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詩歌獎｜年度青年詩人萊明：詩歌的價值與“小小的愉悅”

傳承杜甫現實主義詩歌精神，助力成都建設世界文化名城，由《草堂》詩刊社與成都商報社主辦的第八屆草堂詩歌獎在今（3）日頒出。其中，萊明獲得“年度青年詩人”獎。

第八屆草堂詩歌獎

年度青年詩人：萊明

授獎詞

萊明的詩是速度與沉思的二重奏。他既能用“快詩”的利刃剖開戰火與塵世的瞬間，又能在“慢詩”里熬煮生活的醇厚。

他的筆下有子彈穿過童年的刺目，也有油潑面中孔雀開屏的絢爛；有糖色焦化時的熾烈交響，也有蛋殼碎裂時稚拙的顫音。他讓煙火炊食與星河流轉同頻，讓個人記憶與時代傷痕共振。

很多人都對萊明的工科學者身份表示過驚訝。在大眾感受里，學工科似乎天生就跟詩歌有很大距離。但在萊明看來，這二者并沒有特定關系。工科學者是他與這個世界發生關系、深入參與這個社會運作的一個身份，寫詩則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感受表達，通過語言把他參與到這個社會的體會與認識展現出來。

萊明認為，自己的詩歌更多的是一種情緒感受的傳達，他通過語言構建出一個情緒之“境”，邀請讀者進入，身臨其境。他也不反對詩歌中有思辨，有思想的承載，只是他不認為這是最高級別的詩。

不少讀者對這位青年詩人的“慢詩”與“快詩”系列印象深刻——詩歌寫作也有快與慢之分嗎？萊明說，他希望構建兩種不同類型的詩歌語速范本——這語速不只是朗讀氣息的急、緩，更多是關切詩意推進的快慢。

“慢詩”如慢鏡頭推進，通過緩誦低吟的句子，緩慢地打開一個個語言的空間，讓詩意慢慢地流動出來，仿佛往語言淺水區投下一塊卵石，它的波紋鋪展開來，向語言深水區緩慢走去。

“快詩”則是爆發的，詩意的呈現是不經延遲的，在詩人感官體驗的同時便通過語言的形式呈現。“快”不是為迎合消費時代的速成、便捷，而是以一種積極的姿態介入當下的語言競技。

紅星新聞：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寫作的？如何對詩歌開始產生興趣并走上詩歌創作之路的？

萊明：我從高中時開始寫詩，準確地說是在17歲左右。我清楚地記得我模仿了聞一多的《死水》，《死水》開篇寫的是“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而我模仿寫成“這是一陣絕望的風”，后面是什么我已記不清了。顯然，那時候我僅能從課本上閱讀到有限的詩歌作品，也不甚明白詩真正的含義，只是憑著感覺被那些文字抓著走。

后來，我在書店看到一些詩人的詩集，開始買來讀，有普希金、泰戈爾、雪萊、拜倫，他們給了我詩歌最初的啟蒙。高中時，我只能接觸到這些詩集，另外還有兩個小伙伴和我一樣，也開始對詩歌產生興趣，晚自習后我們會經常一起跑到圖書館后面的一塊大石頭上朗誦喜歡的詩人作品，有時候也朗誦自己的。那時，沒有人給予我們指導，我們只能在茫茫夜色里獨自摸索。

紅星新聞：有哪些詩人對你的寫作影響比較大？他們的詩句中，最令你欣賞或著迷的地方是什么？

萊明：我的書架上有很多古詩詞集，我時常翻看，希望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學到那造境的藝術，用寥寥數語寫出一個龐雜的宇宙來。

外國詩人的詩歌我也多有涉獵，對我影響較大的有畢曉普、希尼和沃爾科特。通過畢曉普的詩句，我感受到她是作為那種客觀冷靜的觀察者角色，語言克制，但精準；希尼對日常細小事物的凝視，讓我學會從身邊最細微的事中去發現“詩的部分”。有很長一段時間沃爾科特的《白鷺》就放在我的書包里，隨身帶著，便于翻閱，沃爾科特的語言有如海浪沖擊礁石般，輕盈、流動，卻有一種撞擊人心的力量。

紅星新聞：有人說只要你在一個城市生活十年以上，無論喜愛與否，這座城市都已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對于成都這座你已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它給你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萊明：2010年我就來成都了，一待就是15年，盡管中途短期離開過一段時間。我喜歡這里的生活節奏，這種養人的“慢”，似乎已經融入我的語言之中，所以我的第一本詩集就是以《慢詩》命名的。成都是一座特別適宜居住的城市，我稱它天生就有種詩意氣質。它緩慢的生活節奏，南方那種氤氳濕霧，都對我的詩歌語言有或多或少的影響，因為生活習慣直接影響語言習慣。這在我“慢詩”系列中體現得尤為明顯，比如《府南河》《與謝銅君游望江公園偶得》，仿佛從我的詩句中就能擰出一把成都的濕霧。

紅星新聞：在今天，你認為詩人的核心使命是什么？或者說詩歌存在的價值是什么？

萊明：詩人是時代的見證者，看見什么就寫什么。至于詩的價值，我不想用過于高大的標準來定義它，如果有，我想會是你每次閱讀時的那種“小小的愉悅”。

紅星新聞：成都一直在打造“詩歌之城”，你認為詩歌對于這座城市而言，意義是什么？

萊明：自古以來，成都有許多有名的詩人。而自我來到成都后，身邊也從來不乏寫詩的朋友，我們在一起消磨時間，也總是互相激勵。仿佛詩歌本來就是這里的一種生活方式。

《題一張戰地照片，二零二三》

三歲的哥哥牽著一歲的妹妹

朝邊境走著，在舉著沖鋒槍的士兵面前。

他們說：這是世界上最小的難民。

地圖上，加沙也只是一個小點，

像地中海滴進沙漠中的一滴水。

但眼淚不流回大海。子彈穿過童年不分晝夜。

萊明，本名蔣來明，1991年生于貴陽。青年詩人，譯者，工學博士，現任教于四川大學。著有詩集《慢花園》（藍谷地詩叢，2017）。譯介有約翰·阿什貝利、尤瑟夫·科蒙亞卡等詩人作品。

紅星新聞記者 喬雪陽 編輯 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