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江陽沽酒客,土生土長的瀘州人。從2025年11月28日起,我打算慢慢寫點瀘州的老風物——除了飄香的瀘州大曲酒,咱們江城的老地名里藏著的故事,比酒還醇厚。這是12月2日的第三篇,今天要聊的倆事兒綁得死死的:張獻忠打瀘州的傳說到底有幾分真?還有我們瀘州有條蘇公路,壓根不是現代意義的“公路”,是為紀念守瀘州戰死的忠烈,這事兒還跟張獻忠的戰爭直接相關!(原創作品,未經許可不得盜用,違者必究。另外本人只接受文明友善交流,拒絕一切道德綁架和白嫖,以及夾槍帶棒的話,不懂尊重人的留言一律拉黑。)
在瀘州的老茶館里,只要提起明末的戰亂,老輩子些總愛講起張獻忠和他麾下將士在四川及瀘州的過往。不同于史書上“賊”“農民起義領袖”或“亂世梟雄”的定位,瀘州民間記憶里的張獻忠,更像是一個帶著傳奇色彩的“對手”,而那場發生在崇禎十七年(1644年)的瀘州攻防戰,更是被反復提及的經典橋段。
民間口耳相傳的“瀘州之戰”:從勸降到奇襲的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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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州民間流傳最廣的版本,主角除了張獻忠,還有一個叫溫玉潔的謀士和瀘州守將羅于莘、王萬春。老人們說,溫玉潔是張獻忠手下的“狗頭軍師”,滿臉麻子,人送外號“溫麻子”,雖有幾分智謀卻狂妄自大。當年張獻忠占據成都后,派溫玉潔帶三萬人馬攻打瀘州,還讓能征善戰的劉進忠當副將,這讓劉進忠心里很是不服,為后來的戰敗埋下了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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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里的溫玉潔剛到瀘州江北小鎮,就覺得“鐵打的瀘州”不過是虛名。探子回報瀘州沒有援兵,他立刻寫了勸降書派人送去,以為守軍會嚇得開城投降。結果瀘州知州蘇瓊和守將羅于莘當場撕碎勸降書,還割了信使一只耳朵,放話“定讓你有來無回”。被激怒的溫玉潔下令強攻,讓劉進忠帶云梯攻城,自己在江北小鎮坐鎮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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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的場景在民間描述得極為鮮活:大西軍架著云梯往上沖,城上的守軍和百姓就往下扔石頭、潑開水、灑石灰,云梯被掀翻,城下尸積如山。正當溫玉潔不斷增兵時,意外發生了——傍晚收馬草的時候,一群“老百姓”突然抽出刀來,為首的正是守軍將領王萬春。原來這些人都是潛伏的官軍,趁著守營的大西軍不備奇襲大本營,不僅活捉了溫玉潔,還燒了糧草。江對岸的大西軍看到火光大亂,羅于莘趁機開城追擊,劉進忠只能帶著殘兵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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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場大戰,瀘州鄉下還流傳著一些細碎的傳說。比如有老人說張獻忠路過合江時,曾因誤食當地的“玄麻草”被扎得難受,罵“四川的草都帶刺”;還有人說他在瀘州城外看到百姓藏糧,便放話“敢藏糧者殺”,卻被當地鄉勇設伏擊退。這些傳說大多帶著鄉土氣息,把歷史人物的行為和地方風物、生活細節綁在了一起。
傳說背后:歷史的可能性與民間敘事的邏輯
這些民間傳說并非完全空穴來風,結合不同視角的史料與地方史志,能更清晰地看到傳說背后的歷史脈絡——其中清代官修史書對張獻忠的評價最具代表性,卻也需結合時代背景客觀審視。清代修撰的《明史·張獻忠傳》是系統記載其生平的核心史料,稱其“黃面長身,虎頷,人號黃虎,性狡譎,嗜殺,一日不殺人,輒悒悒不樂”,明確將其定位為“盜賊之雄”,詳細記載了大西軍在四川的征戰及“屠城”相關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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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需注意,《明史》修撰始于康熙年間,定稿于乾隆朝,清代作為取代明、滅大西政權的王朝,其修史必然帶有政治立場,需通過其他史料交叉印證。同時瀘州地方史志如清乾隆《直隸瀘州志》記載崇禎十七年“秋八月,張獻忠部將攻瀘州,知州蘇瓊、守將羅于莘拒之”,雖未渲染“嗜殺”,但明確了大西軍與瀘州守軍的攻防史實,與《明史》中“獻忠據成都,分兵四出”的記載可相互佐證。
關于“溫麻子”這個人物,史料中并無此人記載,但可能是民間對張獻忠麾下謀士的“符號化塑造”。張獻忠起義軍中有不少失意文人充當謀士,民間為了讓故事更生動,便給這類人物賦予了“丑陋、狂妄”的形象,既突出了反派的“可恨”,也反襯出瀘州守軍的“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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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劉進忠這個人物確實存在,他后來投降清朝,史料中記載他與張獻忠有矛盾,民間傳說中“將相不和”的情節,很可能源于真實的軍隊內部矛盾。
傳說里“奇襲大本營”的戰術,放在當年的瀘州江防格局里,還真有幾分道理。江北小鎮跟主城就隔一條長江,是攻城方扎營的絕佳位置,守軍要是傻乎乎硬拼肯定吃虧,用“偽裝百姓奇襲”這招,既符合瀘州人“精明敢干”的性子,也暗合冷兵器時代的攻城邏輯。《四川通志》里就寫過,明末瀘州軍民“善借江勢,民皆習戰”,可見傳說里“百姓跟著守軍一起打”不是瞎編——亂世里保家,哪分什么官軍百姓?不過這場仗里,最該被記住的不是張獻忠,也不是那個虛構的溫麻子,而是咱們瀘州的知州蘇瓊,現在大家常走的蘇公路,就是為了紀念他來的。
而那些細碎的“玄麻草”“藏糧”傳說,則體現了民間敘事的特點——把復雜的歷史矛盾簡化為具象的個人恩怨或生活細節。這種敘事邏輯,與清代官修史書的評價形成了“官方定性”與“民間記憶”的呼應與差異。
從史料多元視角看,除《明史》的官方評價外,明末清初文人筆記提供了更復雜的側面:如四川本土文人費密《荒書》中,既記載了大西軍征戰中的破壞行為,也提及“獻忠雖暴,然多擇富民而殺,不妄殺貧人”;另一文人李馥榮《滟滪囊》則側重記載戰亂中各方勢力的暴行,并非將災難全歸罪于張獻忠。
現代史學研究如顧誠《南明史》更明確指出,明末四川人口銳減是“張獻忠大西軍、明朝殘余勢力、清軍、地方武裝混戰+瘟疫+饑荒”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絕非單一人物導致。這些研究為科學看待民間流傳提供了支撐:民間將苦難集中投射到張獻忠身上,本質是亂世中民眾對“災難符號”的簡化認知,既包含部分史實影子,也融入了集體創傷記憶。
說了這些,我們再說說瀘州蘇公路,最容易誤解的點:蘇公路三個字是蘇公與路,而不是蘇與公路,自然不是咱們現在能走汽車的“公路”,在老瀘州話里就是“街道”的意思。
估計不少本地人都鬧過笑話,要么以為是“姓蘇的修了條公路”,要么覺得是“蘇大戶捐建的街”,但翻1985年版《瀘州市地名錄》就懂了:“蘇公路,明朝末年,蘇公在迎敵橋戰敗殉國,故名。” 這個“蘇公”,就是跟張獻忠部隊死磕到底的瀘州知州蘇瓊,這條街的來歷,就是蘇瓊在街口迎敵橋跟張獻忠的部將血戰,最后戰死在這兒,瀘州人改街名為“蘇公路”,是敬他守家有功。
可能有人問:明末打仗的官那么多,為啥就蘇瓊能讓瀘州人把街名改了記幾百年?這就得說他跟張獻忠部隊死磕的硬氣——崇禎十七年張獻忠派三萬大軍打瀘州,城里守軍加百姓才幾千人,蘇瓊沒跑,跟守將羅于莘組織大家修城墻、備滾石,連木匠都來做“反云梯”掀敵人的梯子。后來張獻忠親自帶兵再攻瀘州,城里兵力空虛,有人勸他棄城,他懟回去“守土官,死當死此”,最后在迎敵橋被圍,刀刃架脖子上還罵賊不投降。他老婆舒氏聞訊自刎,七個仆婢也跟著殉節,這份忠烈,瀘州人刻進了街名里。要是沒有張獻忠部隊攻瀘州,沒有蘇瓊戰死,也就不會有“蘇公路”這個名字。
現在再逛蘇公路,可能只注意到街邊的涼糕店、鹵菜攤,沒人會特意想這條不足200米的小路,以前是老瀘州南北城的分界線,是“脊梁骨”一樣的存在。而張獻忠的傳說呢,就像茶館里的龍門陣,真假參半,但里面藏著的瀘州人“守家不怕硬”的性子,跟蘇公路的名字一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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