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連斯基急晤“歐洲三巨頭”，一場夾縫中的求援與博弈？

總有一種感覺，最近圍繞烏克蘭危機談判，各方“踢皮球”的技術真是愈發(fā)嫻熟了。

特朗普提出“28點和平計劃”，算是率先開球。

烏歐不滿，提出修改版方案，由美國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帶給普京，把球踢給莫斯科。

如今，在威特科夫沒有達成折中方案，從莫斯科無功而返后，球又到了烏克蘭半場。8日，烏總統(tǒng)澤連斯基將在倫敦與英法德領導人會面，評估和談最新進展。

極限拉扯中，啥時候才能等來臨門一腳？歐洲又能否幫助烏克蘭改變“球場”上的不利局面。

“不好”或“更糟”

8日澤連斯基與歐洲“三巨頭”聚首，發(fā)生在烏美兩輪互動之后。

一場互動是，美國和烏克蘭代表團6日結束了在邁阿密3天的會談。

知情人士稱，領土問題討論很艱難，俄仍要求烏克蘭從烏控頓巴斯部分地區(qū)撤軍，美國正試圖提出新方案。代表團計劃8日返回歐洲，在倫敦向澤連斯基通報美方新提議。

另一場互動是，澤連斯基同威特科夫和特朗普的女婿庫什納6日進行了一次“長時間且實質性”的電話會談。

可以想見，此次烏歐領導人會談，肯定會涉及如何“消化”來自美國方面的意見，讓自己表現得既“順從”，又有利于周旋。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趙會榮表示，澤連斯基與“歐洲三巨頭”的會面，無非聚焦兩個層面。

政治博弈層面，烏希望歐洲繼續(xù)鼎力相助，維護烏克蘭的利益；軍事層面，與歐洲商量如何滿足烏克蘭的愿望清單。

但相比烏歐具體會怎么談、怎么應對特朗普的施壓，更值得關注的問題是它們的處境。

先看烏克蘭，它似乎很難扭轉不利局面——即便在歐洲的幫襯下。

一來，談判與戰(zhàn)場形勢密切相關。俄在前線占據上風，掌握主動權。

二來，特朗普政府急于推動烏克蘭沖突“凍結”并從中抽身，其立場明顯傾向于俄羅斯——從28點“和平計劃”的提出，到美方談判代表中親烏人員被邊緣化，都可見一斑。

如果再將視線放長，會發(fā)現今年以來俄烏局勢出現幾個變化，烏克蘭的被動處境更被放大。

態(tài)勢上，“邊打邊談，打談循環(huán)”凸顯——“打”在持續(xù)升級，烏防線受挫；“談”也愈發(fā)頻繁，且談判內容正從換俘等邊緣性問題向領土、安全保障等核心分歧問題靠攏。

博弈上，更趨多元、復雜——俄烏歐均不拒絕美國協(xié)調主導和談的角色。尤其是烏歐，既不愿放棄美國的這一角色，又擔憂美國在諸多方面偏袒俄羅斯，相當于在“不好”與“更糟”的方案中做選擇。

趙會榮注意到，同2022年澤連斯基提出的10點和平方案相比，烏克蘭立場已有明顯后退。

在領土問題和加入北約訴求方面，從毫不動搖變成擱置爭議、由元首層級定奪；

軍隊規(guī)模方面，修改版“和平計劃”僅僅是放寬上限；

唯一的抗爭，是否掉了初始“和平計劃”中“特赦戰(zhàn)爭罪行”的條款。

立場后退的背后，是美國壓力與自身資源約束共同作用的結果。

“特朗普已很明確要推動凍結沖突，今年對烏援助大幅縮減，迫使烏克蘭在可松動領域妥協(xié)?！壁w會榮說，“烏克蘭在戰(zhàn)場上依賴美國情報支持和遠程打擊武器，盡可能以柔軟身段挽留美國?！?/p>

歐洲淪為配角？

再看歐洲，它現在也是處境尷尬。

特朗普拋出28點“和平計劃”時，歐洲遭無視；美烏在佛州會談，歐洲沒有代表出席；威特科夫訪莫斯科時，歐洲也只能從遠處旁觀……

一位歐洲智庫分析人士直言，歐洲人感到非常不安，害怕達成“一項丑陋的協(xié)議”，“特朗普希望按照大國邏輯達成協(xié)議，認為‘我們是美國，他們是俄羅斯，我們都是大國’”。

在談判開始啃“硬骨頭”之際，說歐洲不想上桌，那是假的，只是話語權不在自己手里。

在美俄烏歐四方棋局里，歐洲既要聽美國的話，不敢反駁其核心立場，又要依賴美國的支持來推進對烏援助和安全保障。戰(zhàn)略自主、防務自主對歐洲來說，屬于長線愿景。既然遠水解不了近渴，就很難擺脫在和談中被美國邊緣化的命運。

最新情況表明，歐洲還面臨新的窘境。

第一，歐洲內部在動用俄羅斯境外凍結資產問題上存在分歧。為何要動用這筆資產？無非是因為歐洲對烏援助韌性不足，急于用這筆錢緩解后續(xù)援助的資金焦慮。

第二，美國最新發(fā)布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給歐洲潑了一盆冷水。

報告直言要盡快結束烏克蘭危機，指責歐洲“阻撓”，甚至警告歐洲面臨“文明消亡”的風險，揚言要幫歐洲“糾正發(fā)展軌跡”。俄方對該報告表示歡迎，認為美國政策調整“大體符合”俄方觀點。

火藥味十足的表態(tài)，本質上是特朗普政府“本土及周邊優(yōu)先”戰(zhàn)略的體現——美國要甩包袱，對于歐洲安全和俄烏沖突，不想再投入過多資源，而是要把精力集中到大國競爭的核心領域。

“美國資源有限，從過去全面發(fā)力轉向重點發(fā)力?！壁w會榮指出，“報告中特朗普延續(xù)了對俄烏沖突的一貫立場，并通過國家戰(zhàn)略使其更清晰化，可能促使他加速推進沖突凍結?！?/p>

面對復雜的形勢，歐洲目前是兩手策略。

一是通過加大對烏援助、參與影響戰(zhàn)場形勢，提升自身在談判中的話語權；二是盡可能維持內部團結，當前歐洲內部分歧及美歐分歧均日益突出，只有保持統(tǒng)一立場，才能增強自身博弈地位。

10米之遙，真的嗎？

在烏歐會商之際，戰(zhàn)火仍在歐洲延燒。寒冷的冬季，烏方能源設施成為俄攻擊的主要目標。

全球都在關注，和平的腳步究竟何時臨近？

特朗普即將卸任的烏克蘭問題特使凱洛格7日的一番言論令人遐想。

他表示結束烏克蘭戰(zhàn)爭的協(xié)議“真的非常接近達成”，雙方仍在就俄羅斯對烏克蘭頓巴斯地區(qū)的要求以及烏克蘭扎波羅熱核電站的未來進行談判。他說，“最后10米”總是最難的。

趙會榮認為，“10米之遙”至少有兩層含義。

一方面，它說明談判確實觸碰到了領土、安全保障這些核心硬骨頭，特朗普政府急于推動凍結沖突的意圖盡顯；另一方面，這更像是一種輿論引導，為美國主導的“和平方案”造勢。

但現實是，這10米的距離，遠不足以抵達真正的和平。

結束沖突分兩步走：先是暫時性停火，再是達成永久性和平協(xié)議。

眼下，連第一步的?；鸸沧R都尚未達成——俄羅斯明確要求一攬子解決自身的安全顧慮，除非達成對自己有利的條款，否則簡單的?；鹂峙码y以滿足俄訴求。

而烏克蘭的選擇，只剩下“拖延”這一條路。領土問題不僅事關主權，也是澤連斯基的政治生命線。一旦妥協(xié)，無異于徹底投降。烏克蘭寄望于時間換空間，盼著歐洲援助力度加大、美國態(tài)度轉變，或是俄羅斯內部出現變數。

可在大國博弈的棋局里，這種“盼頭”究竟有多少勝算，沒人能給出確切答案。

從目前態(tài)勢來看，明年美國中期選舉和美國建國250周年，是觀察俄烏沖突能否迎來凍結的節(jié)點。畢竟，特朗普需要這場“和平政績”裝點門面，甚至覬覦諾貝爾和平獎。

唯獨烏克蘭，在這場多方博弈中身不由己。澤連斯基急晤英法德首腦，不過是抓住一切有利機會奮力一搏。只是，當大國的算盤已經敲定，這場夾縫中的談判又能給烏克蘭帶來多少真正轉機？答案，或許早已寫在了棋局之上。

（編輯郵箱：ylq@jfdaily.com）

原標題：《深度 | 澤連斯基急晤“歐洲三巨頭”，一場夾縫中的求援與博弈？》

欄目主編：楊立群 文字編輯：楊立群 題圖來源：新華社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張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