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冬,朝鮮戰場剛剛平靜一個夜晚,前線炊事班燒水用的是改裝油桶。宋時輪巡視陣地,看見一截被割下的白布墊在鐵桶底下,順手撿起塞進挎包。他隨口一句:“能用就別扔。”身旁警衛員愣住了:連白布邊角都舍不得,怎么像一位軍區司令?這種惜物作風后來在北京八寶山再次出現,只不過對象從布料變成追悼儀式。
宋時輪1915年出生,紅軍時期就帶兵上陣,抗戰、解放戰爭、抗美援朝一路沖鋒。論戰功,他從無保留;論生活,卻一向節省,越到晚年越明顯。離休后,老人把主要精力投向黨史、軍史的搶救與編纂:白天翻文件、夜里校文稿,困了在椅子上打個盹便繼續。手稿密密麻麻,連頁邊空白都寫滿批注。秘書勸他用錄音機,他搖頭,說耳朵不如筆尖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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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他對公共政策同樣上心。1986年,中央發文規范領導干部喪事活動,提倡簡樸。宋時輪看后圈出幾段,批注“還可再減”。他在圈子里常說,人活著時多干事,走了就別麻煩別人。聽者大都笑一笑,以為只是將軍一貫的節儉觀念。
1989年3月上旬,中央通知:某位離休老同志病逝,請宋時輪參加追悼會。那天北京起冷風,八寶山送別大廳花圈、挽聯、花籃排滿兩側,哀樂聲循環播放。排隊的干部、戰友、晚輩,從院門口一直到靈堂門口,足足站了近一小時。宋時輪神情肅穆,行禮、鞠躬、默哀,程序一步不落。
儀式結束后,他和幾位老首長結伴離場。臨上車前,宋時輪忽然停住腳步,低聲卻堅決地冒出一句:“這追悼方式不好!”同行者吃驚,有人輕聲反問:“老宋,這怎么就不好呢?”宋時輪略帶無奈:“排這么長隊,耽誤多少工作?汽油、鮮花、布、紙,都要錢。對逝者的敬重,未必只能靠排場。”
車廂里短暫沉默。隨后他接著分析:告別逝者是情分,可讓組織、群眾都折騰,總覺得不妥。老人還算了筆賬:一場追悼會少則數萬元,多則上十萬,“不如把錢拿去補貼困難戰士家屬,這樣更對得起走的人。”
回到家后,宋時輪寫了封建議信,核心句子很直白:取消大規模遺體告別,領導干部喪事應以家屬自愿為主,儀式縮短到一小時以內即可。信件通過總政轉到中央辦公廳。有干部回訪,請他補充細節,他只提出一點:制定細化標準,最好用“可操作、易監督”的語言寫進文件,別留空子。
1991年9月17日凌晨,宋時輪病情惡化。家屬按醫生囑咐搶救至清晨,終未挽回。依照遺囑,家人立刻通知組織:不設靈堂,不開追悼會,只進行家屬、醫護、幾位老友簡單送別。當天下午遺體火化,骨灰隨后交由北京市公墓管理處安放。前后不到四十八小時。
事后,有人統計,宋時輪喪事總支出不足三千元,連花圈都是借用舊竹架重新插花。北京某日報在內部簡報中提到:簡辦喪事并未降低對逝者的敬意,反而引發部隊干部熱議“為群眾減負”這一命題。此后幾年,軍隊系統陸續出臺更為嚴格的《軍隊干部喪事暫行規定》,簡化程序成為硬杠杠,其中多條直接借鑒宋時輪當年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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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宋時輪走后,他主抓的《華東野戰軍戰史資料選編》仍在持續增補;編輯團隊依照他生前節約、嚴謹的要求,廢棄了兩次已經排印的半成品版本,只為核準幾位老戰士的口述。十年后,該書公開出版,被史學界評價為“華東戰區研究分水嶺式成果”。編委會通訊中寫下這樣一句話:提倡儉樸不等于拒絕認真,史料工作更要精細到每一個標點。
宋時輪一生征戰,最終留給后人兩個“有用”的東西:一部扎實可考的戰史成果,一套切實可行的喪事簡辦方案。前者豐富史料庫,后者影響社會風氣,兩者都離不開當年那句突如其來的“這追悼方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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