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民黨那個深不見底的特務圈子里,有的人一輩子都在做夢,以為自己是棋手,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連棋盤上的位置都找不準。
軍統“三劍客”之一的沈醉,晚年寫了不少回憶錄,把自己描繪成一個能跟毛人鳳掰手腕,差點就當上保密局局長的狠角色。
他尤其津津樂道一件事:他跟毛人鳳聯手,把當時的局長鄭介民給“搞”下去了。
這故事聽著特別過癮。
講的是鄭介民五十歲大壽,底下人送禮送得太過火,他和毛人鳳抓住了這個把柄,捅到了蔣介石的親信俞濟時那里。
蔣介石一聽,火冒三丈,一道命令下來,鄭介民的局長帽子就沒了。
這出戲碼,在沈醉的筆下,是他特工生涯的高光時刻,一個扳倒大領導的經典案例。
但撥開這層文學色彩,去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會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鄭介民根本不是被“擼掉”的,他那是升官了。
他離開保密局局長的位子,去當了“國防部常務次長”。
這個職位,聽著好像不如局長直接,但權力大得多,能管著保密局在內的好幾個情報單位。
說白了,他從一個部門的頭頭,變成了管著好幾個部門的上級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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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蔣經國整合特務系統,成立權力更大的“安全局”,第一任局長還是他鄭介民。
人家一直是蔣家父子心尖上的人。
至于那個所謂的“祝壽收禮”事件,在那個年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當時官場從上到下,撈錢是普遍現象。
沈醉自己就不是干凈的,他親手操辦過走私汽油的大買賣,撈上來的金條還跟鄭介民一起分過。
他心里門兒清,拿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去動一個黃埔二期畢業,又跟蔣經國在莫斯科是同學的老牌特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鄭介民的根基,比他想象的要深太多了。
再看看毛人鳳對鄭介民的態度。
戴笠還在的時候,毛人鳳見到鄭介民,那叫一個恭恭敬敬,開口就是“報告”,自稱是“職”,也就是下屬。
這不是他謙虛,而是他對這個圈子里的等級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跟鄭介民不是一個量級的,硬碰硬就是找死。
沈醉卻把毛人鳳這種小心翼翼的生存之道,當成了可以拉攏的野心,把自己放在了跟毛人鳳平起平坐的“合伙人”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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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犯的第一個,也是最要命的一個錯誤判斷。
沈醉的這個局長夢,之所以做得那么真,是因為他壓根沒看懂軍統這個權力金字塔是怎么搭起來的。
他只看到了誰當了處長,誰當了站長,卻沒看到水面下那些真正決定命運的潛規則。
在國民黨的特務系統里,有三道硬邦邦的門檻,這三樣東西,比你的能力、你的功勞都重要。
第一道門檻,是黃埔軍校的出身。
戴笠、鄭介民、毛人鳳,清一色都是黃埔畢業生。
這所軍校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發源地,從那里出來,就等于拿到了進入權力核心圈的第一張門票,是最硬的通行證。
沈醉呢?
他是半路參加的“特訓班”,說白了就是個速成班出來的。
在特別講究師徒傳承、論資排輩的軍統里,他這出身就矮人一頭。
第二道門檻,是浙江人的身份。
民國時有句順口溜:“江山軍統、奉化總統、湖州中統、青田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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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非常直白,蔣介石是奉化人,戴笠是江山人。
戴笠手底下最核心的圈子,是他那十四個江山老鄉組成的“戴家幫”。
這些人才是軍統這艘船上真正的“壓艙石”,是自己人。
沈醉是湖南湘潭人,不管戴笠平時對他多客氣,多倚重,在他心里,沈醉始終是個外人。
就連軍統里唯一的女將軍姜毅英,就因為是江山人,她在戴笠心里的地位和信任度,都比沈醉要高。
第三道門檻,才是真正的核心圈層。
軍統的等級非常森嚴。
戴笠是獨一檔的存在,是塔尖。
鄭介民憑著黃埔二期的老資格和跟蔣家的關系,穩穩地站在“一級半”的位置。
毛人鳳、唐縱這些人,屬于第二梯隊,是戴笠正兒八經的接班人候選。
他們是“太子”,就等著“皇帝”哪天不在了,他們好上位。
而沈醉,連第三梯隊都擠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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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引以為傲的總務處長這個職位,聽著像個官,但在軍統內部的八大處里排名最末,背地里被人叫做“大管家”、“后勤總管”。
這個位置,干的是雜活,管的是吃喝拉撒,離真正的核心決策遠著呢。
戴笠曾經有過一個設想,說如果他去當海軍司令,他手下的人怎么安排。
這個安排最能看出沈醉的真實地位:參謀長是唐生明,而給沈醉安排的職務是“副官長”。
副官長是干什么的?
就是跟班、秘書,伺候人的角色。
連參與核心指揮的資格都沒有。
沈醉可能不服氣,他會說,戴笠那么信任我,好多絕密的臟活累活都交給我去辦。
這恰恰揭示了一個更殘酷的事實:在戴笠眼里,沈醉是一把好用的刀,而不是一個需要愛惜和培養的接班人。
軍統內部的任務分配,是有講究的。
那些能出名、能立功、能在履歷上添光彩的任務,比如策反、情報分析,戴笠會交給像葉翔之這樣的“文人”特務去辦。
而那些最棘手、最危險、一旦出事就會惹來天大麻煩的臟活,比如策劃刺殺宋慶齡、李宗仁,戴笠想都不想就扔給了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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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笠給出的理由聽著很奇怪:“葉翔之是文人,打打殺殺的事不適合他。”
這純粹是借口。
后來震驚中外的“克什米爾公主號”爆炸案,就是葉翔之在香港一手策劃的,他的行動能力一點不差。
戴笠之所以這么安排,是因為葉翔之這樣的核心干部是“寶貴資產”,是留著將來干大事的,不能輕易折損。
而沈醉,就是一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一旦任務失敗,或者引起了巨大的政治風波,沈醉就是那個被推出去頂罪、平息事端的最佳人選。
有功勞的好事輪不到你,風險最高、最容易被拋棄的活兒全是你干。
這就是沈醉在戴笠心中所謂“受寵”的真相。
他執行的這類任務越多,恰恰證明他離權力中心越遠。
可悲的是,他自己似乎把這種“使用”當成了“器重”,在成為“棄子”的路上越走越興奮。
1946年,戴笠飛機失事死了,毛人鳳順理成章地接了班。
對于沈醉心里那點小九九,毛人鳳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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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下狠手,只用了一紙調令,就把這位曾經幻想中的“盟友”打發到了云南。
云南那個地方,當時是各種勢力交錯的漩渦中心,派他去當個站長,實際上是把他架空了。
更要命的是,他到了云南,發現自己的頂頭上司,是西南區的徐遠舉和周養浩,這兩人過去都是跟他平起平坐的“三劍客”之一。
毛人鳳這一手玩得很高明,沈醉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他甚至不敢跟毛人鳳翻臉,還在那兒替“戴先生的家業”操心,擔心自己要是干掉了毛人鳳,保密局就沒人管了。
身處險境,還在做著“主人翁”的大夢,這種心態,暴露了他政治上的幼稚。
蔣介石后來還表揚毛人鳳“妥善安置老特務”,這就等于給沈醉的政治生涯判了死刑。
最后,解放大軍兵臨城下,在云南起義的通電上簽字,是沈醉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新中國成立后,他內心里那個特權夢又開始蠢蠢欲動,竟然跟逃到境外的李彌搞起了“七兄弟結拜”,暗中策劃“反攻倒算”。
他還是天真地以為,自己是那個能呼風喚雨的特務頭子,能把已經解放了的云南再拉回到過去。
他算計了一輩子,唯獨沒算對自己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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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最后的誤判,直接把他送進了功德林戰犯管理所,他作為特務的生涯就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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