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的中國故事（摯友·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系列報道）

鄭思寧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潘維廉(中)探訪云南傈僳族。 受訪者供圖

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廈門大學美籍教授潘維廉，被青年們親切地稱為“老潘”。這位“中國通”用他近50年的中國故事，生動詮釋了文化傳播的魅力。

在日前舉行的第六屆“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會”啟動儀式上，他深情回顧了自己與中國長達半個世紀的心靈對話。從1976年來到中國臺灣，到1988年舉家遷居福建廈門任教；從自駕4萬公里深入中國腹地，到出任“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會”的形象大使，他始終致力于向世界展示一個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

家書啟程——

講述中國故事架起文化之橋

●美國小學生的問題，句句透露出對不同文化背景下同齡人生活的純真好奇與溫柔凝望

●講述中國故事，不只是為了澄清誤解，更是為了搭建一座橋，讓世界看到一個真實、立體、可感的中國

“老潘”與中國的緣分，始于一場偶然，卻成就了一段跨越半個多世紀的深情。

在20歲之前，“老潘”對中國這個遙遠的東方古國并無太多感知。1976年，他遠赴中國臺灣，第一次真正觸摸到中華文化的脈搏——那溫潤而深厚的文化氣息，在他心中悄然埋下與中國結(jié)緣的種子。兩年后離開中國臺灣時，他立下志向：“將來一定要到中國大陸學習中文!”這一樸素的初心，成為他人生軌跡的重要轉(zhuǎn)折，也開啟了他與中國的不解之緣。

1988年，“老潘”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決定之一——帶著妻兒從美國遠渡重洋，舉家遷往廈門大學執(zhí)教。從此，他的命運與中國緊緊相連。

初抵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時，“老潘”心中既充滿期待，也夾雜著些許不安——畢竟，在西方媒體長期塑造的敘事中，中國往往被簡化為一種遙遠、模糊甚至帶有偏見的圖景。然而，當他真正踏上中國的土地，親眼看見街頭巷尾熱氣騰騰的早餐攤、聽見鄰里間親切的問候、感受到人們的真誠和善意時，他意識到：真正的中國，與西方媒體所描繪的截然不同。

這份強烈的反差深深觸動了他。作為一名教育者和文化傳播者，“老潘”深知信息的力量。于是，從抵達廈門的第一個月起，他開始提筆寫家書——不是簡單的報平安，而是用細膩的筆觸記錄下在中國的點點滴滴：春節(jié)時家家戶戶貼春聯(lián)、放鞭炮的熱鬧場景；中秋節(jié)一家人圍坐賞月、分享月餅的溫情時刻；還有他在課堂上教外國學生中文時那種跨文化碰撞帶來的驚喜與感動。這些文字飽含溫度，像一束光，穿越千山萬水，飛越太平洋，抵達美國親友的手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只是私人分享的家書，竟在親友中悄然傳閱開來。短短半年內(nèi)，已有超過500位親友讀過“老潘”的信件。更讓他動容的是，一位美國小學生讀完后回信問道：“中國的學校是什么樣子？學生們都上些什么課？中國孩子平時喜歡玩什么游戲？他們下課后參加哪些俱樂部活動，也去踢球、游泳、參加長跑隊嗎？”美國小學生的問題，句句透露出對不同文化背景下同齡人生活的純真好奇與溫柔凝望。

那一刻，“老潘”的心中仿佛有一粒種子悄然落地、生根發(fā)芽——他忽然明白，講述中國故事，不只是為了澄清誤解，更是為了搭建一座橋，讓世界看到一個真實、立體、可感的中國。

行走中國——

用腳步丈量這片土地的活力與厚重

●叢書不靠說教，而是通過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一段段動人的故事，讓讀者在共鳴中理解中國

●將一路所見所聞轉(zhuǎn)化為書中生動的篇章，讓世界看見一個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交融、發(fā)展與溫情并存的中國

這顆種子，在隨后的歲月里不斷生長。

為了更深入地“閱讀中國”，1994年，“老潘”做出了一項大膽的決定：全家自駕4萬公里，橫跨大江南北，深入青藏高原。他們從東海之濱出發(fā)，穿越廣袤的華北平原，翻越巍峨的秦嶺，經(jīng)由青海，駛?cè)肭嗖馗咴膲验煾沟兀罱K抵達雪域高原拉薩。

一路上，他們住過牧民的帳篷，喝過酥油茶，聽過藏族老人講述格薩爾王的傳說，也在戈壁灘上目睹過落日熔金的壯麗景象。“老潘”用腳步丈量這片土地的活力與厚重，用眼睛捕捉時代的脈動，用心感受中華文明的深邃與包容。這些親身經(jīng)歷，成為他日后講述中國故事的寶貴素材。

2018年，“老潘”受邀參與主編《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叢書。這套書旨在以國際化的語言和視角，向全球青少年講述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與當代中國的發(fā)展成就。“老潘”將其譽為“過去五十年來最具傳播力的中國故事文本”——因為它不靠說教，而是通過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一段段動人的故事，讓讀者在共鳴中理解中國。2019年新書出版后，反響熱烈，迅速走進海內(nèi)外多所學校的課堂。

為了進一步豐富內(nèi)容，“老潘”于2019年攜手著名教育家胡敏教授、廈門大學管理學院的學生和領(lǐng)導(dǎo)們，驅(qū)車2萬公里，沿著當年走過的路線再次環(huán)游中國。這趟出行又一次令他驚嘆：沿途那些曾經(jīng)偏遠的地方，公路建設(shè)已通村通戶，教育醫(yī)療條件也大幅改善，家家都用上了信號穩(wěn)定的網(wǎng)絡(luò)。同樣的路線，25年前他走了3個月，這次只用了32天。他們將一路所見所聞轉(zhuǎn)化為書中生動的篇章，讓世界看見一個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交融、發(fā)展與溫情并存的中國。

2020年，“老潘”出任“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會”的形象大使。該活動致力于為中外青少年提供一個用世界通用語言講述中國文化的舞臺。首屆大會原計劃線下舉行，卻因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轉(zhuǎn)為線上模式。許多人擔心參與度會受影響，結(jié)果卻出人意料：10萬人報名參賽，選手們通過英文朗誦、創(chuàng)意演說、戲劇獨白與中華才藝展示等形式，深情講述他們眼里的中國。

憶起那段經(jīng)歷，“老潘”動情地說：“疫情阻不斷心靈共鳴。只要還有人在聽，就有人愿意講?！?/p>

薪火相傳——

從一人講述到眾人共鳴

●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賽不僅是一場場語言能力的比拼，更是一次次文化理解的深化與心靈共鳴

●讓世界通過青年之眼、青年之聲，讀懂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中國

“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賽不僅是一場場語言能力的比拼，更是一次次文化理解的深化與心靈共鳴?！薄袄吓恕庇?個關(guān)鍵詞概括這段旅程：堅守、奇跡與家。

“堅守”，是他對信念的執(zhí)著。無論外界如何變化，他始終堅信：真實的故事最有力量，真誠的表達最能打動人。他曾頂著質(zhì)疑堅持用自己的方式講述中國，也曾面對困難一次次調(diào)整策略，但從未想過放棄。因為他知道，每一份努力，都在為消除偏見添磚加瓦。

“奇跡”，是無數(shù)人生軌跡因此改變的溫暖相遇。首屆選手中，如今有人已成為中學英語教師，將“講中國故事”融入教學；更有烏克蘭青年陳悟空，從一名普通留學生，成長為全網(wǎng)粉絲數(shù)十萬的“網(wǎng)紅使者”，流利使用中文在海外平臺講述中國文化。這些故事，讓他相信：一顆種子可以長成一片森林，一句話可以點燃無數(shù)心靈。

而“家”，則是“老潘”對這個舞臺最深沉的情感寄托。每年的啟動儀式，對他而言都如同歸家。今年，他甚至中斷了在摩洛哥與西班牙的文化交流行程，提前返京?！耙驗榧胰擞肋h排在第一位?！薄袄吓恕闭f這話時語氣平靜，卻飽含深情。在他心中，“用英語講中國故事大會”是一個匯聚理想、情感與使命的大家庭。這里有志同道合的伙伴，有滿懷熱忱的青年，更有那份跨越國界的歸屬感。

面對新一代的講述者，“老潘”毫無保留地分享了他的建議：一要講自己的故事。親身經(jīng)歷最獨特、最可信。“無論是你在中國吃到的第一頓火鍋，還是第一次看京劇時的震撼，都是獨一無二的素材”；二要注入真情實感。“技巧可以學習，但真誠無法偽裝。只有當你真正被打動，才能打動別人”；三要尋找文化共鳴點。比如用《阿拉丁》比喻300年前世界對中國的向往，再類比今天人們對“一帶一路”的好奇，就能拉近與聽眾的距離；四要善用肢體與語調(diào)。一個微笑、一個手勢、一次關(guān)鍵處的停頓，都能增強表達的感染力；五要借助多媒體輔助。一段短視頻、一張照片、一頁PPT，配上英文字幕，能讓信息傳達更清晰直觀；六要反復(fù)演練打磨。演講是一項技能，需要不斷練習?！安槐刈非笸昝溃鎸嵄燃记筛匾保黄咭獎?chuàng)造互動體驗。“在結(jié)尾設(shè)置提問或共讀環(huán)節(jié)，讓觀眾參與其中，成為故事的傳播者，而非被動的聆聽者。”

“老潘”期待，在這場持續(xù)不斷的青春與文化的雙向奔赴中，涌現(xiàn)出更多真實、動人、有溫度的中國故事，讓世界通過青年之眼、青年之聲，讀懂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中國。他用自己的人生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跨文化傳播——不是居高臨下的輸出，而是平等互信的對話；不是單向的灌輸，而是雙向的奔赴。

在他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中外青年加入講述中國故事的行列，他們以語言為橋，以故事為媒，以青春作筆，書寫著文明交流互鑒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