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嗦粉記

來源：滾動播報

（來源：中國航空報）

李時平

　　架不住長沙朋友的攛掇，我也饞嘴了，早上點了碗米粉，還記著朋友親傳訣竅，循著心意往碗里添料——醬油要淋得勻勻當當，醋必是陳醋才夠鮮醇，麻油輕滴兩滴，香氣便順著熱氣往上升騰；蒜泥、酸豆角、芫荽一一碼得齊整，再來半勺脆生生的花生碎撒勻，揀幾顆糖醋獨籽野蒜頭擱在碗邊，隨后舀一勺肉末鋪在頂，最后竟還拌了勺納豆，到末了，碗里的米粉反倒成了配角，滿碗輔料的香氣勾得人胃里直冒饞蟲。

　　偌大的餐廳里，我特意挑了拐角靠窗的位置，意在獨自徜徉晨光，專心獨享美味。拿起筷子的瞬間，心便跟著筷頭沉進碗里，嗦粉的動作由慢轉快，吸溜聲也從起初的輕細，漸漸變得舒展暢快，滿是投入。滿腦子只剩米粉的筋道、納豆的綿密，花生碎的脆香，糖醋獨籽野蒜頭入口先酸后甜的鮮爽，還有酸豆角咬開時，那股子鮮脆在嘴里炸開，周遭的人聲、碗碟碰撞聲全成了背景，只浸在這一口口的滿足里。

　　等能直接挑起來的米粉見了底，我也沒歇著，筷子尖在湯里細細扒拉，專找沉在碗底的酸豆角、納豆渣，還有游弋在湯汁里的花生碎以及在浮油漂浮的芫荽屑——那可都是整碗粉的“精華余韻”。筷尖偶爾還能碰到碗底的糖醋蒜頭，咬開一顆，酸甜汁水裹著蒜香，瞬間又喚醒了味蕾。嘴唇輕輕貼著碗沿，筷子扒拉到哪兒，嘴就順勢湊到哪兒，配合得絲毫不差，偶爾還忍不住“嘖嘖”兩聲，飛快把掛在嘴角的湯汁抿干凈，活脫脫一副“如入無人之境”的模樣。直到碗里連點輔料碎渣都尋不見，我竟干脆雙手端起碗，微微揚起脖子，“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湯汁一飲而盡，末了還下意識舔了舔碗沿，這才抹了把嘴，舒舒服服撐著桌子準備起身離場。

　　抬眼的瞬間，我看到對面端坐著一位衣著雅致文靜端淑的青年女子，正雙目圓睜、神情愕然地盯著我，仿佛被剛剛謝幕的一場讓她始料未及的“大戲”驚呆了。只見她面前擺了一只白瓷盤子，盤子里盛有幾小塊西蘭花、兩三顆圣女果、一枚帶殼的水煮雞蛋，捏著一片抹了黃油的面包的左手，懸在白瓷盤子的正上方，也是僵著不動的。我臉一下子紅到耳根：剛剛嗦粉、吸溜、扒拉、嚼花生碎、咬野蒜頭、喝湯、舔碗……那一連串不管不顧的風卷殘云般“粗魯”模樣，竟被她盡收眼底，半分沒漏！

　　這一碗粉，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