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叫趙桂蘭,今年六十八。
老頭子走得早,我一個人拉扯大一兒一女。
兒子林濤,女兒林靜。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我總覺得,兒子才是家里的頂梁柱,是姓林的人。
所以前年,家里老房子拆遷,分了四套房,我想都沒想,全都寫了林濤的名字。
一套他自己住,三套收租。
我跟親戚朋友說起來,腰桿都是挺的。
看我這兒子,多有出息。
女兒林靜,嫁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我給了她十萬塊錢,算是我這個當媽的一點心意。
當時她什么也沒說,拿著錢就走了。
我以為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皆大歡喜。
我這個當媽的,一碗水端得多平。
為了不給兒子添麻煩,我自己在外面租了個小單間。
一個月八百,不貴。
但老了,身體不爭氣了。
前幾天半夜起來上廁所,腿一軟,摔了。
幸好沒什么大事,但躺在床上那半天,我是真怕了。
怕自己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出租屋里,臭了都沒人知道。
我給兒子林濤打電話。
“媽,我這兒忙著呢,公司一大堆事。”
“濤啊,媽不是有事,就是想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過兩天我讓小梅去看你。”小梅是他媳婦。
電話掛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
過了兩天,小梅是來了,拎著一箱牛奶,一袋水果。
人是客氣的,話也是好聽的。
“媽,您這屋子也太小了,又潮。”
“您看您,有什么事就給我們打電話啊,濤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
她嘴上這么說,眼神卻在我這小屋里飄來飄去,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嫌棄。
我試探著開口:“小梅啊,你看,我這年紀也大了,一個人住,總有點不方便……”
小梅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
“媽,您說得是。要不,我們給您找個好點的保姆?”
保姆?
我養兒子是干嘛的?養兒防老,不就是為了老了有個依靠嗎?
我心里不舒服,但沒說出來。
“保姆哪有自家人貼心。”我嘆了口氣,“你和濤那房子那么大,一百八十多平,空著也是空著……”
小梅的笑容徹底收了起來。
“媽,不是我們不孝順。您也知道,樂樂馬上要小升初了,學習緊張,家里不能有一點打擾。”
“還有,我們那房子,當初裝修就沒考慮老人房,您住過來,也不方便。”
“再說,您跟我們年輕人,生活習慣也不一樣,到時候鬧矛盾,傷了和氣,多不好。”
一連串的話,堵得我啞口無言。
句句在理,句句都像針。
她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那箱牛奶,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團濕棉花。
我想不通。
四套房,市中心,現在值多少錢?一千多萬,有了吧?
我眼睛都沒眨一下,全給了兒子。
我圖什么?
不就圖老了,他能給我一口熱飯,一個住的地方嗎?
現在,他那一百八十平的大房子,竟然容不下一個六十多平米的我?
我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
我是他親媽啊!
這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輾轉反側了好幾天,我才想到了女兒,林靜。
說實話,我心里有點虛。
我對這個女兒,確實是虧欠的。
從小,家里但凡有點好吃的,好穿的,都是先緊著林濤。
林濤是男孩,是家里的希望。
林靜是女孩,早晚要嫁人。
這是我們那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想法。
我記得有一年,家里窮,過年只扯了二尺布,我給林濤做了身新衣服。
林靜眼巴巴地看著,我狠了狠心,把我的舊罩衫改小了給她。
她穿上,什么也沒說,一個人跑到院子角落里哭了半天。
還有上大學。
兄妹倆都考上了。
林濤是本科,林靜是大專。
家里實在供不起兩個。
我跟林靜商量:“小靜啊,要不,你先出去打工,供你哥讀完。你哥有出息了,還能忘了你?”
林靜看著我,看了很久。
那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
沒什么憤怒,就是冷,像冬天的井水。
“媽,不用了。”她說,“我去讀,我的學費,我自己想辦法。”
后來,她真的自己半工半讀,讀完了大專。
畢業后,留在了城里。
找了個普通男人,嫁了。
買了個六十平的小房子,兩個人一起還貸。
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這些年,我們聯系不多。
逢年過節,她會給我打點錢,不多,一兩千。
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氣。
但我總覺得,我是她媽,她還能真跟我計較一輩子?
血濃于水啊。
所以,在兒子兒媳那里碰了壁,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想到的,就是她。
我鼓足了勇氣,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媽。”她的聲音還是那樣,不冷不熱。
“小靜啊……”我醞釀了一下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可憐一點,“媽最近身體不好,摔了一跤。”
“去醫院了嗎?醫生怎么說?”
“去了去了,沒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一個人住,實在是不方便。”
我頓了頓,聽著電話那頭的呼吸聲。
“小靜,媽想……想去你那兒住一陣子,行嗎?”
我心里忐忑,像等著審判。
“你那房子雖然小,但媽不占地方,在客廳搭個小床就行。”
“媽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還能幫你們做做飯,帶帶孩子。”
我一口氣說完,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電話那頭沉默了。
長久的沉默。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長。
就在我以為她會心軟的時候,她開口了。
“做夢。”
冰冷的兩個字。
然后,電話就掛了。
我坐在床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心一點點往下沉,沉到了冰窟窿里。
怎么會這樣?
那可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啊!
我做錯了什么?
我不過是想老了有個依靠,這也有錯嗎?
我不信這個邪。
第二天,我揣上家里僅剩的兩千塊錢,買了些水果,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找到了林靜家。
老舊的小區,沒有電梯。
我扶著樓梯扶手,一層一層地往上爬。
六樓。
爬到門口,我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我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我女婿,張偉。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媽,您怎么來了?”
“我……我來看看你們。”我擠出一個笑。
“快進來,快進來。”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頭。
客廳連著餐廳,擺著一張小餐桌,一套半舊的沙發。
陽臺上晾著衣服,把本就不多的陽光擋得嚴嚴實實。
外孫女悅悅在寫作業,看到我,怯生生地叫了聲:“外婆。”
我摸了摸她的頭,把水果放在桌上。
“小靜呢?”
“她加班,還沒回來。”張偉給我倒了杯水。
氣氛有些尷尬。
張偉是個老實人,不怎么會說話。
我們倆坐著,大眼瞪小眼。
還是我先開了口:“張偉啊,媽……媽昨天給小靜打電話了。”
張偉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他搓著手,“媽,我知道。小靜她……她就是那個脾氣,您別往心里去。”
“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我眼圈一紅,“我是她親媽!她怎么能這么對我?”
“媽,您先消消氣。”張偉嘆了口氣,“小靜她……她心里苦。”
“她苦?她有什么苦的?我把她養這么大,我還錯了?”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悅悅被嚇到了,抬頭看了我們一眼。
張偉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媽,小點聲,孩子在呢。”
他把我拉到廚房,關上了門。
“媽,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您來了,我就跟您交個底。”
“您說,您把四套房都給了林濤,對吧?”
我點頭:“對。他是兒子,是家里的根。”
“那您知不知道,小靜當年為了湊首付,吃了多少苦?”
“她一天打三份工,白天在公司做文員,晚上去餐廳端盤子,周末還去發傳單。”
“有一次中暑,暈倒在大馬路上,還是路人把她送到醫院的。”
“她醒了之后,給我打電話,哭著說,哥結婚買房,您能一下子拿出二十萬。她買房,您就給了十萬,還是在她結了婚之后。”
張偉看著我,眼睛里有心疼。
“媽,錢多錢少,我們不計較。我們在乎的,是您這心,偏得太厲害了。”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些事,林靜從來沒跟我說過。
“還有,”張偉繼續說,“去年,悅悅生病,肺炎,住院要一萬多塊錢。當時我倆手頭緊,實在周轉不開。”
“小靜沒辦法,給林濤打電話,想借五千塊錢。您猜林濤怎么說?”
我心里一緊。
“他說,‘姐,不是我不借,是我這錢都讓小梅管著呢。再說了,你們家悅悅,不有醫保嗎?能花多少錢?’”
“小靜在電話這頭,氣得渾身發抖。”
“后來,那錢,是她找同事借的。”
張偉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我的心上。
“媽,您總說,林濤是您的依靠。可您生病了,需要人照顧了,他把您推給我們了。”
“他拿著您給的四套房,住著大房子,收著租金,過著好日子。輪到盡孝了,他就想起他還有個姐姐了?”
“小靜這房子,就六十平。我們一家三口住著,剛剛好。”
“您要是搬過來,我們睡哪兒?您睡哪兒?”
“讓您睡客廳,我們于心不忍。讓我們去睡客廳,這日子還怎么過?”
“媽,不是小靜心狠,是這日子,真的太難了。”
廚房里很安靜,只有抽油煙機輕微的嗡嗡聲。
我的腦子也嗡嗡作響。
原來,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日子里,我的女兒,吃了這么多苦。
原來,我以為的“一碗水端平”,在他們看來,是這么大的一個笑話。
天快黑的時候,林靜回來了。
她看到我,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叫了聲:“媽。”
然后就去廚房做飯了。
晚飯很簡單,三菜一湯。
飯桌上,誰也不說話。
悅悅想夾一塊紅燒肉,被林靜用筷子打了回去。
“先吃青菜。”
悅悅委屈地癟了癟嘴。
我看著,心里不是滋味。
我記得,小時候,林濤最愛吃我做的紅燒肉。
每次我都會把肉都夾到他碗里,看著他吃得滿嘴是油。
林靜就在旁邊,默默地扒拉著碗里的白飯。
那時候,我怎么就沒想過,她也想吃肉呢?
吃完飯,張偉帶著悅悅去公園散步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林靜。
她收拾著碗筷,我坐在沙發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小靜……”
“嗯。”她應了一聲,沒回頭。
“媽……媽知道錯了。”我說出這句話,感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洗碗的手頓了一下。
“您錯哪兒了?”
“我……我不該偏心你哥。不該……把房子都給他。”
她轉過身,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讓我害怕。
“媽,您不是偏心。在您心里,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孩子,我只是個‘女兒’。”
“一個早晚要嫁出去,跟別人家姓的‘外人’。”
“從我記事起,家里最好的東西,永遠是林濤的。一個雞蛋,要分兩半,蛋白給他,蛋黃給他,我只能喝口湯。”
“他穿新衣服,我穿舊的。他上學要零花錢,我連買根鉛筆都要猶豫半天。”
“這些,您都記得嗎?”
我怎么會不記得。
只是這么多年,我習慣了。
我以為,天底下的媽,都是這么對女兒的。
“考大學那年,我們家拿不出兩份學費。您讓我別讀了,去打工供他。”
“您說,等他出息了,不會忘了我。”
“媽,您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嗎?”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在想,原來血緣,也分三六九等。他的前途是前途,我的就不是。”
“我沒聽您的,我去讀了。學費是我自己去工地搬磚,一趟一趟掙出來的。夏天,四十度的天,我曬得脫了一層皮。”
“那時候,您在哪兒?您在家里,給林濤燉著雞湯,讓他好好學習,別累著。”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出來了。
“小靜,媽……媽不是那個意思……”
“您就是那個意思。”她打斷我,“您別否認。”
“后來,我結婚,您給了十萬。林濤結婚,您給了二十萬,還給他買了房。”
“您說,他是兒子,應該的。”
“好,我認了。”
“再后來,拆遷,四套房,您連招呼都沒跟我打一聲,直接全寫了他的名字。”
“您把我當什么了?當個屁嗎?”
她很少說臟話,這是我第一次聽見。
“媽,您知道嗎?那天我知道這個消息,我一個人在天橋上坐了一整夜。”
“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
“為什么,同樣是您的孩子,待遇能差這么多?”
“我想不通。”
“后來,我想通了。”
“在您心里,養兒子,是投資。養女兒,是義務。”
“現在,您的投資,不給您回報了。您就想起我這個只盡了義務的女兒了?”
“您想搬過來住,讓我給您養老?”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媽,您不覺得,您的算盤,打得太精了嗎?”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好處全讓您兒子占了,義務全讓我來盡?”
“您問我,為什么不讓您住進來。我現在就告訴您。”
“第一,這房子太小,住不下。”
“第二,我沒錢。我每個月要還房貸,要養孩子,我沒有多余的錢來養一個,心里從來沒有我的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湊近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愿意。”
“我這輩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憑什么到頭來,還要給您的偏心買單?”
“您養兒防老,那就去找您的兒子。”
“我這個‘潑出去的水’,就不摻和了。”
“您想住我這里?”
她又重復了一遍那兩個字。
“做夢。”
說完,她轉身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渾身冰冷。
窗外的夜色,濃得像墨。
原來,我以為的那些理所當然,在她心里,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我以為的母女情深,在她看來,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錯了。
錯得離譜。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
我像個游魂一樣,走在深夜的馬路上。
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林靜的話。
“您把我當什么了?”
“我不愿意。”
回到那間陰冷的出租屋,我一夜無眠。
天亮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給林濤打了個電話。
這次,我沒有哭,也沒有抱怨。
我只是平靜地告訴他:“濤啊,媽想好了。你那四套房,分一套給小靜吧。就當是……媽替你還債了。”
電話那頭,林濤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小梅的聲音,尖銳地傳過來:“憑什么?寫的是我們家濤的名字,那就是我們的!跟她林靜有什么關系?”
然后是林濤唯唯諾諾的聲音:“媽,這……這不好吧?房子都在我名下,過戶多麻煩啊……”
“是啊媽,手續費都不少錢呢!您就別折騰了。”小梅搶過電話,“您要是缺錢,我們每個月給您打兩千塊生活費,夠您租個好點的房子了。”
“至于養老,您放心,我們不會不管您的。等過兩年,我們給您找個高檔點的養老院,保證您吃好喝好。”
我聽著電話里傳來的聲音,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就是我用四套房子換來的“孝順”。
這就是我引以為傲的“頂梁柱”。
“不用了。”我平靜地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我掛了電話,拉黑了他們的號碼。
我開始收拾東西。
這間小屋里,沒什么值錢的。
都是些跟了我幾十年的舊物件。
老頭子留下的那把藤椅,林濤小時候穿過的虎頭鞋,林靜扎過的紅頭繩……
我把它們一件一件,擦拭干凈。
然后,我給收廢品的打了個電話。
“喂,師傅,我這里有點舊家具,舊衣服,你來看看能值多少錢。”
我把所有能賣的,都賣了。
換了三百二十塊錢。
我拿著那皺巴巴的錢,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
我用這筆錢,給自己買了一張去南方的火車票。
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想去看看海。
老頭子總說,等以后有錢了,就帶我去。
后來,他走了。
再后來,我有了錢,卻把錢都給了兒子。
我把自己的夢想,忘得一干二凈。
現在,我想把它找回來。
臨走前,我給林靜發了條短信。
我沒有求她原諒,也沒有說我要去哪兒。
我只是寫道:
“小靜,媽以前,對不住你。那些房子,是媽糊涂,媽不要了。媽這輩子,沒給你什么,也沒臉再求你什么。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我把手機卡取出來,掰斷,扔進了垃圾桶。
背上一個簡單的行囊,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火車開動的時候,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心里很平靜。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
也許,我會在一個陌生的小城,找一份洗碗的工作,租一個小小的房間,安度晚年。
也許,我會病倒在路上,無人問津。
但我不后悔。
人這一輩子,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我的代價,就是我的晚年。
我失去了兒子,也失去了女兒。
我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火車在鐵軌上“況且況且”地響著。
我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田野和村莊。
突然,口袋里的備用老人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一條短信。
我打開。
上面只有一句話。
“卡號發來。”
我愣住了。
這個號碼……
我試探著,把我的銀行卡號發了過去。
很快,手機又震了一下。
“【XX銀行】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X月X日收入人民幣50000.00元,活期余額50321.50元。”
五萬塊錢。
我拿著手機,手都在抖。
緊接著,又一條短信進來。
還是那個號碼。
“先找個好點的地方住下。別的事,以后再說。”
我看著那行字,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
我把臉埋在手掌里,哭得像個孩子。
我知道,是她。
是林靜。
她沒有原諒我,但她也沒有放棄我。
她還在乎我這個,不配當媽的媽。
窗外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在我的臉上。
暖洋洋的。
我擦干眼淚,看著手機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了過去。
“好。”
我知道,我和女兒之間那道冰封了幾十年的墻,或許,有了一絲融化的可能。
這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
可能,直到我死,也無法完全彌補。
但沒關系。
有這個開始,就夠了。
我把手機放好,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火車,正載著我,駛向一個有海的,溫暖的遠方。
那里,有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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