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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歲末,民宿行業終于炸了。
12月8日,云南省民宿協會抄起官方公號,向攜程等平臺發起反壟斷維權。
今天,黃山市徽州民宿協會也加了進來。
“被攜程拿走的已占凈營收的40%了。”云南省民宿協會會長賀雙全對務實叔說,再不反抗就活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攜程那邊,慶功年會上的燈籠已經掛起來了。
2025年第三季度,他們把毛利率干到了81.68%,愛馬仕見了都得遞根煙。
投資人眼里的搖錢樹
2023年前三季度,攜程毛利率站上80%。巴克萊銀行的人問:這勢頭能持續嗎?
攜程首席執行官孫潔表示,短期內,即便同時提升毛利和市場,也沒問題。
這話說得氣定神閑,仿佛張無忌在光明頂上獨斗六大門派,她還留了七分內力。
外人或許不清楚,但山腳下那群扛著貨、推著車,給攜程送糧送油的酒店、民宿、航司和旅行社等供應商們,只能相視苦笑了。
明顯又要被割一波了
果然,2024年,攜程技術部“磨刀”。
將“住宿預訂”板塊的“調價助手”,從手動升級為自動。
當系統發現別的平臺價格更便宜,二話不說,直接替你降價。供應商?你同不同意都不重要。
“旅游度假”在攜程的占比相較小,因此相對溫柔,他們通過攜程商務人員人工督促:
要么降價,要么下架。
為什么消費者搜遍全網,通常是攜程最便宜?甚至連酒店的官網都做不到,這就是攜程的“流量密碼”。
隨后,攜程又將酒店那套“特牌、金牌和普通”,復制到“旅游度假”板塊。排名靠前的供應商?恭喜特牌,傭金再加3%。
2024年,日游特牌傭金普遍干到了15%。
這僅僅是明賬。供應商要保牌,需要出更多的血,比如投廣告、刷單等等。日游特牌供應商付給攜程的費用,普遍超過了凈營收的25%。
根據攜程副總裁季毅華的數據,在2024年高峰期,日游所屬的“門票活動”板塊,每10次訪問,就能成交3單。
消費者每點擊1次,就為攜程貢獻10元。
這哪里是在做旅游,這是在開印鈔廠。
即便如此,依舊沒完。像“浮動傭金”這樣的傳統刀法,也跟緊了節奏。
比如,2024年中途,攜程就臨時通知定制游商家,傭金上漲,0.5%到3%不等。
這套組合拳打完,2024年攜程綜合毛利率81.25%,創歷史新高。
到今年,不僅刀法更純熟了,膽子也更肥了。
有的酒店甚至在一天之內,就被攜程調了5次價。
即便8月、9月,貴州和鄭州監管部門兩度約談,人民日報也發出靈魂拷問。
攜程也像此事沒有發生過一樣,從未公開予以回應,風頭過了,事也就完了。
數據才是硬道理:今年上半年,攜程凈利潤接近92億,日賺5000萬。與之形成魔幻對照的,則是產業鏈上其他環節的慘淡經營:
- 北京整個住宿業上半年利潤:5980萬;
- 錦江酒店凈利潤腰斬;
- 眾信旅游凈利潤接近腰斬;
- 亞朵酒店三大核心指標全部下跌。
民航方面,三大航繼續“獻血”:國航虧18億,東航虧14億,南航虧15億。而最出色的四川航空,又一次“資不抵債”了。
看似能和攜程些許競爭的飛豬、馬蜂窩、美團,又都各有各的問題。
飛豬是淘系流量澆灌出來的盆景,地主家的傻兒子。各種奇葩操作,能把你活活笑死。
比如今年,他們為防供應商拒單,竟讓程序員把“二次預訂”按鈕消滅了。為了讓車手賽出好成績,這個大聰明干脆焊死了方向盤。
馬蜂窩的供應鏈,被打成了一堆零件,目前仍在重新組裝。
美團?剛想發力做好旅游,回頭發現外賣的基本盤,被京東放了一把火,阿里正源源不斷地往里面添柴。哪還顧得上這頭。
錢并沒有消失,只是改變了流速和方向。攜程再次次用實力證明,在旅業這塊大市場:
就我能上桌吃飯,諸位都是來刷碗的。
當一條河流的利潤全部涌向一個深潭,兩岸盡是干涸的裂縫與風險,這不叫繁榮。這是商業生態的定向血栓。
攜程沒有危機,有危機的是整個產業鏈。
供應商腳下的獨木橋
根據交銀國際的數據,2024年攜程以57%的GMV市場占有率,居行業首位。
若疊加其控股的同程旅游那15%,“攜程系”掌控72%的市場。
實際上可能更高。比如,馬蜂窩的酒店供應鏈,根子上還是攜程的貨。
壟斷是什么?就是讓你喪失選擇權。你說不跟它玩吧,但低頭發現,所到之處全是它的地盤。
這種優勢,讓攜程有了“挾流量以令商家”的底氣。
當年收購去哪兒、投資同城、藝龍,美其名曰“產業整合”。現在看明白了,這是渠道大一統。
無論你打開哪個軟件,都像進了攜程專賣店。左口袋倒右口袋,最終都進了梁建章的口袋。
這不是商業,這是綁票。
這幾年,酒店領域,供應量暴漲,都卷成麻花了。
2024年,全國客房總量被干到了1764萬間,比前一年多出100多萬間,早就把疫情前的高點踩在腳下。
房間越開越多,但酒店總數反而比2019年少了24萬多家,廝殺慘烈,中小玩家被陸續清場。
酒店供給年增8.9%,攜程入住增速正好8%,幾乎全盤接收。
供給增多,投資人擔心酒店均價下降,影響攜程業績。
攜程執行副總裁王肖璠直接挑明:我們是平臺,供應量增加對攜程有利。
翻譯過來就是,他們是在送人頭,多多益善。
2025年,攜程能把“調價助手”,從“建議你降價”升級成“我幫你降價”,這就是底氣。低價的背后,是供應商被牢牢綁定的無奈。
也不是誰都低頭。
華住就硬生生靠會員體系扛住了。做直銷,省傭金,哪怕同店收入下滑,盈利照樣漲。
華住創始人季琦,也是攜程聯合創始人,還曾是持股攜程超40%的最大股東。
就在攜程蒸蒸日上時,他被投票出局,被外派做如家酒店去了。
這個曾經在抑郁邊緣徘徊、靠聽莫扎特走出來的男人,自然是知道梁建章的厲害。他早就喊出:
謹防被OTA卡住流量的脖子。
不是每家酒店都是華住。規模更小、靠單打獨斗生存的民宿,日子就更難了。
2019年全國民宿不到17萬家,2024年已超30萬家。賀雙全說得直白:“盡管云南每年有20%以上的客流增量,但民宿總量的增長率超過了100%。”
僅大理州,最近三年,酒店民宿從4000多家沖到近9000家。僅今年上半年,就停運242家。
不上攜程等死,上了攜程找死。
當平臺掐住你一半的流水,你就成了人質。攜程系手握72%的市場,很多民宿超50%訂單來自它。
所以不少老板一邊向民宿協會遞證據,一邊又偷偷拉住說:“別點名,怕報復。”
怕得有理。2023年,那些在“零轉代”風波中實名維權的旅行社,事后全被攜程精準爆破。
有的爆款線路一夜跌出十幾頁,有的直接被清退。同樣的運營方法,限流后有的年營收從300多萬摔到20多萬。
說到“限流”,供應商只能苦笑:“你能切身體會,能前后對比,就是不能拿出充分的證據。”
當一條河的每個彎道,都被同一個閘口控住,活水也就成了死潭。
消費者頭上的奪命索
消費者對攜程的看法兩極分化。
有人看到低價和客服解決問題的秒回,也有人看到宰客與客服形同虛設的敷衍。
兩種說法都對,因為攜程本來就是一體兩面的。
價格低的原因前面拆解過:算法調價、傭金分級、供應商內卷,攜程坐收漁利。
但消費者先別笑。這套低價秩序的代價,正在被層層轉嫁,而消費者就站在整個鏈條的最后一環。
酒店最多讓你住得不舒服,但“旅游度假”板塊的成本轉嫁,透支的是消費者的人身安全。
這是攜程最想做大的業務板塊,今年前三季度GMV增速超過130%,遠遠高于整體。
在未來三到五年,攜程將在這個板塊持續下注,做產品覆蓋、搶市場份額。
盡管孫潔表示不想在“旅游度假”板塊賺錢。但供應商,還是有25%左右的凈營收,被攜程收走,利潤早就被榨干了。
那個創造“消費者點一次,攜程賺十塊”神話的部門,就在這個事業部。
怎么辦?供應商只能從消費者身上找補:增加購物、安排額外消費,已是常規操作。
更狠的在看不見的地方,黑車已成標配。
在供應商入駐時,攜程根本不看車輛資質,而是讓他們寫個承諾函,違法用車責任全擔。
國內市場的特點就是,不管幾星客人,都對價格敏感。
汽車越無保障,就越能報低價。越能報低價,攜程流量就充分,搶單也就更容易。
既然攜程又要低價,又不想擔責,那就無牽無掛,徹底梭哈。
有供應商為了做這個板塊,干脆把婚離了,把財產轉給妻兒,若出問題“大不了去踩縫紉機”。對消費者來說,低價有時就是套在頭上的奪命索。
攜程聯合創始人梁建章說,旅游是個浪漫的產業。
浪漫的產業?玩命的產業好吧。
“旅游度假”板塊,拉新一個用戶的成本在業內已遠超600元。消費者短期內復購的可能性又非常低,想做復購,通常還需二次激活。
這也是“途牛”陷入困境的重要原因。
“目的地服務的流量是免費的,因為我們的客戶已經預訂了機票和酒店。”孫潔認為,攜程不需要花錢來獲取這些客戶,因此獲客成本幾乎為零。
這就引出攜程另一個廣受詬病的問題——捆綁銷售、交叉銷售。
“交通票務”是攜程的第二大板塊,消費者在預訂機票、火車票等時,會被默認綁定或引導選擇保險、酒店優惠券、接送機、旅游消費券、消費貸款等各種費用,很難被發現和取消。
向攜程投訴,秒回也是真的。攜程有40%的員工是客服,30秒回復考核異常嚴格。
她們的作用,攜程聯合創始人沈南鵬早就說過了,“呼叫中心用真人,甜美的聲音,可以提高消費者的滿意度”。
至于能否解決實際問題,就要看情況了。
若訂單來自供應商,攜程很樂意“用別人的錢,立自己的牌坊”。
若訂單來自攜程或關聯公司,比如前面說的捆綁銷售,你試試看就知道了。網上大量關于攜程宰客的投訴,多源于此。
消費者終會發現,比來比去,比掉的不只是價錢,還有服務的保障和安全的底線。
而那時,客服妹子的甜美聲音也沒了。
如今,50%的售前、80%的售后咨詢,攜程已經交給了人工智能。僅有的那點情緒價值,也快變成電子合成音了。
而在這場游戲中,攜程是莊家,供應商是賭徒,消費者既是籌碼,也是最后的買單人。
我是務實叔,今天就聊到這里。希望下次聊起攜程時,我們是在聊他如何放下屠刀,而不是又發明了新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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