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草根到貴族

Netflix收購華納再生變數！特朗普女婿入局加持派拉蒙敵意收購，華納IP命運與壟斷迷局何解？

作者 | 布魯斯

當霍格沃茨城堡的燈光在銀幕上亮起，當蝙蝠俠的披風劃過哥譚市的夜空，當《權力的游戲》里的巨龍振翅翱翔，這些刻著華納印記的IP，早已成為幾代人的青春記憶。而如今，承載著這些文化符號的華納兄弟，正深陷一場價值827億美元的收購風暴中心。

據CNBC最新消息顯示，12月8日，派拉蒙天舞（Paramount Skydance）正式對華納兄弟探索（WBD）發起敵意收購（Hostile bid），且該收購動作獲得美國總統特朗普女婿賈里德·庫什納旗下Affinity Partners資本加持，這一進展讓此前Netflix官宣收購華納核心資產的風波再度升級，成為全球娛樂產業關注的焦點。

收購戰時間線：多輪博弈與關鍵轉折

這場收購鬧劇的劇情反轉速度，堪比華納出品的懸疑大片。梳理事件的關鍵時間線，才能看清這場資本博弈的全貌。

2025年6月，華納兄弟探索（WBD）CEO大衛·扎斯拉夫宣布重大戰略重組，計劃在2026年中期前將公司分拆為兩家獨立上市公司：一家聚焦流媒體與影視制作的“華納兄弟”，另一家囊括CNN、TNT等有線電視網絡的“探索全球”。這一拆分計劃，為后續的收購大戰埋下了伏筆，本質上是為了剝離持續失血的有線電視業務，釋放核心資產價值以破解400多億美元的債務困局。

9月，剛完成對派拉蒙全球收購的大衛·埃里森率先出手，籌備對WBD發起全現金收購，憑借其父甲骨文創始人拉里·埃里森的雄厚財力，意圖在分拆前將整個公司收入囊中。此后數月，派拉蒙先后三次提高報價，從每股約20美元升至23.5美元，但均被WBD董事會以“嚴重低估公司價值”拒絕。

10月，WBD正式啟動戰略評估程序邀請多方競標，Netflix與康卡斯特隨即入局，前者聯合高盛等機構對影視工作室與流媒體資產開展盡職調查，三方角力的態勢初步形成。

11月，競購戰步入白熱化。18日，有消息稱派拉蒙正與沙特資金接觸，擬以710億美元總價競購，雖遭否認，但同日沙特王儲訪美且埃里森受邀出席晚宴的細節，讓傳聞頗具可信度。20日首輪競標截止，派拉蒙堅持整體收購，Netflix與康卡斯特則聚焦核心的工作室與流媒體業務，對CNN等有線電視資產興趣寥寥。期間有消息披露，WBD董事會期望將報價推高至每股30美元，估值突破740億美元。

12月5日，劇情迎來首次重大轉折，Netflix官宣以827億美元（股權價值720億美元）收購WBD的影視制片廠及HBO Max流媒體服務，交易形式為現金加換股，若未獲監管批準，Netflix需支付58億美元反向分手費。然而，這份看似板上釘釘的交易并未平息爭議。次日，特朗普政府高官就對外透露，對該交易持“強烈懷疑”（Heavy skepticism）態度，民主黨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更是直接抨擊這是“反壟斷噩夢”（Anti-monopoly nightmare），認為合并后實體將掌控近半數流媒體市場，導致訂閱價格上漲、選擇減少。

而真正讓局勢徹底失控的，是12月8日的重磅消息：派拉蒙正式發起敵意收購，直接向WBD股東開出每股30美元的全現金報價， 公司價值高達108.4億美元。更值得關注的是，派拉蒙在監管文件中披露，其融資方包括特朗普的女婿賈里德·庫什納的Affinity Partners，以及沙特公共投資基金、卡塔爾投資局等中東資本。為規避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的審查，這些投資方已同意放棄包括董事會席位在內的所有治理權。這一細節讓這場商業收購染上了濃厚的政治色彩，也成為當前最引人注目的看點。畢竟，庫什納的特殊身份，難免讓人聯想其背后的政治影響力是否會左右監管審批走向。

就在派拉蒙發起敵意收購的同日，特朗普本人也親自下場表態，承認近期與Netflix聯席CEO泰德·薩蘭多斯會面并對其表示贊賞，但同時明確指出，Netflix本身已占據巨大市場份額，收購華納后份額將大幅上升，“這可能是一個問題”，并強調自己會親自參與該交易的決策過程。一邊是女婿加持的派拉蒙敵意收購，一邊是總統親自介入審查，這場收購戰的復雜度已然超越了單純的商業范疇。

Netflix收購華納是否涉嫌壟斷？

從競爭法層面來看，這場收購戰的核心爭議焦點，無疑是Netflix收購華納是否涉嫌壟斷。這也是各方博弈的關鍵抓手，更是監管審查的核心所在。根據公開數據，Netflix在2024年底全球流媒體訂閱用戶已突破3億，而WBD旗下的HBO Max截至2025年9月擁有1.28億全球用戶。若兩者合并，僅從訂閱用戶數量來看，合并后的實體將占據全球流媒體市場的近30%，在美國本土市場的份額更可能接近半數，這顯然觸碰了反壟斷審查的紅線。

派拉蒙在此前致WBD律師的信函中就明確警告，將資產出售給Netflix的交易“永遠無法完成交割”，因為這會“鞏固并擴大Netflix的全球主導地位，違反國內外競爭法的相關規定”。伊麗莎白·沃倫的表態更是直接點出了核心危害：“巨型媒體巨頭的出現，會迫使美國民眾面臨更高的訂閱價格，更少的觀看選擇，同時讓美國勞動者陷入風險。”行業人士也普遍認為，流媒體市場當前雖參與者眾多，但頭部效應明顯，Netflix與華納的合并將進一步加劇市場集中化，擠壓中小流媒體平臺的生存空間，破壞市場競爭生態。

面對洶涌的反壟斷質疑，Netflix也有著自己的抗辯邏輯。其法律專家提出了“類別模糊性”的關鍵論點，認為在YouTube和TikTok等社交媒體內容普及的當下，流媒體服務已無法以傳統方式被壟斷和定價。薩蘭多斯在與特朗普會面時也辯稱，Netflix并非無所不能的壟斷者，幾年前還遭遇過用戶流失，且旗下沒有廣播電視網和有線電視頻道，競爭對手不僅限于流媒體服務，在美國電視行業只是第五或第六大發行商，收購華納后規模大致與YouTube相當。

不過，這種抗辯能否被監管機構采納，尚存巨大疑問。在反壟斷法領域，相關市場的界定是壟斷認定的核心前提。如果只看“全球訂閱流媒體視頻服務”，那么就應該衡量Netflix與華納兄弟影業、HBO加起來對Disney+、亞馬遜Prime、YouTube、Apple TV+等競爭對手的影響；但如果還要看“影視內容制作與授權市場”、“影視IP承制與分銷市場”等更上游的市場，則是另一種界定方式。Netflix試圖將YouTube、TikTok納入流媒體相關市場的范疇，以此稀釋自身市場份額，這種做法或許存在較大爭議。因為YouTube、TikTok以短視頻、UGC內容為主，而Netflix與HBO Max以長視頻、專業影視內容為核心，兩者的用戶需求和市場定位存在顯著差異，能否被認定為同一相關市場，還需監管機構的進一步論證。

此外，市場份額和集中度（例如交易前后集中度提高多少、是不是從“寡頭競爭”變成“超級寡頭甚至事實上的雙寡頭”），以及對價格、創新和內容多樣性的影響（例如訂閱價格是否有更大上調空間、競爭對手獲得高質量內容授權是不是會明顯更難、創作者談判地位是否進一步削弱）等等，也左右著對是否構成壟斷的認定。

從歷史案例來看，2017年特朗普政府曾反對AT&T收購時代華納，雖最終司法部敗訴，但也反映出監管層對大型媒體合并的審慎態度。如今特朗普親自介入，更讓這場反壟斷審查的走向充滿變數。

華納旗下IP何去何從？

相較于壟斷爭議的喧囂，廣大影迷和知識產權領域更關心的，或許是華納旗下眾多經典IP的未來命運。畢竟，華納手中握有的哈利·波特、DC宇宙、指環王、HBO經典劇集等IP，不僅是娛樂產業的核心資產，更是承載著巨大商業價值和文化意義的知識產權瑰寶。

從目前的信息來看，無論最終收購方是Netflix還是派拉蒙，這些頂級IP都不太可能被擱置，反而會成為新東家重點開發的核心資源。因為對于收購方而言，華納的核心價值恰恰在于其龐大的IP庫和百年影視制作體系。

以哈利·波特IP為例，2022年《神奇動物：鄧布利多之謎》票房口碑雙輸導致系列擱置，但2023年游戲《霍格沃茨之遺》狂賣超3000萬份，充分證明了該IP的強大生命力。華納此前已官宣將《哈利·波特》七部原著重新拍成HBO長篇劇集，計劃耗時10年，而Netflix若成功收購，為填補《怪奇物語》完結后的空窗期，大概率會加速這一劇集的拍攝進程，同時推進影游聯動等多元化開發。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原著作者J.K.羅琳與初版電影主創的決裂，讓原班人馬回歸成為泡影，且不排除Netflix會在合同層面限制羅琳的社交媒體發言權，以規避宣發風險，這也可能引發IP粉絲的爭議。

DC宇宙的命運則充滿更多變數。當前DC宇宙最大的問題是缺乏統一的敘事邏輯，從扎克·施奈德的嚴肅神話風到喬斯·韋登的強行幽默，再到《小丑》這樣的獨立電影，風格反復橫跳讓觀眾難以建立情感連接。岡恩推進的“DC宇宙第一章：眾神與怪物”計劃（包括2025年的《超人》）原本是華納復興的核心，若Netflix接手，這一計劃能否保留尚未可知。不過利好的是，Netflix通過《英雄聯盟：雙城之戰》《賽博朋克：邊緣行者》等作品，已證明其擁有業界頂尖的成人動畫制作資源，若將這種水準應用到《蝙蝠俠》《康斯坦丁》等DCIP的動畫劇集開發中，或許能為DC宇宙開辟新的出路。

指環王IP則長期受制于版權分裂的問題。亞馬遜擁有《指環王》附錄及第二紀元的改編權，推出的《力量之戒》劇集雖口碑兩極分化但仍在推進第二季；華納則握有《霍比特人》和《指環王》正傳三部曲的電影改編權，2024年推出了動畫電影《洛汗之戰》，還計劃由安迪·瑟金斯執導全新真人電影《指環王：追捕咕嚕》，定檔2027年底。若收購完成，新東家能否推動指環王IP版權的整合，或與亞馬遜達成合作，讓觀眾能更系統地觀看中土世界的故事，將成為重要看點。

除了這些頂級IP，華納旗下的《真人快打》《蝙蝠俠：阿卡姆》等游戲IP，以及HBO的《黑道家族》《權力的游戲》等經典劇集IP，其后續的開發、授權和衍生運營，也將隨著收購方的變更而面臨調整。從知識產權保護的角度來看，無論誰成為新東家，都需要妥善處理這些IP的版權歸屬、授權協議延續性等問題，避免因股權變更引發知識產權糾紛。例如，華納與北京環球影城關于“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的IP授權協議，是否會因收購而受到影響，也是中國觀眾關心的問題。

不過，如果Netflix收購成功，那么幾乎可以預期，你以后在Netflix上會看到DC系列劇、哈利·波特衍生劇、權游新衍生。Netflix還有可能把游戲改編、動畫改編、衍生電影做一個統一規劃，IP的“宇宙化”和“跨媒介化”可能會大幅提速。

但假如華納最終歸屬于派拉蒙，由于派拉蒙是收購華納全部業務，因此除了這些影視和游戲IP以外，CNN、Discovery、體育版權可能都會被囊括到派拉蒙的整體計劃之中，構成一個更為巨大的傳統媒體集團。

從當前局勢來看，這場收購戰遠未結束。Netflix與WBD的交易雖已達成協議，但需經過12-18個月的監管審批，而特朗普政府的“強烈懷疑”和親自介入，讓審批通過的不確定性大幅增加。派拉蒙的敵意收購雖有庫什納和中東資本加持，全現金報價也更具吸引力，但同樣需要面對監管審查，且其計劃的大規模成本優化可能導致數千人失業，引發好萊塢工會的反對。

對于全球娛樂產業而言，這場收購戰的本質是搶占“內容+IP”的控制權，是搶占“用戶+行為數據”的控制權，是搶占AI時代娛樂工業的制高點，其結果將重塑行業格局。若Netflix成功收購，將徹底補齊影院發行與頂級IP的短板，從純流媒體平臺蛻變為全產業鏈巨頭，與迪士尼展開正面抗衡；若派拉蒙勝出，則將形成一個集《星際迷航》《哈利·波特》《DC宇宙》等IP于一身的內容帝國，開啟好萊塢老錢資本的反擊。而對于知識產權領域，這場交易將為大型媒體集團并購中的IP整合、壟斷認定提供重要案例，其后續發展值得持續關注。畢竟，無論資本如何博弈，觀眾最在意的，還是那些經典IP能否繼續產出優質內容，那些陪伴我們成長的文化符號，能否在新的時代延續生命力。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知產力立場）

圖片來源 | Unsplash 編輯 | 布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