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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的美,有點霸道。那種不由分說、撲面而來的架勢,很難用中國水墨畫三筆兩觸的技法勾勒。
白雪皚皚、碧波粼粼、琪花瑤草、層臺累榭,當火車駛入瑞士的伯爾尼高地,每一幅窗景都是一張如假包換的油畫。遠處潔白的雪冠,倒映在或碧綠或黛藍的湖泊中。濃郁得化不開的草色里,散落著幾頭戴著鈴鐺的牛犢,古樸的木屋點綴著鮮花,山谷間蜿蜒穿行的鐵路,當夕陽為這一切鍍上流動的金箔,一種生命的飽滿與華麗,就這么不管不顧地撞入了行路人的眼中。恍惚間,竟以為閃入了童年的綠野仙蹤。
我們這趟列車,自蒙特勒始,至因特拉肯小鎮終。黃金列車的軌跡,謙遜又蜿蜒,纏繞著山腰,親吻著湖畔,不經意間串聯起一個個村落。
是的,在瑞士旅行,誰都逃不過火車。它可以是連接不同城市的日常通勤,也可以是欣賞夢幻景色的最佳席位,還可以是攀登山峰的機械武士。領土面積僅約4.13萬平方公里的小國,卻擁有29000公里的公共交通網絡。瑞士的火車就如同上海的地鐵,班次頻繁,時刻精準。
因此,我們在17:48駛入了因特拉肯小鎮。你看,不是18:00左右,而是精確到17:48。在瑞士,晚點3分鐘以上,都算得上是一個交通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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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拉丁文原意是“兩湖之間”,它間隔著的是圖恩湖和布里恩茨湖。玲瓏水景的外圍,有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艾格峰和莫希峰環繞。因特拉肯,是進入少女峰的重要門戶。
1816年,英國詩人拜倫造訪瑞士,也就是在此地寫下劇詩《曼弗雷德》。曼弗雷德立在少女峰頂所見:月光籠在這最為陡峭而神奇的尖峰,宛如某次地震的浮雕精工——云飄過這兒,都要稍作休憩。
在歐洲文學的星圖上,少女峰始終是可望不可及的那一顆。雪萊、柯南·道爾、歌德都曾踏足此處,留下雋永的文字。而今,當我踩著因特拉肯濕潤的石板路,包漿的路面像是剛被擦凈的黑板,誰曾在上頭信筆涂鴉?
按照原本的安排,第二天便是乘上齒輪火車,登頂少女峰。
若說黃金列車是阿爾卑斯山間的敘事詩,那么攀登少女峰的齒輪火車,便是征服天塹的雄渾篇章。從小鎮東站始發,這列紅色的機械精靈憑借精密的齒軌嚙合系統,緩緩攀上山腰。“歐洲之巔”的少女峰火車站,曾在整整一個世紀里,保持著全球海拔最高火車站的紀錄。直到2006年盛夏,青藏鐵路的汽笛在海拔3600米的拉薩響起,它的百年孤獨,才有了遙相呼應的回響。
可惜,我們的少女峰之旅被鬼天氣打斷。連續三天,凄風苦雨。當我們乘坐另一列木制齒輪火車,到達少女峰火車站的起點,下山的旅人們不斷向我們扼腕嘆息:“山上白茫茫的一片,5米之外,人山不分。”
看來少女峰仍是羞澀,不愿輕易向我們展露真顏。只能回到入住的酒店,好在酒店窗外有瑞士最美的山坡。誰能想到,錯過少女峰的遺憾,竟在酒店窗口獲得了補償。從窗口望出去,綠絲絨般的草甸依著山勢鋪展,棕紅色小木屋錯落其間。更遠處,艾格峰巖壁在夕陽中泛著金屬般的光澤,與這片溫柔鄉形成奇異的對照。
此時,我們才會出門,繞著夢幻山坡走上一圈又一圈。吸引我們的,是古樸的木屋窗臺上,一簇簇盛開的天竺葵、三色堇,如同點綴在絨毯上的鮮艷刺繡;是遠處傳來的叮叮當當的脖鈴聲,一家五口的棕白花牛,或躺或坐,搖頭晃腦間,清脆的一串音符并不擾耳,反而為心靈更添一絲靜謐;再多走兩步,就能看到精壯的男子,正用鐵鍬整理稻谷堆砌牛糞。我的母親有潔癖,在瑞士的鄉間,她總還不忘用她的白手套,摸摸水井、木樁、柵欄,甚至石板路,并對著毫不變色的結果驚嘆!我嘲笑她像檢查教室衛生的班主任,她莞爾一笑。我和母親已經久未一起旅行了,沒有目的地在山野美景間漫步,既舒適了眼睛,也舒坦了心靈。直到晚上9點回到酒店,窗口還落著余暉的絲絲縷縷。未能登頂少女峰,我并不遺憾。
1932年,朱自清在瑞士的游記里寫:“起初以為有些好風景而已,到了那里,才知無處不是好風景。”身在此間,倒也無需認真辨別,在山峰或山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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