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我是在一個沒有燈牌的小診所確認懷孕的。
醫生皺著眉問我：“你確定不留身份證明？”
我點頭。
她沒再問。
從那天起，我刪掉了一切能識別我的東西。
鏈子，被我丟進了江邊。
手機、賬號、郵箱，全線注銷。
小K是唯一知道我下落的人。
她不說話，只帶我去了她親戚在南方小鎮的閑置房。
靠海，不潮，但信號很差。
“這里很安全。”她說，“你留下吧。”
我們沒談發生了什么，她也什么都沒問。
每天清晨有菜市的廣播，晚上會飄來海邊漁火。
我的身體慢慢穩定下來。
只是偶爾胎動的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摸著肚子問一句：
“他到底……算不算你爸？”
他出現在我的門口，是下雨的一個清晨。
小鎮很小，出租車只能停在鎮口。
他穿著和我最后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的襯衫，濕了一半。
他站在我門口，沒有敲門，只是低聲喊：“沈硯。”
我一度以為是幻覺。
可我打開門，他真的在那里。
他的臉比以前更瘦，眼神卻更清明。
而且，比以前更紅了，整張臉都是紅的。
但這個紅，和我常見的那種紅不一樣。
“你過得好嗎？”他問。
我沒有回答。
“你去哪了，我找了很久。”
“你以前的信息痕跡全斷了，小K也不說。”
我輕聲說：“她沒有義務替你撒謊。”
他點點頭：“她沒撒謊。”
“不過她讓我搞煩了，讓我聽了你的一段語音。”
我依然沒回復。
我知道這段語音，它是我和小K設計好的，專為公諸于眾，大概內容為“我走了，你別找我”。
這是為了減少她的麻煩。
“我靠著語音里的背景音，推測你在海邊。”
“依靠潮汐的時間和風聲，我大概推測了幾個方位。”
“然后是你喜歡吃什么、你慣用哪個詞、你走路速度……我一個鎮一個鎮地找。”
我忍不住問：“你找我做什么？”
他抬眼：“我想你。”
我笑了：“你想我？”
“還是為了收回公司資產？”
他搖頭，很認真：
“不是。”
“就是想你”
我心里一震。
“我以為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很開心。”
“但我又想，開心不重要，我這幾十年，反正一直也不開心”
“但后來我發現，你離開后，我開始全身發疼。”
“但我又想，疼也沒關系，反正我這幾十年，在沒遇到你的時候，我也一直在疼。就算現在更疼了，也忍得住。”
我紅著眼，抽噎了一下，說不出話。
他往前一步，卻沒再靠近：“讓我抱抱你好嗎？”
我退后一步，直視著他：
“晚了。”
“如果你是來搶孩子的，我絕對不會給。我知道你家大業大，打得起官司，但我死也不會給，大不了一尸兩命。”
“無論是軟的還是硬的，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這是我的孩子，我永遠不會讓它變成公司資產。”
我忽然鼻子一酸，轉身關上門。
我沒有說“回來吧”，也沒有說“永別了”。
我只知道，從這一刻起——
我的選擇，是我自己做的。
（正文完，明天出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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