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北京人民大會堂后臺燈光映在地板上,暖黃而緊張。工作人員匆匆來回,腳步聲與管弦樂的調音混作一片。離正式開場還有半小時,李光曦已經換好禮服,在鏡前輕輕哼著音階。他那把男高音,幾乎可以在嘈雜里直接穿透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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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祝酒歌》請李光曦來唱”這句話已成晚會策劃的慣例,可這次導演提出新花樣。導演遞過一只晶亮的高腳杯,里面倒了半杯紅酒,俏皮地說:“端著它上臺,效果立刻活。”李光曦握著杯腳,眉頭輕皺,“端杯子唱歌,萬一失手呢?”導演擺手:“放心,中央幾位領導在臺下,他們也想看看不一樣的《祝酒歌》。”短短一句,讓事情變得分外微妙。
李光曦出身軍藝團,舞臺經歷算得上豐富,但他清楚,大禮堂里坐著的人身份特殊,任何即興都要拿捏分寸。他在后臺反復練了三個動作:舉杯、點頭、邁步;只有這三點,省去多余夸張,保持歌聲和禮儀的均衡。幾分鐘后,主持報幕,燈光暗下,一束追光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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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奏出前奏,弦樂輕揚,銅管渾厚。李光曦右手持杯,左手自然下垂,向觀眾邁出第一步。他的聲音一出,全場氣息似被拉直:“讓我們舉起杯,斟滿這一杯……”男高音明亮,卻不刺耳,像刃口鋒利卻涂了蠟。觀眾席里不時有輕快的手指敲拍,有人伴著節拍輕晃肩膀。李光曦邊唱邊緩緩移動,杯中酒液折射臺燈,閃出小小紅光。他在副歌處舉杯,微微前傾,像與千人同席。
歌曲不過三分多鐘,但緊湊的和聲與他的高音推到最后一句時,掌聲已先于尾音爆發。剛收住最后一個音,他下意識向臺下鞠躬。就在這時,第一排左側出現一個起立的身影。燈光不夠,李光曦瞇眼辨認——李先念同志。這一瞬,心口猛跳,“壞了”,腦海閃過無數可能:是不是動作過火?是不是歌詞被誤聽?端杯究竟合不合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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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先是整了整衣襟,然后帶頭鼓掌,手掌落點沉穩有力。掌聲蔓延,逐排傳遞,幾乎蓋過返場口號。李光曦這才穩住氣息,暗自吐出一口氣。退場前,他仍舉著那只半杯酒,對李先念點頭示意。有人聽見他邊走邊低聲嘟囔:“真把我嚇出一身汗。”
晚會結束后不久,中央電視臺播出了實況。那晚,北京、上海、廣州等地收視占比破了全年記錄。接下來幾周,電視臺郵袋幾乎塞不下信件,據不完全統計,觀眾來信超過十六萬封,留言最多的還是“李光曦的《祝酒歌》有新鮮勁”。有意思的是,不少觀眾在信里附了自己家的酒杯照片,表示要跟著電視學著“舉杯三步走”。
“祝酒歌”本來就熱,這一下徹底焊在李光曦的日程里。無論首都體育館還是邊陲小城的禮堂,只要主持人喊到他的名字,總少不了“能不能來一首《祝酒歌》?”面對點曲,他從不推辭,哪怕剛唱完另一首大段詠嘆,也會馬上調回原調。“觀眾要聽,就得給夠。”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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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回憶那晚,他對朋友說:“舉杯唱歌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別讓觀眾覺得形式搶了聲音。”看似隨口,卻道出舞臺藝術的根本。他的那只高腳杯后來留在家里書柜,每次有后輩來請教,他都會把杯子遞過去:“握穩了,唱準了,再談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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