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45年：晉昭侯分封曲沃為何埋下禍根？

楔子

歡迎穿越到公元前745年。

前750年到今年這段時間，史料沒有大事記載，咱們略過。今年咱們繼續聊一下晉國。為什么還要說晉國呢？公元前750年上一期最后提到，晉文侯打破的規則最終反噬了晉國自己，而今年，正是晉國禍亂的開端，被稱為“曲沃代翼”。

這四個字你可能覺得陌生，好像是個成語，但又沒聽過。這確實不是成語，而是后來晉國67年歷史的概括。怎么解釋呢？簡單來看，“曲沃”是個地名，“翼”也是個地名，中間的“代”字是取代的意思。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曲沃取代了翼。

這是哪跟哪？翻譯了和沒翻譯一樣，還是不懂。一兩句話確實說不清楚，這段悲劇的故事，要從晉昭侯分封曲沃講起。今年咱們就來看看，“曲沃代翼”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這場禍亂，是怎么開始的。

曲沃桓叔

上一年咱們提到過，晉穆侯有兩個兒子，長子叫做姬仇，次子叫姬成師。名字的來歷不贅述了，感興趣可以看一下公元前750年那一期。姬仇就是后來的晉文侯，他從叔叔手里奪回了晉國君位，還一手結束了王室“二王并立”的局面，使晉國的聲望提到了春秋初期的頂峰。

到了今年，晉文侯去世了，他的兒子晉昭侯即位。昭侯即位后，將自己58歲的叔叔分封到一個叫曲沃的地方。曲沃這個地方在哪呢？大致就在現在山西臨汾的曲沃縣附近，這個地方現在還是叫曲沃。這位叔叔就是文侯的弟弟成師，后稱曲沃桓叔。曲沃是封地的名字，桓字是代號，叔指的是“伯仲叔季”里的叔，非嫡長子的意思。

這次分封有很多反對的聲音，晉國當時的大夫師服明確反對這次分封："本既弱矣，其能久乎？"大夫們認為分封會導致"本弱末強"，既昭侯這一支主脈會變弱，而成師的分支會變強，最終引發國家分裂。感覺好像有點道理，但是在周朝，天子分封土地給諸侯，諸侯分封土地給大夫，這其實很常見。那為什么晉國大夫會這么說呢，難道說成師和晉文侯的關系不好嗎？應該不是，晉文侯能從叔叔手中奪回君位，少不了兄弟倆的親密合作，關系應該是很親近的，否則昭侯分封成師是圖啥呢？

（大夫師服勸諫晉昭侯）

那為什么大夫們會反對呢？問題出在曲沃這座城上，這座城實在太大了。當時晉國的國都叫“翼”，曲沃比國都翼城還要大，人口還要多。翼城在哪呢？在現在山西臨汾的翼城縣附近。如果你搜一下地圖就會發現，這兩個地方挨得太近了，26公里的路，即使在當時也是抬腳就到的距離。這么狹小的空間里，擠著實力差不多的兩股勢力，很難不出沖突。事實也正是如此，分封之后，曲沃小宗一直在和翼城斗爭，謀求獲得晉國君位。

說到這你可能有疑問，周朝的禮樂制度要求父死子繼，嫡長子在的前提下，兄弟是沒有繼承權的。但晉國這些兄弟的旁支，謀求篡位竟然如此理直氣壯？難道他們一點不考慮政治名聲嗎？

啟以夏政 疆以戎索

晉國的封地在汾水下游，是一個具有獨特地理優勢和復雜人文環境的區域。

這里是中原農耕文明與北方游牧文化的交匯地帶，民族構成相當復雜。山西的中部和北部，被很多戎狄占有，同時，以“懷姓九宗”為代表的夏朝遺民已經在此定居了很長時間。所以，當叔虞被分封到這片區域的時候，周公幫他制定了“啟以夏政，疆以戎索”的治國方略。

什么意思呢？先說“啟以夏政”，其核心是沿用夏代傳統制度與文化，內容很多就不列舉了，主要思路是通過尊重當地族群的生產生活方式、社會結構來鞏固統治，不強行推行周朝的制度。比如延續夏代的歷法，比周歷晚兩個月，保留夏商村社舊政等等，安撫了占多數的夏朝遺民?！敖匀炙鳌庇质鞘裁匆馑寄?？“索”是法度的意思。周朝諸侯國的疆域是有明確邊界，但是晉國北方戎狄的習俗則是“以力證疆”，有多大本事，就拿多大地盤，強大的一方可以通過戰爭突破邊界，弱者則被迫收縮。

（體察夏朝遺民的生產生活）

這套治國方略，極大地體現了周公“務實靈活”的政治智慧?！跋恼笨梢宰畲笙薅鹊木徑庵苋撕驮∶竦拿埽咝У慕⑵饘@片區域的統治?！叭炙鳌眲t可以最大限度的給晉國松綁，鼓勵晉國通過強大自身拓展疆域，更好的防御和進攻北狄。

然而，沒有一種策略是完美的，這套治國方略的問題，主要體現在繼承制度上。與周人強調的“嫡長子繼承制”的宗法制度不同，夏政不怎么看重嫡長子繼承制，而是“以傳子為主，傳弟為輔”的規則理念，對血緣嫡庶的界限相對模糊。這種靈活性之下，公族成員都存在爭一爭的資格，這直接導致晉國公族內訌概率遠高于其他諸侯國。

因此，以國君的弟弟為代表的旁支，在競爭君位這件事上，是幾乎沒有精神壓力的。唯一的壓力，只能是更上面的周天子，但你也知道，周天子現在自顧不暇，已經沒有能力管這么多了。

曲沃代翼

“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是晉國適應復雜環境的生存智慧，但對晉國的命運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自昭侯分封曲沃桓叔之后，晉國進入了長達67年的內亂階段，晉文侯爭取到的輔佐王室的權利，也被暫時擱置。一直到公元前679年，通過曲沃一支三代人的不懈努力，先后殺死了五位翼城的晉國國君。最終成師這一支徹底消滅了翼城的嫡系，完成了“曲沃代翼”。整個過程咱們到公元前679年再說，今年暫且不表。

（小宗曲沃取代大宗翼）

雖然曲沃代翼結束了晉國的分裂，但是不要忘了，即使再小宗的一支，也是會繼續產生旁支的。曲沃小宗好不容易取代了翼城大宗，那它會怎么處理自己的宗支問題呢？

這就是公元前745年晉昭侯封曲沃桓叔的故事，我們下一期公元前729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