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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布衣甲,一場守家戰。正在熱映的抗戰題材電影《得閑謹制》,從微觀視角切入,圍繞一群老百姓攜手抗日、保衛家園展開敘事。影片以獨特的敘事視角和美學風格,為戰爭片開辟了新路徑,成為極具研究意義的電影案例。
“三微”結構下的平民史詩
文|左之凱
《得閑謹制》的核心突破,在于以“小切口、小人物、小空間”的“三微”結構,搭建起平民史詩的全新敘事形態,為主流大片的創作提供了新路徑。
影片將故事設置在抗戰背景下的虛構小鎮“戈止鎮”,其名諧音“止戈為武”,既暗藏對和平的向往,也鋪墊“以戰止戰”的敘事內核。鏡頭聚焦鉗工莫得閑一家及逃難村民與三名日軍偵察兵的對抗,通過空間壓縮將敘事焦點從硝煙彌漫的戰場轉向尋常家園,最終形成家國同構的敘事模型。影片更注重將民族抗戰史拆解為普通人的生存抗爭史,其嚴謹的三幕劇結構——“失家”(南京淪陷逃難)、“安家”(戈止鎮暫居重建)、“護家”(反抗日軍入侵),更是將個體命運與抗戰大歷史緊密連接,讓“家國同構”從抽象概念轉化為可感知的敘事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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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閑謹制”四字本身便構成精密的語義矩陣:表層是莫得閑在自制武器上的刻字,延續古代“物勒工名”的工匠精神;中層暗含亂世中“不得閑”,呼應白居易“得閑無所作”的閑適意境與戰時現實的反差;深層則是用嚴謹態度“謹制”武器、守護家園的誓言,將工匠傳統與民族大義熔鑄為具象載體。主角手中的乾坤錘、腰間的工具包,甚至瘋癲太爺隨身攜帶的家族靈牌,都成為“家”的物質象征。
在美學表達上,影片將黑色幽默與戰爭題材融合,形成“含淚的笑”的獨特張力。膽小怕事的莫得閑從躲避到反抗的轉變,外強中干的潰兵團長在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這些反差情節展現了普通人的成長弧光,讓悲劇力量更具穿透力。當莫得閑運用鉗工技藝將日常工具改造為防御武器,當村民憑借對土地的熟悉構建起“民間防御體系”,影片實則將戰爭從宏大戰場轉向日常生活智慧。
當然,《得閑謹制》并非無懈可擊,前30分鐘敘事節奏偏緩,信息分配平均導致“流水賬”感;蘭曉龍標志性的文縐縐臺詞雖具文化質感,卻與片中角色的身份存在一定距離,似有“表達野心過剩”之嫌。
《得閑謹制》是一個極具研究意義的電影案例——其“微觀抗戰敘事”豐富了中國戰爭片的敘事譜系,這種將歷史真實與藝術創新、個體命運與民族精神相結合的創作路徑,正是電影藝術對歷史書寫的獨特貢獻。
(作者為泰山科技學院電影評論中心教師)
笑淚交織中的生命韌性
文|孫惠 萬宇涵
什么是戰爭片的另一種可能?電影《得閑謹制》給出了自己的回答。影片以小切口窺見戰爭,以小場景濃縮生死對抗,其中普通人迸發出的勇氣,成為抗戰敘事中最動人的部分。
影片中,“家”的意象貫穿始終。家是什么?是太爺吟誦“國破山河在”時眼底的眷戀,是莫得閑一磚一瓦筑起的房子,是戰火中一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更是全鎮人拼命也要牢牢守護的團圓念想。莫得閑親手筑起全鎮最堅固的房屋,在危難時刻卻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意義:本該尋求庇護的老弱——太爺、等閑、夏橙,選擇以血肉之軀迎向炮火;而本該沖鋒陷陣的逃兵肖衍等人,卻蜷縮其中,顫抖著尋求遮蔽。這一“出”一“躲”的鮮明對照,不僅勾勒出危難中的人性抉擇,更賦予“家”動態的象征。
這份對“家”的執念,最終落腳在“戈止鎮”這一空間。戈止,暗藏了“止戈為武”的深切期許,這份于亂世廢墟上重建家園的執著,不禁讓人驚嘆于中國人骨子里強大的自愈力與生命力。這里成為他們用雙手搭建的亂世“桃花源”,正如導演孔笙所言,這本質上就是一個關于戰爭“桃花源”的故事。然而戰火無情,安寧易碎,影片在前半個小時便密集呈現了“離家—安家—再離家—再安家”的流離循環,將這份脆弱的安穩狠狠撕碎。影片全程讓“家國一體”的深層內涵自然流淌,當個體的家園屢遭傾覆,當普通人的安居夢想被戰火碾碎,守護小家的執念便與守護山河的大義悄然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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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劇蘭曉龍擅長在小規模遭遇戰的緊湊敘事中勾勒群像,精準捕捉人物在生死邊緣轉瞬即逝的內心震顫與抉擇瞬間。《得閑謹制》里沒有天生的英雄,這些小人物的覺醒并非一蹴而就:面對危險,他們本能地慌張、僥幸地逃避與瞻前顧后地猶疑,還有幾分不爭氣的笨拙。觀眾從他們身上看不到被神化的完美勇氣——恐懼是真切的,但恰恰是在這份真實的恐懼與掙扎中,他們的脊梁穿透血肉,一寸一寸地生長出來。最終我們會發現:膽小懦弱的是“他們”,強悍反抗的亦是“他們”,而不完美的“他們”,正是每一個平凡的我們。
在美學風格上,《得閑謹制》有厚度卻不壓抑,悲情卻不苦情。影片將黑色幽默編織進緊張的戰時氛圍,荒誕與真實彼此交織共生。這種荒誕絕非無的放矢,而是精準貼合了小人物在亂世中的生存常態,無論是逃兵們制作“土武器”時的笨拙窘迫,還是絕境中相互調侃的碎嘴閑談,抑或“老鼠要殺大象”“我不想死在柜子里”“知足吧,那是紅木的”這類直白又戳人的臺詞,就連太爺兩斧頭將坦克上的“狂”字砍成“汪”的橋段,都在哭笑交織的拉扯中,消解了敘事的沉重壓抑。影片幾乎摒棄了慢鏡頭與煽情音樂的刻意渲染,卻讓人物的恐懼與掙扎更顯真實可感,正是在這種克制的表達中,觀眾得以體認:平凡人的抗爭從不是悲戚戚的苦情戲,而是絕望中仍透著韌性的生命力,這份表達更讓影片的情感層次愈加飽滿溫潤。
從宏大敘事轉向平民視角,《得閑謹制》以獨特的敘事智慧,為戰爭片開辟了新的路徑。它不神化英雄,不渲染悲情,只靜靜注視那些在塵埃中生長出勇氣的生命,并告訴我們,那些在絕境中守護家園、挺身而出的身影,正是穿過時間的長夜,依然溫暖我們的光。
(作者孫惠為泰山科技學院電影評論中心講師,萬宇涵為泰山科技學院行政管理學院學生)
生存之上,尊嚴未死
文|胡婷
電影《得閑謹制》的顛覆之處,首先在于它改寫了戰爭敘事的主體,將鏡頭鎖定在被洪流沖散的普通人身上。其次,在于它更換了敘事線索,以莫得閑為代表的老百姓帶著一家老小在戰爭當中一退再退,這種以“逃”為核心的敘事,構成了電影的主要線索,呈現出普通百姓在戰爭中的本真反應及生活處境。
莫得閑的飾演者肖戰,其表演收斂、自然,成功捕捉到一個普通人在戰爭碾壓下的真實狀態。三個日本兵闖入戈止鎮,用槍隨意指著他,他表演出了生死未卜時的極度恐懼,身體呈現出僵硬的順從,但隨后他將火藥藏在交給日本人的竹竿里,決定與之同歸于盡。他死死盯住竹竿頂端,沒有顫抖也沒有怒吼,只是拼命下拉繩索引爆火藥,這一動作道盡了一個普通手藝人決心殉國的全部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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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閑本來是個一心只想回家的修理工,但他最終成為舉起自制武器乃至舉起炮彈的抵抗者,肖戰詮釋的這一人物的轉變軌跡是普通人求生空間被步步壓縮后的反彈。他在表演中不追求爆發力,但注重細微情緒與肢體語言,影片對“反抗”的詮釋也因此回歸至樸素形態。
影片中呈現的除了使用武器的硝煙彌漫的反抗,人物言行間更透露出文化與精神層面的反抗,莫得閑在朝不保夕的危急時刻還會在竹竿上一筆一畫烙下“得閑謹制”四個字,這一舉動散發著英雄主義的輝光。生存之上,尊嚴未死,這是影片賦予“反抗”的一個堅韌的精神內核。在被逼迫到絕境之中時,普通人仍然葆有他們的一份尊嚴,這份尊嚴是竹竿上工整刻寫的方塊字,是戰亂中整齊擺放的宗族牌位,是死后穿上的一雙像樣的鞋。“得閑謹制”是一種普通百姓的堅守,他們以此告慰內心,也以此抵御外辱。
(作者為山東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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