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滬漂”之家：從魯迅、巴金、柯靈的居家陳設看近代上海住宅

近代上海是一個五方雜處、華洋混居、充滿變革與機遇的時代。作為清末民初最早開埠地之一，上海自然成為最早接觸西方文化和生活方式、中西文化碰撞最頻繁的大都市了。住宅建筑尤其如此，在滿足實用性、居住性和經濟性的同時也映射出時代對建筑形式和居住生活的審美要求，是時代和社會本質的真實寫照。

近代上海住宅發展特征和文人群體的生活狀態

由于戰亂大量難民涌入上海，原本“華洋分居”的局面被打破了，人口激增促使上海房地產業逐步發展，為難民和華人居住的里弄住宅大量建造起來。上世紀三十年代里弄住宅出現了新式里弄、花園里弄、公寓里弄和弄堂公館等不同居住形式，以滿足不同階層的住戶需求。除了里弄住宅、獨立住宅外，近代集合住宅——多層或高層公寓也在上世紀30年代開始出現，公寓風格也出現中國復古式、國際主義、裝飾藝術等多種風格并置的局面。

上海的迅速崛起使得它在19世紀晚期成為一個充滿多樣性和變化的都市中心，上海附近、位于長江入海口的江南一帶素以教育繁盛著稱，但連年戰爭使得許多教育設施被毀，并產生了一批需要工作和角色認同的知識分子。上海的都市活力深深地吸引了這些文人，它的新奇和開放令他們驚訝和興奮，而對金錢赤裸裸的追逐又令他們厭惡，對于大批知識分子來說，賣文為生成為他們來到上海謀生立足的主要經濟來源，各大報社、出版社、譯書館及新式學校便是他們最佳工作選擇。作為出版、教育和娛樂服務的中心，上海在知識、觀念、信息和娛樂上都是市場的主導。專業寫作、廣告、照相、月歷繪畫和插畫繪制等新的崗位空缺，把年輕的作家和商業藝術家、記者、畫家和插畫家等吸引到了上海。在租界的新媒體和各種機構上班標志著文人變成了城市知識分子，他們是租界知識生活的主力軍，而文人居所的樣式也夾雜著這種新舊混合的時代氣息，為上海城市生活方式提供了參考。

近代上海文化名人居住空間形態及海派家具

這些來自全國的知識分子在經歷了“滬漂族”的一段艱苦生活后逐漸趨于穩定，其中不少文化名人在滬留下了他們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與作品，也留下了他們寓居上海的住所。他們大多數居住或租住在里弄住宅里，如沈尹默、郭沫若、丁玲、葉圣陶、秋瑾、沙汀及茅盾等，或公寓住宅里，如張愛玲創作頂峰期與其姑姑張茂淵住在常德公寓，只有少數家庭殷實或社會名望居住在別墅洋樓里。如今部分名人故居被精心修繕后陸續對外開放，他們中的杰出代表——魯迅、巴金、柯靈三位著名作家都曾在上海工作、生活了多年，他們的寓所作為上海乃至全國重點文物單位較完整地再現了當年主人生活的場景，為人們展現出兩代文人真實鮮活的居所樣貌和生活方式。

圖1

三人的故居均位于租界內，涉及花園別墅、別墅式公寓和新式里弄，這三種住宅形式和風格不僅反映出近代上海居住質量和社會地位的差別，也成為近代上海西化進程最有力的寫照。巴金故居位于法租界西段越界筑路內，是一幢建于1923年的歐洲獨立式花園住宅，原為蘇聯商務代表處，巴金夫婦與女兒一家人1955年后入住于此。在此之前，巴金從日本回國后在名人聚集的淮海路淮海坊59號居住過18年，建于1924年曾名為“霞飛坊”的淮海坊是大規模以3層磚木結構住宅為主的新式里弄，由于規劃設計良好，該居住區有著西方民主自由的政治空氣和濃郁的文化藝術氛圍，受到商賈巨富、軍政要人、文化藝術界人士的青睞。據史料記載，這幢武康路113號的花園住宅原屬英國人毛特保·林海，占地2.226畝，建筑面積641平方米，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此地為俄僑通商事務所即后來的蘇聯駐華商務代表處使用。 巴金作為對國家有特殊貢獻的文藝工作者入住此樓，完成了晚年力作《隨想錄》。（圖1）。

圖2

由鄔達克設計的柯靈故居同在法租界的越界筑路區內，建于1933年，為西班牙風格的三層公寓洋房，屬高檔住宅區（圖2），與巴金故居只有不到400m的距離。據悉該住宅原為國民黨要員陳伯藩所有，解放后房屋歸政府所有，而偉大的文學家魯迅早年輾轉于上海多處里弄和公寓居住，最后在日本友人內山先生的幫助下定居于虹口區大陸新村的新式紅磚里弄內（圖3）。

圖3

文人居住空間之客廳

為適應西化的居住文化和生活習俗，加之城市住宅面積的受限，越來越多的城市住宅突出客廳的實用性和現代性。受西方上流社會生活方式的影響，西式住宅將餐廳從客廳中分離出來，從三位作家的客廳功能格局來看，西化非常普及，

圖4

圖5

巴金故居的客廳寬敞明亮，木質落地門與太陽房相連。因主人好客及留洋背景，巴金的客廳居中布置了會客沙發區，四個單人沙發及兩個兩人沙發，配以多款中西不同樣式的茶幾、邊幾和邊柜，兩扇通往太陽房的落地門之間擺放著弧線形山花裝飾的西式玻璃陳列柜。客廳里最重要的建筑部件——壁爐僅被巴金作為墻面裝飾而已，沒有真正使用。深栗色木質壁爐架上懸掛著好友林風眠的畫作。客廳中靠近太陽房一側的一張小書桌和一把西式扶手椅流露出主人的嗜好，由于沙發太軟，晚年的巴金在接待國內外好友時常坐于書桌一側，陪伴和聆聽賓客們談天。（圖4，5）。

圖6

圖7

柯靈故居位于公寓203室，該樓層有兩套獨立房型，每套均配備了獨立的廚房、衛生間、臥室和客廳。柯靈的客廳有會客、用餐和藏書的功能，呈現出中西混搭風格（圖6）。中央會談區以一組布藝沙發展開，一張長沙發作為會客和用餐的分隔，靠窗處布置了六人餐桌（圖7）。兩側墻面都擺滿了玻璃書柜，這些高低不一的書柜、陳列柜、邊幾等家具均為上海盛行的裝飾藝術風格，而存放二十四史的書柜則為傳統古典式，加上中式字畫、瓷質花瓶還有擺件，使客廳莊嚴穩重而不失時尚氣息（圖8，9）。

圖8

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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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好閱讀的柯靈把客廳變成了一個大書房。魯迅故居所在的新式里弄住宅共有三層，獨立進出，南向入口后有一個不到10平方米的小庭院（圖10），底樓客廳為南北向，有些昏暗冗長，前區為會客區，后側為用餐區，中間用裝飾玻璃落地門隔開。會客區被一套6人木質餐桌椅所替代，餐桌前方靠墻是一張木質寫字桌，為魯迅好友瞿秋白之遺物，依次靠墻擺放了玻璃書柜、縫紉機、留聲機、西式碗櫥等生活器物，用餐區中央為一張小方桌配四把椅子，靠走廊的側墻還擺放了帶鏡面的民國洗漱架（圖11、12，13）。

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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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居住空間之書房

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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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是住宅中最能體現文人工作狀態的空間，民國時期書房卻兼有會客功能。巴金和柯靈都有獨立書房，而魯迅則將它與臥室合并。巴金的書房分為寫作和閱覽會客區。靠入口一側擺放沙發、茶幾以及工藝品陳列柜，靠近陽臺一側擺放著寫字桌椅與書柜，書柜前還放置一幾兩椅的成套家具（圖14，15）。書房的壁爐也只作為墻面裝飾構件而已，前置沙發。與巴金書房相比，柯靈的書房不大，約10平方米左右，三面墻都布置了高大的玻璃書櫥，大寫字桌擺在書房中央，桌上擺放著柯靈閱覽的書籍、文件以及鬧鐘、筆筒、眼鏡及鐵質舊臺燈，靠窗放置一張單人扶手沙發（圖16，17）。

圖16

圖17

而魯迅故居相比之下最為簡單寒磣，只是在臥室中辟出一個臨窗的工作區域，沿窗臺放置書桌椅，一側墻面放置書柜，桌子另一邊則是一個藤編舊躺椅供小憩休息。遺憾的是由于多次搬家避難，魯迅的藏書已分散到其他幾處故居，此處并無多少（圖18，19）。

圖18

圖19

三位文人的寫字臺都是臨窗布置，或面向窗戶，或側對窗戶，都愿意在光線明亮、陽光充足的地方進行寫作。由此可見陽光和窗景成為三位文人寫作不可缺少的重要環境要素。

文人居住空間之海派家具風格

三位文化名人故居的家具配置可以折射出民國上海的經濟繁榮和生活潮流。建筑的洋化趨勢必然導致家具的洋化，上海開始出現華洋結合的新式家具——海派家具，這是西方居住文化逐步滲透到百姓生活的必然結果。海派家具迎合了大眾普遍的崇洋心理，成為民國家具的主流。此類家具大多以高檔的紅木制作，木材基本來自印度和泰國，洋氣、實用、便利、價廉等特點使海派家具與西化的居住空間和時髦的都市生活方式高度匹配。除了西方僑民、權貴買辦、富貴巨賈、軍政顯要外，文化界精英、新興市民等大量中產階級也成為新型中西融合家具的消費主力軍。

三個名人故居的客廳、書房和臥室涉及了諸多海派家具門類，客廳家具包括沙發、餐桌椅、陳列柜，書房家具包括書桌、書柜、床與梳妝臺、大衣柜。

沙發屬于西洋舶來品，是西式客廳的標志性家具。民國時期沙發成為上流社會的家居必需品，擁有一套沙發成為了一種時尚與身份的象征，巴金和柯靈的客廳中都布置了成套布藝沙發，為空間增添了時髦而舒適的居家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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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文人的用餐區都采用了海派風格的餐桌椅。巴金故居的獨立式餐廳最顯氣派，中央一套可調節的深栗色橢圓形木質餐桌配置了6把餐椅，餐桌檐口有裝飾細節，桌面可根據人員變動而縮放，四根方形桌腿向下收分變細后在收尾處放大，椅面為皮質軟包。（圖20）柯靈客廳靠窗處布置了一個6人餐桌椅的用餐空間，餐桌布上瓷器花瓶里綻放的粉色百合。魯迅故居的底樓客廳比較昏暗，客廳內部白天點燈。客廳會客區擺放著一張矩形餐桌椅（圖21），餐桌腿融合了機器旋制的紡錘紋樣裝飾，這些由清式家具的手工式“搭葉，虎豆，馬蹄”等式樣基礎上引進機器制造而產生的“蜜瓜、螺旋、爪抓球”等西方式樣 在海派家具中運用廣泛。作家蕭紅在《回憶魯迅先生》一文中，對魯迅的上海寓所有過詳細的敘述:“魯迅先生家里，從樓上到樓下，沒有一個沙發，魯迅先生工作時坐得椅子是硬的，休息時的躺椅是硬的，到樓下陪客人時坐的椅子又是硬的。”

陳列柜是近代西方傳入中國的新式家具。西方文化中客廳是家庭活動與接待賓客的場所，帶有玻璃門的陳列柜便是展示主人文化品位和生活喜好的最佳家具。陳列柜采用了西方的玻璃技術將封閉與開敞做了一個完美的折衷。 巴金客廳里帶有巴洛克山花樣式的工藝品陳列柜放在連接太陽房的最醒目位置，與壁爐正好形成對景，而一些玻璃柜也可以作為書柜使用，三位文人的客廳和書房里都放置了不同風格的玻璃書柜，為居室增添了不少文化氣息。

圖22

辦公家具是民國時期的新式家具，書桌體量較傳統減小，實用性增強，案面下方利用桌腿位置設置抽屜，并形成一個放置雙腿的方形洞口。三位文人使用的書桌都是民國時期流行的兩邊帶抽屜式樣的寫字桌。柯靈書房的大寫字桌來自夫人陳國容的娘家，因夫人長輩多在銀行執業，故這張銀行鐵桌便成為柯靈的書桌，在這張書桌上，柯靈分類疊放著各種書籍、工具書、與作者友人的通信還有印有《文匯報》字樣的稿紙和紅藍鉛筆。魯迅與柯靈的書桌都配有木質轉椅。（圖22）。

書柜是書房家具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受西式生活的影響，民國時期大量洋裝書出現，書由傳統的“躺式”變為立放，相應的書柜和書架也開始出現了。三位文人的故居里都擺放著不同規格和風格的書柜，是寫作區重要的場景要素。

圖26

圖27

圖28

民國時期臥室由傳統的私密性漸漸走向開放性，臥室家具隨著住宅格局的改變發生了本質性變化，一改以往的厚重形象，更注重實用性和裝飾性，出現了片子床、梳妝臺、大衣柜和多屜柜等。西式的片子床與席夢思床墊的組合徹底顛覆了中國傳統床具，應運而生的片子床結合西洋床的特點改為高低兩塊擋板，而床頭柜則放置臺燈、電話機、書報或飾品等物品。巴金和柯靈的臥室中使用了不同裝飾紋樣擋板的片床（圖26，27），而魯迅故居二樓臥室中則陳列著一張帶有本色麻布頂帳的鐵質片子床（圖28）。為女性專屬的梳妝臺在民國時期應運而生，一般由三面鏡子組成，滿足了不同女性的功能需求。柯靈臥室中柯靈夫人使用的就是一款經典的海派風格梳妝臺（圖25）。

圖25

民國時期大衣柜一般高2米左右，集掛衣、儲衣疊放、陳列于一身，由檐帽、柜身和底座三部分組成，為“穿靴戴帽”的三段式。西風東漸致使中國人的起居習慣悄悄發生了改變，衣服的收納方式從傳統的疊放變為懸掛，衣柜空間也隨之相應要變大，需設一個立式空間以利于衣服掛放。衣柜外面裝上穿衣鏡能，柜底或柜門內中部還設有抽屜以存放貴重物品或細小物件，如魯迅臥室的大衣柜（圖23），而柯靈臥室的大衣柜則在上世紀50、60年代暢銷于普通市民家，是為適應解放后普通大眾的居住條件而在民國大衣柜基礎上進行了簡化，保留中門為鏡門的三門式造型，并對原先的三彎腿也加以簡化（圖24）。

圖24

上海近代文化名人居住空間的特征

以魯迅、巴金和柯靈三位文壇巨匠為代表的上海近代文化名人故居室內空間有兩個鮮明特征，一是寫作空間與生活空間的交疊，二是家具風格的多樣性。

圖29

圖30

文人寫作一般主要在書房里進行，但這三位文人的寫作和閱讀早已滲透到日常起居中，寫作空間與起居空間相互交錯重疊。巴金故居的寫作桌是三人中最多的，除了專門的書房外，客廳、底樓陽光房和二樓陽臺等處都擺放了書柜和書桌（圖29，30）；而柯靈書房的三面墻安置了落地玻璃書柜，中間放置一張大寫字桌，，客廳一側墻面也放滿了玻璃書柜。柯靈的藏書很多，約130多箱書籍。（圖31）。文革期間柯靈家中書房和客廳被查封，于是臥室南部的內陽臺就成為柯靈臨時“書房”，多用柜翻開前板可替代書桌用于書寫，柯靈筆耕不輟。書房和客廳解禁后，柯靈因考慮妻子患有神經衰弱便在書房放置一張鋼絲床備用。魯迅的寫作通常在客廳或臥室中進行，他每每工作累了，就在書桌旁的躺椅上小睡一會。

圖31

海派家具作為民國家具的主流，均為成套成系列的設計與制作，風格上大致分為仿明清式和仿西式兩類。一套仿清式客廳家具由三人沙發、扶手椅、單人沙發、羅圈椅、長茶幾、小方茶幾、軟包擱腳凳、仿清式花盆架和仿清式落地燈座等組成，而 “維多利亞”牌西式成套臥室家具則由三門大衣櫥、雙人高低床、床邊柜、雙門五斗櫥、小圓桌、梳妝臺、梳妝凳、單人沙發、靠背椅、貴妃椅、落地燈、高低側幾等組成。 從三個文人故居的家具陳設來看，成組配套的家具很少，風格多樣化。究其原因，從民國時期到文革時期，長期的戰亂和政治動亂給三位文人帶來了動蕩不安、顛沛流離的生活境遇，他們為了國家命運而以筆作戰，把個人的安逸享樂置之度外。出于安全考慮，魯迅辛苦輾轉了北京、上海多地居住以避開敵人的監視，最后以日本友人內山完造的名義租下了位于虹口區日租界的大陸新村，在此度過了他人生中的最后幾年，而巴金和柯靈都在上世紀50年代入住，后在60年代文革期間也遭受過巨大的沖擊和折磨，從三人的居住環境來看，魯迅故居最為簡樸老派，故居中的家具風格很雜，融合了紹興老家的藤編風格、傳統改良型鐵藝風格、現代辦公風格以及摩登海派風格等多種流派式樣。

在法租界生活近半個世紀的巴金和柯靈比起前輩魯迅來更能接受西方思想和都市生活方式。巴金早年留法，巴金故居最有洋味，壁爐、沙發、玻璃裝飾柜、鋼琴、中國畫、伸縮式橢圓餐桌椅及民國片子床，這些家具帶有濃郁的西式和海派風情，但家具之間的風格也并非一致。相比巴金，柯靈故居中既有樸素實用的家具，書房中的書柜、寫字桌、大衣柜和翻蓋式寫字桌等，也包括一些中式字畫時髦家具。柯靈故居在三位名人故居中可謂生活氣息最濃，夫婦倆在這套洋樓里生活長達40多年，兩人陸續添加了不少家具物品和書籍雜志，最后被柯靈夫人陳國容女士悉數保存下來。作家陳丹燕參觀后寫到：“客廳還保持著最后一次接待客人的樣子。這里保留下了都會特有的斯文與摩登趣味。門廳口擺著Art Deco的方茶幾，靠窗有Art Deco的大菜臺，矮柜上安放著19世紀初新藝術風格的銅持燈女雕像。柯靈用的寫字桌是柯靈太太從娘家帶過來的鐵寫字桌，原來是銀行里用的，非常沉重堅固，柯靈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一直用到去世。那些堅固的抽屜里放滿了他的信件、便條和筆記以及《文匯報》從前用的方格稿紙和紅藍鉛筆。”

作為上海近代文人的代表，魯迅、巴金和柯靈具有高度的職業敏銳度和對新思想孜孜不斷的追求和批判精神，他們不同程度地擺脫了傳統生活的羈絆，接受了中西合璧的海派生活方式，這種風氣后來在摩登上海的文人圈中逐漸彌漫開來。從三位不同的居家形態中可以看到，三位名人的身后都站著一位默默支持和奉獻的妻子——許廣平、蕭珊和陳國容，她們協助丈夫翻譯、整理相關資料和書籍，更擔負起照看老人和孩子的家庭重擔。這些女性將生活重心放在家庭里，花費心思添置各種家具器物，讓居住生活充滿祥和樂趣。蕭珊與巴金、婆婆、小姑住在一起，作為大家庭的一員，曾熱心為婆婆、小姑挑選家具，而從“文革”摧殘中漸漸康復后的柯靈和陳國容恢復了對生活品質的追求，每次柯靈領到稿費時，陳國容就會去舊貨市場淘些擺設來布置家里，此外魯迅故居三樓流露出魯迅溫情的一面，許廣平和兒子周海嬰陪伴魯迅度過了人生最后一段美好的家庭時光。對這三位名人居住空間的解讀，使我們走近名人們的生活環境，領略近代文人的居住風采，從而對海派文化魅力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和認知。

（圖片來源：圖1，2，3，7，8，9，10，12，13，17，19，21，22，23，24，25，27，28，31 作者自攝，圖4，6，11，14，16，18作者根據相關資料繪制，圖5，15，20，26，29，30 由巴金故居提供）

[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2025年最新推出以“近現代上海城市景觀與社會生活”為主題的系列學術沙龍活動，本文內容來自第一期沙龍“大上海與現代性”主題報告，文章由作者改寫，澎湃新聞經授權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