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早餐代碼》
## 第一章 限時早餐
凌晨五點，杭州文三路“冰雪蜜語”奶茶店后廚的燈已經亮了三個小時。
林小雨盯著眼前的不銹鋼容器，里面是濃稠的乳白色液體，散發著奇特的香氣——不是牛奶的純香，也不是豆漿的豆腥，而是一種混合了谷物、堅果和某種……電子元件般的金屬氣息。
“第五十七次配比實驗，失敗。”她在實驗記錄本上寫下這行字，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墻上貼著巨大的倒計時海報：距“早安計劃”上線還有**2天**。
“早安計劃”——這是冰雪蜜語奶茶店進軍早餐市場的項目代號。作為全國最大的平價奶茶連鎖品牌，冰雪蜜語憑借“3元甜筒、4元檸檬水、6元奶茶”的價格戰略，在過去五年迅速占領下沉市場，門店數量突破兩萬家。但現在，他們遇到了瓶頸：市場飽和，增長乏力。
于是總部決定拓展產品線：早餐。
四款早餐奶，均售價5元。搭配面包的套餐，7.9元。這個價格對冰雪蜜語來說，簡直是“奢侈品”——要知道，他們最貴的奶茶也不過8元。
社交媒體上已經炸開了鍋：
“冰雪蜜語賣早餐？還賣5塊？飄了吧？”
“一杯早餐奶5塊，加個面包7塊9，這不像蜜雪冰城的風格啊！”
“估計又是營銷噱頭，過兩個月就下架。”
但林小雨知道，這不是噱頭。她是“早安計劃”杭州試點的產品研發負責人，二十七歲，食品工程博士，三個月前被高薪挖來，簽了保密協議，住進了公司安排的“研發基地”——其實就是這家奶茶店樓上加蓋的臨時實驗室。
她的任務只有一個：在三個月內，研發出四款“成本控制在1.5元以內，營養價值對標10元級別競品，口感必須超越現磨豆漿”的早餐奶。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小雨姐，又通宵了？”助手小唐打著哈欠走進來，手里提著兩袋包子，“吃點東西吧。”
林小雨接過包子，咬了一口，味同嚼蠟。她的味蕾已經被那五十七種失敗的配方摧殘得麻木了。
“總部剛發來郵件，要求今天必須確定最終配方。”小唐打開電腦，“不然生產線來不及準備。”
林小雨看著那桶失敗的實驗品，突然問：“小唐，你說……為什么一定要做早餐奶？奶茶店好好賣奶茶不行嗎？”
小唐聳聳肩：“上面說，早餐是千億級市場，而且競爭格局還沒固化。如果我們能用低價策略切入，可能復制奶茶的成功。”
“但早餐奶的成本結構完全不同。牛奶、谷物、堅果，這些原材料價格透明，1.5元的成本，能做出一杯合格的早餐奶嗎？”
“所以才需要你嘛。”小唐笑了，“博士姐姐。”
林小雨苦笑。她知道公司看中的不是她的博士學位，而是她博士期間的研究方向：**合成營養替代物**。
簡單說，就是用化工手段合成出具有類似營養成分但成本極低的“人造食物”。她的畢業論文就是關于“基于大豆蛋白和玉米淀粉的合成乳制品替代物”，但因為涉及倫理爭議，沒能發表。
冰雪蜜語不知道從哪里搞到了她的論文草稿，找到了她。
“我們給你資源，讓你繼續研究。只要能在控制成本的前提下，做出‘像真的’的早餐奶。”面試官當時說，“報酬是你現在薪水的三倍。”
她需要錢。母親腎衰竭，每周三次透析，自費部分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答應了。
但現在，她開始懷疑這個決定。
“小雨姐，你看這個。”小唐指著電腦屏幕，“社交媒體監測顯示，關于我們早餐的討論中，‘不像冰雪蜜語風格’出現了八千多次，‘太貴’出現了一萬兩千多次。輿情不太樂觀啊。”
“預料之中。”林小雨站起來，走到窗邊。樓下，文三路開始蘇醒，早點攤的炊煙升起，上班族排隊買煎餅果子，五塊錢能吃飽。
一杯早餐奶5塊，確實貴。
但這不是她要考慮的問題。她的任務只是把東西做出來。
“繼續實驗吧。調整3號穩定劑的添加量，減少谷物粉，增加合成蛋白的比例。”她回到操作臺，“第五十八次。”
上午十點，第五十八次實驗的結果出來了：口感接近及格線，但營養成分檢測顯示，蛋白質含量只有標稱值的60%。
“不行。”林小雨搖頭，“營養成分必須達標，這是紅線。”
“可是小雨姐，成本……”小唐計算著，“如果增加蛋白含量，成本會突破2元。”
“那也得加。”
“但總部要求的成本線是1.5元！”
兩人正爭論，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定制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是項目總監，趙明。
“林博士，進展如何？”趙明笑容溫和，但眼神銳利。
林小雨把檢測報告遞給他：“蛋白質不達標，需要調整配方，但成本會超標。”
趙明掃了一眼報告，隨手扔在桌上：“蛋白質含量……消費者又不會拿去實驗室檢測。口感好就行。”
“可是我們在包裝上會標注營養成分表，如果被抽檢……”
“那是市場部的事。”趙明打斷她，“林博士，你的任務是在今天下班前，給出最終配方。成本，1.5元。口感，要好。其他的，不重要。”
“但這是欺詐！”
“這是商業。”趙明走近一步，壓低聲音，“林博士，我知道你需要錢。你母親的透析費，公司可以預支一年的。但前提是，你今天交出配方。”
赤裸裸的威脅。
林小雨握緊拳頭：“如果我不交呢？”
“那你就違反了保密協議。違約金是……讓我看看，”趙明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五十萬。而且，你母親現在的醫院，我們集團有股份。你猜，如果我們打個招呼，她還能繼續在那里透析嗎？”
林小雨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她早該想到，這么大的公司，手段不會干凈。
“配方在我腦子里，你們拿不到。”
“我們可以慢慢等。”趙明笑了，“但你母親等得起嗎？醫生說，如果中斷透析，她最多撐一周。”
林小雨盯著他，眼睛發紅。許久，她深吸一口氣：“我需要時間。明天早上，給你配方。”
“今天下班前。”
“晚上十點。我需要最后調試。”
趙明看了看表：“好，晚上十點。我在這里等你。記住，不要耍花樣。”
他走了。實驗室里只剩下林小雨和小唐。
“小雨姐……”小唐的聲音發抖。
“小唐，你下班吧。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
“那你……”
“我自有辦法。”
小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實驗室里只剩下林小雨一個人，還有那桶失敗的早餐奶。
她打開電腦，調出所有實驗數據。五十八次實驗，數百個參數，在屏幕上滾動。
突然，她注意到一個異常。
在第三十二次實驗的記錄里，有一個她沒有印象的添加劑代號：“X-7”。備注是：“提高口感順滑度，成本0.05元/升”。
她翻看實驗日志。那天她感冒，提前下班了，是小唐值夜班。日志是小唐寫的，字跡潦草，但那個“X-7”格外清晰。
她打電話給小唐：“小唐，第三十二次實驗，你加了X-7？那是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小雨姐……我，我不能說。”
“小唐，這很重要！我們現在可能在做違法的東西！”
“……是趙總監給我的。他說是新的食品添加劑，還沒批號，但安全。讓我加進去試試。”
沒批號的添加劑。這是非法的。
林小雨掛斷電話，感到一陣眩暈。她以為只是營養成分虛標，沒想到連添加劑都可能有問題。
她需要證據。
實驗室有監控，但存儲服務器在樓下的總控室，需要權限才能訪問。她的權限只能查看實時畫面，不能調取歷史記錄。
但她知道一個人——公司的IT工程師，李浩然。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李浩然對她有好感，說過“有技術問題隨時找我”。
她撥通了李浩然的電話。
“浩然，幫我個忙。我想調取實驗室上個月15號晚上的監控錄像。”
“小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很重要的事。關系到……很多人的健康。”
李浩然猶豫了一下：“我需要理由。公司規定，調取監控需要總監級以上批準。”
“如果我說，有人在實驗室里使用非法添加劑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給我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后，李浩然發來一個加密鏈接。林小雨點開，是上個月15號晚上的監控錄像。
畫面里，小唐一個人在實驗室。晚上十一點左右，趙明來了，遞給小唐一個小瓶子。小唐把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加入實驗容器，然后記錄。
畫面放大，瓶子上隱約能看到標簽：“X-7，實驗用途，禁止商用”。
她截屏保存。然后搜索“X-7 食品添加劑”。
結果讓她脊背發涼。
X-7，化學名：**環己基氨基磺酸鈉**。一種人工甜味劑，上世紀七十年代因涉嫌致癌被多國禁用。在中國，它屬于**嚴格限制使用**的添加劑，只能用于少數特定食品，且最大使用量有嚴格規定。
而根據監控里小唐的添加量，至少超標十倍。
如果這種早餐奶上市，每天幾百萬杯……
林小雨不敢想下去。
她拿起手機，想報警，但手指停在撥號鍵上。
如果報警，趙明會坐牢，公司會受重創，但她也完了——她是產品負責人，即使不知情，也難逃責任。而且母親的治療……
她放下手機，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倒計時：**43小時12分**。
距離“早安計劃”上線，還有不到兩天。
她要阻止這件事。
但她一個人，怎么對抗一個市值幾百億的公司？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又被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不是趙明，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女人，二十七八歲，短發，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但氣質干練。
“林小雨博士？”女人伸出手，“我是沈冰，食品安全報的記者。”
林小雨愣住：“記者？你怎么進來的？”
“我有我的方法。”沈冰微笑，“我想跟你聊聊‘早安計劃’。”
## 第二章 記者
林小雨的第一反應是關門。但沈冰已經側身擠了進來，反手鎖上了門。
“林博士，別緊張。我不是來害你的。”沈冰從包里拿出一個錄音筆，但沒打開，“我知道你在研發早餐奶，也知道你遇到了麻煩。”
“你怎么知道？”
“我調查冰雪蜜語三個月了。”沈冰環顧實驗室，“從他們突然大量采購化工原料開始。大豆蛋白粉、玉米淀粉、穩定劑、乳化劑……還有，”她走到操作臺前，拿起一個空的試劑瓶，標簽已經被撕掉，但瓶底殘留著白色粉末，“這個。”
林小雨心跳加速：“你……”
“我取樣送檢了。”沈冰看著她，“結果很有趣。里面有一種不該出現在食品里的東西：**二甘醇**。”
二甘醇。林小雨當然知道。那是工業溶劑，有毒，2006年曾導致巴拿馬數百人腎衰竭死亡，2008年在中國三聚氰胺事件中，也有不法商販用它來提高蛋白質檢測值。
“不可能！我的配方里沒有……”
“但成品里有。”沈冰拿出一份檢測報告，“這是我從你們試生產的樣品中取的樣。二甘醇含量，每公斤15毫克。雖然低于急性中毒劑量，但長期飲用會導致腎損傷。”
林小雨腿一軟，扶住操作臺才站穩。
腎損傷。母親就是腎衰竭。
“誰干的？”她的聲音在發抖。
“你覺得呢？”沈冰收起報告，“林博士，我知道你可能是無辜的。所以我今天來，是想給你一個選擇：跟我合作，曝光這件事。或者，繼續裝作不知道，等事情爆發，你成為替罪羊。”
“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沈冰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
是趙明的聲音：“……配方盡快搞定，上市前把林小雨處理掉。她知道得太多了。”
另一個聲音：“怎么處理？”
“老辦法。實驗室‘意外’。她是博士，搞科研出事故很正常。”
錄音結束。
林小雨感到渾身冰冷。趙明不僅要害消費者，還要滅她的口。
“這段錄音，我還有很多。”沈冰說，“包括他們討論如何用低價原料替代合格原料，如何偽造檢測報告，甚至……如何打點監管部門。”
“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一，把你所有的實驗數據和原始配方給我。第二，做我的內線，拿到他們造假的直接證據。第三，”沈冰頓了頓，“在合適的時候，站出來作證。”
“我會坐牢的。”
“如果你現在站出來，是自首，可以從輕。如果等事情爆發，你就是主犯之一。”沈冰看著她，“林博士，你母親還在醫院吧？你想讓她知道，她女兒在做毒害別人的東西嗎？”
最后一句話擊垮了林小雨。她想起母親蒼白的臉，想起她每次透析后虛弱的樣子。
她不能成為害人的人。
“好，我答應你。”林小雨咬牙，“但我有個條件：保護我母親的安全。趙明威脅過她。”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母親今天晚上會‘轉院’，去一家我們控制的私立醫院。費用我們承擔。”沈冰遞給她一個新手機，“用這個聯系我。你原來的手機可能被監聽了。”
林小雨接過手機，感覺有千斤重。
“第一步，拿到X-7的實物樣本和采購記錄。”沈冰說，“趙明很謹慎，這些東西可能不在公司系統里。但我查到他有個情婦，在城西開了家美容院，那里可能是他存放‘私貨’的地方。”
“我怎么拿到？”
“今晚八點，趙明要參加一個行業酒會。他的情婦也會去。這是美容院的地址和鑰匙。”沈冰遞過一張紙條和一把鑰匙，“我安排了人接應你。但你必須自己去，因為只有你認識那些化學品的標簽。”
林小雨看著鑰匙，手在顫抖。
“害怕？”
“嗯。”
“正常。”沈冰拍拍她的肩，“但想想那些可能受害的人。想想你母親。”
晚上七點五十，林小雨站在城西一家名為“花語”的美容院后門。
這條街很安靜，美容院已經打烊，招牌的燈還亮著，透過玻璃門能看到里面昏暗的燈光。
她用鑰匙打開后門，閃身進去。
走廊里彌漫著精油的香味。她按照沈冰給的地圖，找到了儲物間。打開門，里面堆滿了美容產品和器械。
但角落里，有幾個貼著“化學品，勿動”的紙箱。
她打開第一個箱子，里面是一些常見的美容原料。第二個箱子，是各種瓶瓶罐罐，標簽都是外文。
第三個箱子，她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一整箱“X-7”，標簽上寫著“環己基氨基磺酸鈉，實驗級”。生產廠家是一個她從沒聽過的化工廠。
她拿出手機拍照，又取了一小瓶樣品。
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前門有動靜——鑰匙轉動的聲音。
有人來了！
她快速躲到儲物架后面。門開了，燈亮了。
是兩個男人，不是趙明。
“快點，把東西搬走。趙總說這里不安全了。”一個男人說。
“這么多，一次搬不完啊。”
“先搬最重要的。那些‘料’在哪？”
“在儲物間。”
腳步聲朝儲物間走來。林小雨屏住呼吸，縮在角落。
兩個男人進來，開始搬箱子。他們先搬走了那箱X-7，然后是其他幾個箱子。
“這些美容產品呢？”
“不管了，只要化學品的。”
他們搬了三趟。林小雨在暗處數著：五箱化學品，都被搬上了一輛面包車。
最后，一個男人說：“檢查一下，別落下什么。”
手電筒的光掃過儲物間。林小雨盡可能縮緊身體。
光掃過她藏身的角落，停頓了一下。
“那是什么？”男人走過來。
林小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摸到旁邊一個玻璃瓶，準備拼命。
但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警笛聲。
“警察？快走！”
兩個男人顧不上檢查，沖了出去。緊接著是汽車發動和急速駛離的聲音。
林小雨等了十幾秒，才從藏身處出來。她跑到窗邊，看到面包車消失在街角，而警車……根本沒有警車。
是沈冰安排的人。
她松了口氣，但馬上又緊張起來——趙明已經開始轉移證據了，說明他察覺到了什么。
必須加快速度。
她離開美容院，在巷口等接應的車。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車窗降下，是沈冰。
“上車。”
車里還有一個人，李浩然。
“浩然？你怎么……”
“我也是沈記者的人。”李浩然苦笑，“我在公司IT部，幫他們監控內部通訊時發現了問題。三個月前就聯系了沈記者。”
原來如此。難怪沈冰能拿到那么多內部信息。
“東西拿到了嗎？”沈冰問。
林小雨遞過樣品和照片。沈冰看了一眼，點頭：“夠用了。但還不夠致命。我們需要采購記錄，財務憑證，最好是趙明親自簽字的文件。”
“那些應該在總部。”李浩然說，“但總部的安防很嚴，普通員工進不去核心區域。”
“趙明的辦公室呢？”
“他有獨立辦公室，門禁需要他的指紋和密碼。”
林小雨突然想起什么：“趙明有個習慣……他所有密碼都是他女兒的生日加‘zm’（他名字縮寫）。我見過他輸密碼。”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他讓我去他辦公室拿文件，他當時在打電話，讓我自己開電腦，說了密碼。”
沈冰和李浩然對視一眼。
“他女兒生日是多少？”沈冰問。
“1995年6月18日。他桌上有照片。”
“好。李浩然，你能繞過門禁系統嗎？”
“理論上可以，但需要物理接入。而且如果觸發警報……”
“今晚趙明在酒會，至少要十一點才結束。”林小雨說，“我們有時間。”
“風險太大。”李浩然搖頭，“總部大樓每層都有監控，保安每小時巡邏一次。”
“如果……有內應呢？”沈冰說，“我有個線人，在總部保安部。他可以給我們創造十分鐘的窗口。”
林小雨看著沈冰。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準備？
“那就干。”林小雨咬牙，“今晚必須拿到證據。明天早餐就要試生產了，一旦生產線啟動，就來不及了。”
車子駛向冰雪蜜語的總部大樓。路上，沈冰給了他們詳細的計劃：
晚上九點半，保安部的線人會讓三樓監控“故障”十分鐘。李浩然需要在這十分鐘內，潛入趙明辦公室，拷貝電腦里的所有數據。林小雨在外面望風。
“記住，只有十分鐘。九點四十前必須出來。”沈冰嚴肅地說，“否則，我也救不了你們。”
九點二十五分，他們到達總部大樓后門。線人已經在等，是個四十多歲的保安大叔，臉色緊張。
“我只能給你們十分鐘。九點三十到九點四十，三樓的監控會顯示‘設備維護’。但其他樓層的監控正常，你們不能去其他樓層。”
“明白。”李浩然點頭。
保安刷卡打開后門。三人快速進入，走消防樓梯上三樓。
三樓是管理層辦公室，晚上很安靜，只有走廊盡頭的應急燈亮著。
趙明的辦公室在306。門禁是電子鎖。
李浩然拿出一個小設備，連接門禁面板，開始破解。林小雨望風，心跳如鼓。
兩分鐘后，“咔噠”一聲，門開了。
“成功了。密碼確實是女兒生日加zm。”李浩然快速進入辦公室。
林小雨留在門口，盯著走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辦公室里，李浩然打開趙明的電腦，插入U盤，開始拷貝。電腦有密碼，但趙明果然用了同一套——女兒生日。
文件很多，李浩然快速篩選：“采購合同……供應商名單……檢測報告……找到了！X-7的采購記錄，還有……銀行轉賬憑證，是趙明的個人賬戶支付的！”
“拷貝全部！”林小雨在門口低聲說。
“需要時間！”
“快點！”
九點三十七分。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林小雨心里一緊，躲到門后。腳步聲越來越近，是巡邏的保安。
保安停在306門口，手電筒的光掃過門縫。
林小雨屏住呼吸。
保安似乎聽到了什么，敲門：“趙總？您在嗎？”
沒人回應。
保安又敲了敲，然后拿出對講機：“監控室，306辦公室有動靜，請求查看。”
完了。
林小雨看向辦公室里的李浩然，他還在拷貝，進度條顯示：87%。
對講機里傳來回應：“306？趙總今晚不在。你確認有動靜？”
“我聽到里面有聲音。”
“可能是老鼠。三樓昨天就報告有老鼠。你先去其他地方巡邏，我讓保潔明天來處理。”
保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腳步聲漸遠。
林小雨松了口氣，冷汗已經濕透了后背。
九點三十九分，李浩然終于拷貝完成。“好了！”
兩人迅速離開辦公室，鎖好門，下樓。
九點四十分整，他們回到后門。保安大叔正在等他們。
“快走！監控恢復了！”
他們沖出大樓，沈冰的車就在不遠處。
上車，駛離。直到開出幾公里，三人才真正放松下來。
“拿到了嗎？”沈冰問。
“拿到了。”李浩然遞過U盤，“不僅有X-7的記錄，還有二甘醇的采購記錄，偽造的檢測報告，甚至……趙明和幾個監管部門官員的聊天記錄和轉賬記錄。”
沈冰接過U盤，眼神冰冷：“足夠讓他坐一輩子牢了。”
林小雨靠在座椅上，感到一陣虛脫。但馬上，她又想起什么：“明天……早餐還要試生產嗎？”
“照常。”沈冰說，“但我們會讓它在上市前曝光。明天上午十點，試生產開始的時候，我的報道會同時發布。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在現場，確保沒有真正的產品流出。”
“趙明會去現場嗎？”
“會。這是他的項目，他一定會去。”沈冰看向林小雨，“你也要去。你是產品負責人，必須在場。而且……你需要當場揭發他。”
“我？”
“對。在媒體面前，現場揭發。這是最有沖擊力的。”沈冰說，“當然，風險也最大。趙明可能會狗急跳墻。”
林小雨想起那段錄音：“實驗室意外……”
“我們會保護你。”沈冰握住她的手，“警察也會在現場布控。只要他動手，當場逮捕。”
林小雨看著車窗外閃過的城市燈火。明天，一切都會結束。
但真的會結束嗎？
## 第三章 試生產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冰雪蜜語杭州工廠。
試生產線已經準備就緒，巨大的不銹鋼罐體閃閃發光，傳送帶上整齊排列著空杯。幾十家媒體記者獲準進入，長槍短炮對準生產線。趙明站在臨時搭建的講臺上，西裝筆挺，笑容滿面。
“各位媒體朋友，歡迎來到‘早安計劃’試生產現場。今天，我們將見證冰雪蜜語新篇章的開始……”
林小雨站在臺下的人群里，穿著白大褂，胸前掛著“產品研發負責人”的工牌。她手里握著一個U盤——那是沈冰給她的，里面是今天要播放的證據。
按照計劃，十點整，試生產開始的時候，她會沖上講臺，搶過話筒，揭露真相。
但她的腿在發抖。
“緊張？”旁邊有人低聲問。是李浩然，他也來了，穿著工裝，偽裝成技術人員。
“嗯。”
“別怕。沈記者和警察都在外面。只要趙明有異動，他們立刻進來。”
林小雨點頭，但手心的汗更多了。
臺上，趙明還在滔滔不絕：“……我們的早餐奶，經過數百次實驗，確保營養、健康、美味。更重要的是，我們堅持冰雪蜜語一貫的理念：讓每個人都能享受優質的生活……”
優質？用工業溶劑和禁用添加劑？
林小雨咬緊牙關。
九點五十五分，趙明宣布：“現在，讓我們啟動生產線！”
按鈕按下，機器轟鳴。乳白色的液體從管道涌出，注入杯中，封口，貼標，一氣呵成。
第一杯早餐奶誕生了。
媒體拍照，閃光燈此起彼伏。趙明拿起那杯早餐奶，對著鏡頭微笑：“這不僅是飲料，更是我們對消費者的承諾……”
就是現在。
林小雨深吸一口氣，擠出人群，沖向講臺。
保安想攔她，但李浩然和其他幾個安排好的“工作人員”擋住了保安。她順利沖上講臺，搶過話筒。
“各位！請聽我說！”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她。趙明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變得兇狠。
“我是林小雨，‘早安計劃’的產品研發負責人。我要告訴大家真相——這些早餐奶，有毒！”
嘩然。
記者們興奮了，鏡頭全部對準她。
“你胡說什么！”趙明想搶話筒，但林小雨躲開了。
“我沒有胡說！”她舉起U盤，“這里面有全部證據：趙明指使使用非法添加劑X-7，使用工業溶劑二甘醇提高蛋白質檢測值，偽造檢測報告，賄賂監管官員！”
她插上U盤，講臺后的大屏幕開始播放證據：采購記錄、聊天截圖、轉賬憑證……
趙明的臉煞白。他對著對講機低吼：“保安！把她帶下去！”
但保安被李浩然他們攔住了。
“各位記者！”林小雨提高聲音，“這些早餐奶一旦上市，每天會有幾百萬消費者喝下有毒物質！尤其是孩子，他們的腎臟……”
她話沒說完，突然感到后頸一痛。有什么東西扎了進去。
她轉頭，看到趙明手里拿著一個微型注射器，眼神瘋狂。
“你……”她感到一陣眩暈。
“這是你逼我的。”趙明在她耳邊低語，“放心，只是強效鎮靜劑。你會‘突發心臟病’，搶救無效。”
林小雨想喊，但發不出聲音。視線開始模糊，她看到李浩然沖過來，看到記者們騷動，看到警察沖進現場……
然后，黑暗。
醒來時，她在醫院。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她動了動，渾身無力。
“別動，你在輸液。”是沈冰的聲音。
林小雨轉過頭。沈冰坐在床邊，臉色疲憊但帶著笑意。
“你昏迷了十二個小時。醫生說你體內的鎮靜劑劑量足以放倒一頭牛，幸好送醫及時。”
“趙明呢？”
“抓了。現場那么多媒體，他跑不了。”沈冰說，“警察還抓了他的幾個同伙，包括那個情婦。從她美容院里搜出了更多證據。”
“早餐……”
“全部銷毀了。生產線查封，項目叫停。”沈冰頓了頓，“不過，你沖上講臺的視頻已經全網刷屏了。現在全網都在討論食品安全，監管部門已經開始全面排查所有食品企業。”
林小雨松了口氣。總算……
“但你母親那邊出了點問題。”沈冰的表情嚴肅起來。
林小雨心里一緊：“怎么了？”
“趙明在被抓前，打了個電話。我們監聽到了，是打給一個叫‘黑蜂’的人。內容是：‘處理掉林小雨的母親’。”
林小雨猛地坐起來，輸液管被扯得搖晃：“我媽她……”
“別急，我們的人已經轉移了她。但現在的問題是，‘黑蜂’是誰？我們查不到。趙明的通訊記錄里，這個號碼只出現過三次，每次都是加密通話。”
“那怎么辦？”
“我們需要你配合。”沈冰拿出一部新手機，“‘黑蜂’可能會聯系你。趙明被抓，他的同伙需要確認你母親是否還活著，作為籌碼。”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未知號碼。
林小雨看向沈冰，沈冰點頭。
她接通，打開免提。
“林小雨？”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音。
“是我。”
“你母親在我們手里。如果你想她活著，就做兩件事：第一，對外聲稱你是被記者收買，誣陷趙明。第二，交出所有原始證據。”
林小雨看向沈冰。沈冰快速寫了個紙條：**拖延時間，我們追蹤信號**。
“我怎么知道我媽真的在你們手里？”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虛弱的聲音：“小雨……別管我……報警……”
“媽！”
“聽到了？給你二十四小時。明天這個時候，如果沒看到你的公開聲明，就等著收尸吧。”
電話掛斷。
林小雨渾身發抖。沈冰已經在操作電腦：“信號追蹤到了，在……城東舊工業區。但具體位置需要時間。”
“我要去救她！”
“不行，太危險。”沈冰按住她，“‘黑蜂’可能是專業的。我們需要警方支援。”
“可是……”
“相信我。”沈冰看著她，“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能前功盡棄。”
林小雨癱在病床上，淚水涌出。她做了這么多，還是沒能保護母親。
“不過，有個好消息。”沈冰說，“因為你的事，冰雪蜜語的股價暴跌，董事會緊急開會，決定全面整改。新任CEO已經聯系我，愿意配合調查，并承諾設立食品安全基金，賠償潛在受害者。”
“那有什么用……我媽還在他們手里。”
“所以我們必須救她出來。”沈冰站起來，“你休息一下，我去協調警方。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沈冰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林小雨一個人，和輸液管滴答的聲音。
她看著窗外，天色漸暗。
突然，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不是護士，是一個穿著保潔服的男人，推著清潔車。
“查房。”男人低聲說。
但林小雨注意到，他戴著手套，帽檐壓得很低。
“保潔不是剛來過嗎？”她警惕地問。
男人沒回答，從清潔車里拿出一塊毛巾，朝她走來。
林小雨想按呼叫鈴，但男人動作更快，一把按住她的手，毛巾捂住她的口鼻。
刺鼻的氣味。又是麻醉劑。
她掙扎，但力氣迅速流失。最后看到的，是男人帽檐下那雙冰冷的眼睛。
## 第四章 黑蜂
再次醒來，林小雨發現自己在一個廢棄的廠房里。
雙手被綁在椅子上，嘴上貼著膠帶。周圍堆滿了生銹的機器和集裝箱，只有一盞昏暗的燈掛在頭頂。
母親躺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椅子上，也綁著，昏迷著。
“醒了？”一個聲音從陰影里傳來。
一個男人走出來，四十多歲，普通長相，但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他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
“自我介紹下，我就是‘黑蜂’。”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趙明雇我處理一些‘麻煩’。你和你媽，就是麻煩。”
林小雨瞪著他。
“別這么看著我。”黑蜂撕掉她嘴上的膠帶，“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一個小姑娘，敢跟大公司叫板。但可惜，你擋了別人的財路。”
“趙明已經抓了，你還要為他賣命？”
“趙明？他算什么。”黑蜂笑了，“我真正的雇主，是冰雪蜜語的董事會成員之一。趙明只是執行者，而你知道的太多了，會牽扯到更高層的人。”
原來如此。趙明背后還有人。
“他們要你殺了我？”
“和你的母親。”黑蜂走到母親身邊，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臉，“本來想用她威脅你，但既然你已經被我抓來了，那就沒必要留活口了。”
“等等！”林小雨急道，“你們不就是想要證據嗎？我可以給你們！”
“證據？沈冰已經公開了一部分，剩下的，我們相信她還有備份。殺了你們，至少能拖延時間，讓上面的人有時間銷毀更多證據，或者……跑路。”
黑蜂看了看表：“不過，在殺你們之前，我需要你錄一段視頻。承認你是誣告，是沈冰收買你陷害冰雪蜜語。”
“如果我錄了，你能放了我媽嗎？”
“不能。但可以讓她死得痛快點。”黑蜂面無表情，“否則，我會在她面前，一點點折磨你。”
林小雨感到絕望。但她突然注意到，母親的指尖在微微動。
母親醒了，但在裝昏迷。
“好吧，我錄。”林小雨說，“但你需要給我松綁，我手麻了，拿不住東西。”
黑蜂想了想，解開她一只手的繩子，但把繩子另一端綁在自己手腕上：“別耍花樣。”
他拿出手機，打開錄像。
林小雨對著鏡頭，開始說：“我是林小雨，我承認，關于冰雪蜜語早餐奶的指控是誣陷……”
她一邊說，一邊用獲得自由的那只手，在身后摸索。椅子上有根松動的木刺，她悄悄拔下來。
“……是記者沈冰收買了我，讓我偽造證據……”
她握緊木刺，等待時機。
“……我對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就在黑蜂專注錄影時，林小雨猛地將木刺刺向他的眼睛！
黑蜂反應極快，偏頭躲開，但木刺還是劃傷了他的臉頰。他怒吼一聲，一拳打在林小雨臉上。
林小雨摔倒在地，但另一只手趁機掙脫了繩子——剛才黑蜂綁得并不緊。
她爬起來就跑，但黑蜂已經追上來，抓住她的頭發，狠狠把她摔在機器上。
劇痛。
“找死！”黑蜂舉起刀。
就在這時，母親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不知何時解開了繩子，可能是趁黑蜂注意力在林小雨身上時。她拿起旁邊一根鐵管，用盡全身力氣砸在黑蜂頭上。
黑蜂悶哼一聲，踉蹌幾步，但沒倒下。他轉身，眼神猙獰：“老東西……”
母親擋在林小雨身前，舉起鐵管，手在發抖，但眼神堅定：“別碰我女兒！”
黑蜂笑了：“母女情深？那就一起死吧。”
他沖過來。母親揮動鐵管，但被黑蜂輕易奪下，反手一推，母親摔倒在地。
“媽！”
黑蜂舉起刀，刺向母親——
槍聲。
黑蜂的身體僵住，低頭看向胸口——一個血洞正在擴大。他轉頭，看到沈冰和幾個警察沖進廠房。
“警察！放下武器！”
黑蜂想反抗，但第二槍擊中了他的右肩，刀落地。警察一擁而上，制服了他。
沈冰跑過來：“小雨！阿姨！你們沒事吧？”
林小雨抱住母親，兩人都在發抖。
“沒事……我們沒事……”
救護車來了，把她們送到醫院。這次是真的檢查，除了些擦傷和驚嚇，沒有大礙。
沈冰告訴她們，黑蜂真名叫王剛，職業殺手，有命案在身。警方已經順藤摸瓜，抓到了他背后的雇主——冰雪蜜語董事會的副董事長，也是最大的股東之一。
“這次真的結束了。”沈冰說，“所有涉案人員都被控制，公司正在全面整頓。食品安全基金已經設立，第一筆賠償款會給你母親，作為醫療費和補償。”
林小雨看著病房里熟睡的母親，終于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沈記者。”
“不，該謝謝你。”沈冰拍拍她的肩，“你救了很多人的命。”
一個月后，林小雨站在法庭的證人席上。
被告席上，趙明、黑蜂、副董事長，還有幾個涉案官員，排成一排。
她平靜地陳述了一切：從被招募，到發現非法添加劑，到與沈冰合作，到最后的對峙。
證據確鑿，辯方律師無力反駁。
庭審結束后，法官當庭宣判：趙明因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故意殺人未遂罪等，判處無期徒刑。副董事長作為主謀，判刑二十年。黑蜂數罪并罰，死刑。其他從犯，五到十五年不等。
走出法庭時，陽光刺眼。
沈冰在等她：“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想繼續做食品研發。”林小雨說，“但這次，做真正安全、健康的產品。”
“需要投資嗎？我可以介紹幾個靠譜的投資人。”
“暫時不用。我想先陪陪媽媽，她需要康復。”
“也好。”沈冰遞給她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任何時候需要幫助，打給我。”
林小雨接過名片，認真收好。
“沈記者，你為什么要做調查記者？這么危險。”
沈冰笑了笑：“我妹妹，十年前死于問題奶粉。那時我就決定，要讓做壞事的人付出代價。”
原來如此。每個人都有戰斗的理由。
她們在法院門口告別。林小雨走向等在路邊的母親，母女倆擁抱在一起。
不遠處，一家冰雪蜜語奶茶店正在裝修，招牌換成了新的：“全新出發，安全第一”。
也許，這次真的會不一樣。
林小雨想。
至少，她為改變出了一份力。
這就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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