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玉良
華盛頓的法庭門口不是常設戲臺,但有時候新聞與權力在這里上演的戲,比任何電視劇都精彩。當地時間12月4日,《紐約時報》把美國國防部和國防部長赫格塞思告上了聯邦法院,指控五角大樓最近那套針對駐五角大樓媒體的限制性新規,踩著憲法的底線走路,觸犯了言論與新聞自由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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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狀的語言干脆利落:這些新規不只是條款,它們像一把把看不見的剪刀,試圖剪斷記者獲取信息、詢問問題的權利,剝奪公眾了解軍方及其領導層的重要信息的渠道。起訴要求法官叫停這些規定,并裁定其中若干條款違法,理由集中在第一修正案與正當程序的保護上。這樣的指控不是輕描淡寫的政治口水,而是把憲法放到顯微鏡下檢視。
事情的導火索并不神秘:十月初,五角大樓向在其內部設有辦公室的媒體發放了一份長達二十一頁的規則手冊,要求記者不得尋求或發布未經國防部明確授權的信息——哪怕那信息并未被列為機密或來自樓外。這本手冊還限定了記者的行動范圍與職責邊界,并設了簽署的硬性最后期限;不簽,就要在次日交出采訪證并清空辦公室。這樣的做法像是一張先簽合同后上班的便箋,把職業判斷與采編獨立性綁在了一起。
媒體界的回應顯示,這不是小范圍懟一懟就能解決的口角。十月中旬,數十家承擔五角大樓報道任務的媒體選擇了行動:他們把通行證交了回去,把工作區清空,用實際行動表達對規則的不服與抗議。那一刻,五角大樓的新聞生態被一次性抽調出原本的“默契”,留下的不只是空椅子,還有關于權力與監督該如何運作的沉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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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大樓的回應并未用輝煌的辯辭去化解這一場面。國防部首席發言人肖恩·帕內爾在聲明中表示,他們注意到訴訟并將在法庭上回應。這是一種常規的外交式回應,但話語背后是更復雜的權力博弈:政府有維護國家安全與信息控制的需要,媒體有公眾知情權與監督的職責,當“安全”變成了對信息的普遍限制,二者的邊界便被推到法庭去論證。
把問題擺在陽光下看,爭議并非僅關于幾頁手冊,而是關于一個更大的問題:在戰時或非常時期以外,軍方的與媒體的關系應當如何設置邊界,才能既保護必要的機密,又不把透明度和問責作為犧牲品?歷史教我們的第一課是:信息真空里容易滋生傳言、猜忌與濫權。第二課是:長期的監督缺席,會讓民主的肌理被一點點侵蝕,直到公民對公共事務的信任開始脫落。
法庭會如何裁定還得看法律的論辯與證據的排列,但這場官司本身已經像一面鏡子,照出了當下美國社會在安全與自由之間的拉扯。媒體把案子交給法院,不僅是為自己的記者爭權,更是在為公眾爭取一條通往真相的通路;政府選擇在法庭上應訴,也意味著這場沖突不會被行政命令一句話帶過去。兩方把分歧搬到司法舞臺,意味著裁決將對未來形成示范效應,影響政府與媒體在敏感場域的互動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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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可能會問:新聞界為何如此堅決?答案藏在日常的報道里。駐五角大樓的記者不是披著盔甲的英雄,但他們是把復雜軍政事務解碼給公眾的人。若把他們的詢問權與報道自由收窄一圈,再一圈,最后只剩下官方的發言稿和被加工的事實,民主就會少一層防護網。媒體退場的那一刻,信息的單向流動便成了危險的溫床。
這場官司會被寫進新聞行業的教科書里,或被法律評論員當作樣本討論,其更深的意義在于提醒每一個公民:自由并非自然而然,它需要人去維護,需要機構間的平衡去承托。今天是《紐約時報》和記者們站上了法庭,明天可能是更多關于信息、權力與透明的辯論繼續發酵。
法庭的錘音會落下,也許會有裁定,有可能會促成修改與妥協,但在那之前,公眾能做的就是注意這場戲如何上演,因為它關乎能否聽到未經修飾的事實,關乎民主監督還能不能在必要時沖進權力的內部,發出質詢。新聞與權力的較量,永遠不只是行業自家的事,它牽連每個需要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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