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戎生將軍在40多年軍旅生涯中,兩次參戰、無數次參加演習,歷經“從戰爭學習戰爭”到“從訓練學習戰爭”的兩次大循環鍛造。戰爭生與死的檢驗、訓練血與火的磨礪,讓他深諳“對抗”這一最基本的作戰規律與實戰化訓練規律。
他在團、師、軍三級指揮崗位上,持續帶領部隊扭住“對抗”這個核心抓手,逐步探索形成覆蓋各層級、各兵種(專業)、各課題的實戰化訓練方法體系,推動廣大指戰員的打仗意識、作戰能力和訓練素質實現整體躍升,為后來我軍大規模開展實戰化訓練提供了先行示范和改革創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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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步兵團起步:基礎礪兵,點燃實戰化訓練火種
在舉國上下應對前蘇聯嚴重軍事威脅的緊急戰備年代,粟戎生調任81師241團副參謀長,后升任副團長,肩負起領導軍事訓練工作的重任。彼時,241團駐扎邯鄲,營區外開闊的平原既是練兵場,也是未來可能的戰場,“隨時打仗”的緊迫感深深鐫刻在每個指戰員心頭。粟戎生雖出身地空導彈兵,但對步兵并非完全陌生;加之有參加抗美援越作戰的寶貴經歷,他對軍事訓練的本質與方法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
上任后,他首先用最短時間摸清部隊訓練底數,從老參謀到老連長,從機關訓練到分隊訓練,由點及面、由淺入深,很快吃透訓練實情,補全了步兵專業必修課。與此同時,他也敏銳發現全團訓練存在實戰性差的突出問題及癥結:“擺練”多于實戰,班長喊口令、戰士齊動作,訓練缺乏對抗競爭,指戰員既無訓練壓力,更練不出應變能力;甚至練打仗都要按“本本”一步一動機械推進。看著這些現象,帶著這些疑問,他頂著“外行指導內行”的壓力,開啟了實戰化訓練的初步探索。
探索首先從最基礎的單兵對抗切入:兩人一組、空槍模擬射擊,要求“見目標就反應、摸扳機就擊發”;隨后升級至班組對抗,劃定簡易工事,紅藍雙方各領任務,在雜草叢生的訓練場中開展“隱蔽、搜索、交鋒”;最終拓展到班排對抗,融入通信聯絡、火力配合要素,讓對抗的層級和內容逐步提升,更貼合戰場對抗機理。在解決完兵力行動“真對實抗”這一基礎問題后,粟戎生開始探索班級訓練從空槍對抗到實彈對抗的跨越——這是實戰化訓練必須攻克的關鍵難題。
為最大限度規避安全風險,他帶領參謀反復勘察地形,精準劃定實彈對抗控制線,將每個“風險點”都轉化為“控制點”。
第一次實彈對抗當天,邯鄲平原上的槍聲格外清脆:紅方班長帶領戰士交替掩護前進,藍方依托地形靈活阻擊。盡管官兵戰術動作尚顯稚嫩,但他們眼神中的專注、動作中的緊張,再加上此起彼伏的節奏槍聲,足以讓粟戎生篤定“這條路走對了”。后來,這支部隊先后移防天津、劃歸武警序列,而當年組織小分隊打對抗、打實彈的初步探索,已然成為他此后探索更大規模實戰化訓練的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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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從合成師突破:鐵腕攻堅,破除實戰化訓練的枷鎖
歷經多年實踐歷練,粟戎生輾轉調任200師師長。剛到任,598團一場整建制團級規模實兵演習便給了他當頭一瓢涼水:作為200師主力團,該團演習時隊形整齊、動作統一,完全是在操場上“演戲”——進攻路線預先劃定,“敵人”位置提前告知,就連幾個主要戰術套路都卡著時間點機械推進。演習結束后,粟戎生當著全團干部的面犀利點評:“看你們演習,我既難受又著急!你們這不是演習打仗,是排練演戲!真到了戰場,敵人絕不會按你們的‘本本’出牌,只會用魔爪撕爛你們手里的腳本!”
“必須推倒重來!”鐵腕之下,他抽出半個多月時間下沉至598團:白天帶領機關勘察地形、籌劃企圖立案,徹底抹去所有預設腳本;晚上為干部授課,從打仗的本質與方法講到訓練的本質與方法,幫助大家牢固樹立戰訓一致的實戰化理念,讓每個人都搞透“為什么要對抗”“怎么組織對抗”等演練核心問題。重新組織該團演習時,他堅持“活導活演”,故意讓藍軍多次變更防御陣地,引導并迫使紅軍只能依靠自身力量偵察情況、作出判斷、定下決心。
第一次變更陣地,紅軍指揮失靈、部隊行動陷入混亂;第二次變更,紅軍學會提前偵察敵情、靈活調整決心;第三次變更,紅軍終于打出了團規模進攻的氣勢與真實節奏。看著官兵曬黑的臉龐、磨破的軍裝,看著部隊指揮行動張弛有度,粟戎生知道,長期束縛部隊實戰化訓練的枷鎖終于被打破了。
與此同時,他安排全師其他團同步組織首長機關帶部分實兵對抗演練,演練結束后不組織講評,直接拉到598團訓練場“現場觀摩”,讓各團干部“看看人家如何領會任務意圖、怎么尋找敵人、如何分析地形、怎么定下決心、怎么練協同、怎么搞保障”。
看著598團在對抗演習中展現的靈活戰術指揮與實戰化行動,各團干部心服口服,紛紛主動上門求取方案、學習方法。自此,200師上上下下持續掀起狠抓實兵對抗演習的熱潮,實戰化訓練氛圍愈發濃厚。
一年后,粟戎生帶領部隊參加軍、軍區兩級演習,成為檢驗實戰化訓練成效的試金石。在軍組織的首長機關沙盤對抗演習中,他主動請纓擔任藍軍,跳出“按套路模擬蘇軍作戰”的思維定式,集中兵力打縱深、打穿插、打后路,硬生生打亂兩個紅軍師的“鐵桶式”進攻計劃,最終藍軍取勝;在軍區組織的遠程機動反空降演習中,四個師千里機動、異地對抗,200師憑借扎實的協同訓練,率先搶占空降場;最讓他難忘的是軍區組織的加強師大演習:乙種師編制的200師被加強至11個團,核心任務是夜間強渡黃河。他帶領機關連續三天三夜研判籌劃、定下決心,隨后現場指揮舟橋部隊深夜隱蔽架橋,各兵種部隊整建制依次靜默通過。天蒙蒙亮時,千軍萬馬已順利跨過黃河天塹——實戰化訓練對提升部隊戰斗力的綜合決定性作用,在晨光中得到充分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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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集團軍升華:思想革新,構建實戰化訓練的方法體系
升任24軍軍長后,粟戎生站在更高視野思考:一支軍級部隊,該如何應對未來高科技戰爭?彼時,全軍掀起學習高科技戰爭理論的熱潮,但部隊中卻彌漫著困惑情緒:“人家有‘殺手锏’裝備,我們拿什么打?”官兵們緊盯著裝備清單,信心逐漸缺失。
面對這一認識誤區,粟戎生反復研究琢磨,理清核心對策,并在軍黨委會上明確工作指導意見:“‘殺手锏’是裝備,歸科研單位、裝備部門負責;‘撒手锏’是戰法,是我們部隊自己的核心任務!”他在全集團軍作報告時,進一步提出“以人民戰爭的全縱深應對敵人高科技武器裝備的全縱深”的理念:“敵人的武器能打全縱深,但他們是在我們的國土上打仗!我們有老百姓作后盾,有地形作屏障,部隊可全境機動作戰,大有可為——這就是我們的‘撒手锏’!”這番話如撥云見日,讓官兵們跳出“糾結裝備差距”的誤區,轉而深耕高科技時代強大陸軍的戰法創新。
結合未來對手的強敵特點,粟戎生深入鉆研我軍戰史精華,一個核心認識愈發清晰:解放戰爭的運動戰、抗美援朝的陣地戰,取勝的關鍵條件均離不開“較大的地幅、獨立的部隊、概略的任務”。這些客觀條件是發揮部隊主觀能動性的前提,體現了作戰與指導作戰的一般規律。基于此,他提煉出“尋殲作戰”的指揮與行動概念——“尋找敵人、尋找和創造戰機、殲滅敵人”,核心目的是讓部隊擺脫“我導你演”的被動模式,學會在廣闊戰場中主動作為。
1995年,他利用裝甲1師和70師裝甲團在朱日和基地駐訓的契機,首次組織尋殲作戰概念實驗,取得以少勝多的良好效果;1996年至1998年,連續組織集團軍各級首長機關指揮對抗,并在壩上地區開展整建制團“輪戰”對抗演練;1997年,首次在軍事學術期刊發表關于尋殲作戰的軍事論文。這一系列實踐與研究,標志著我軍實戰化訓練從基礎對抗訓練向戰役戰術層級升級的歷史性跨越。
為預防和糾正實戰化訓練中可能出現的形式主義,粟戎生創造性地明確演習導演部的定位:“打仗沒有上帝,只有上級!”他要求導演部在對抗演習過程中,僅履行“上級”職責——下達任務、傳遞情報,絕不干預部隊具體行動;只有演習結束后,才能以“上帝”視角講評雙方問題。“導演部看演習時要‘坐山觀虎斗’,講評時要直言不諱!”這一導演方法與定位要求,讓實戰化演習回歸“雙方博弈、戰場定勝負”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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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千軍萬馬投身實戰化演練的難忘歲月,粟戎生將軍每每談及每一次對抗演練,都如數家珍。他以無私奉獻的擔當、敢為人先的勇氣,帶領部隊排除干擾、潛心練兵;以一次次較真碰硬的整改、一場場開拓創新的對抗,讓“實戰化訓練”成為部隊練就打仗本領的必修課、基本功,培養出一批又一批訓練有素的優秀指戰員。
粟戎生持續深耕實戰化訓練的奮斗歷程,既是我軍探索實戰化訓練的改革縮影,更是資政育人的寶貴財富。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大力度推進實戰化練兵,無疑是贏得戰略主動、確保戰場所向披靡、實現能打勝仗目標的有力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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