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沈陽晚報)
轉自:沈陽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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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沈陽街頭,呵氣成霜,傍晚六點,天已黑透。我拉緊羽絨服的領口,站在兒子學校對面的路燈下等待孩子們放學。
一陣熟悉的焦甜香氣讓我猛然駐足:烤地瓜的質樸甜香與糖炒栗子的焦糖氣息交織著,在冷冽的空氣中畫出一個溫暖的半徑。我的腳步不出意外地轉向這份香甜。
“來個地瓜?剛出爐的。”爐子后的老人抬起被爐光映紅的臉,笑容像爐火一樣溫厚。“嗯,給兒子買,還要袋栗子。”我說。
“好嘞!天冷,你先捧著這地瓜暖下手。”老人利落地從爐里夾出一個地瓜。
我這才注意到,這對夫妻經營著一個小小的“暖冬組合”——丈夫老張管烤地瓜,妻子李姨管糖炒栗子。他們的攤位已經在此經營二十來個冬天了。
爐火不熄二十年
等待的間隙,張師傅講起了他和這個攤位的故事。“最早是個磚砌的小爐子,2002年那會兒。”他用火鉗輕輕調整著爐里的地瓜,“后來換成汽油桶改裝的,現在這個是特制的保溫爐,電的,保溫時間賊長。”
他拍了拍身邊這個擦得锃亮的鐵家伙,爐壁上深淺不一的痕跡像年輪般記錄著時光。
“我這兒有個‘地瓜哲學’。”張師傅神秘地壓低聲音,仿佛在分享一個了不起的秘密,“地瓜不會說話,但會‘告訴’你它的心事。”他把耳朵貼近爐口,仔細傾聽,“悶響的是還沒透,清亮的是正好,要是‘嘶嘶’響,那就是糖分在往外冒——它‘甜得憋不住了’。”
他的手像精準的溫度計,輕輕一捏就能判斷火候。“每個地瓜都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急,有的慢。急的容易外焦里生,慢的需要耐心等待。就像孩子,每個成長節奏不一樣,得順著他們的性子來。”
甜苦盡在翻炒間
李姨的栗子鍋“沙沙”作響,像冬天最樸素的背景音樂,沉穩而持續。我站在鍋邊,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氣,看栗子在黑砂和麥芽糖中翻滾,漸漸裂開微笑般的口子。
“這黑砂是從我婆婆那輩傳下來的。”李姨用長鏟翻炒著,動作熟練得像一種身體記憶,“炒了二十年,越用越亮,像包了漿的老物件。新砂炒不出這個味,火候掌握不好。”
她說話時眼睛不離鍋,偶爾用鏟子挑起幾顆栗子查看成色。“早些年,我們倆就靠這一爐一鍋,養大了女兒,供她讀了師范。”李姨的聲音在炒栗的聲響中顯得格外柔和,“那時候真難啊,冬天手凍得開裂,貼著膠布繼續炒。但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就覺得值。”
“聽聲辨熟是基本功。”她側耳傾聽鍋里的動靜,仿佛能聽懂栗子的語言,“剛開始是悶響,沉甸甸的。等到‘噼啪’聲起來,清脆了,就是好了。”正說著,幾顆栗子“啪”地裂開,金黃的栗仁若隱若現,甜香更加濃郁地彌漫開來。
正聊著,校園里響起了放學的音樂聲。孩子們像潮水般涌出校門。
“張爺爺,老樣子!”一個戴眼鏡的男孩第一個跑到攤位前,遞過五元錢。
“今天物理考得怎么樣?”張師傅一邊夾地瓜一邊問。
“最后一道題沒做完……”男孩語氣沮喪,但接過熱乎乎的地瓜時,嘴角立刻揚成了一道弧線。
“這孩子一放學就來買地瓜和栗子。”李姨邊裝栗子邊說,“他爸媽都是醫生,經常值班。地瓜和栗子就是他的‘放學加油站’。”
孩子們陸續圍到攤位旁,有的買地瓜,有的買栗子,有的兩樣都要。
人間煙火處,最撫凡人心
“媽!”兒子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臉頰被寒風吹得發紅。我趕緊把熱乎乎的地瓜和栗子遞過去:“快暖暖手。”
“哇!謝謝媽!”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那種明亮瞬間驅散了我周身的寒意。他兩手倒騰著熱燙的地瓜,撕開焦脆的外皮,金黃的瓤冒著白氣。而地瓜最好吃的部分,其實是皮肉相連處那層烤得焦香的“邊界”,甜味在這里被濃縮,口感在這里變得豐富。
兒子小心翼翼,專挑最甜的部分,連皮帶瓤掰了一塊,遞到我嘴邊:“媽,這塊最甜,你嘗嘗。”
我笑了。地瓜入口即化,甜味從舌尖蔓延到心里。
我和兒子慢慢往家走。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像在測量這段回家的路有多溫暖。
回頭看時,張師傅和李姨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但我知道,明天傍晚六點,爐火會再次點燃,鐵鍋會再次翻滾,香氣會再次彌漫在校門口的空氣中。
在這個北方城市的寒冬,總有這樣一群人,用最樸素的爐火和翻炒,守護著一份甜蜜的溫暖。他們不僅售賣食物,更在傳遞一種溫度,從手心到內心,從這一代到下一代。這就是沈陽冬天最深情的模樣。
沈陽晚報、沈陽發布客戶端記者 寇俊松
圖片由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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