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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之際,正是王思博創作的最佳時機,他手中揮舞著的光棒化作游走的筆鋒,在深邃的夜色中勾勒出轉瞬即逝的奇跡。誰能想到,這位街頭創作的藝術家,曾是身披中國隊戰袍征戰國際橄欖球賽場的職業運動員。25歲正值人生高光時刻,王思博卻因傷退役,是光繪給了他希望,自此他將失意化作創作動力,如今作為“中國光繪第一人”在國際藝術舞臺上綻放光芒。
2018年,他帶領10位華人攝影師在北京王府井創作的670平方米《龍舞北京》首破吉尼斯紀錄,之后更是多次創下吉尼斯世界紀錄。他還用中國神話元素為基底,讓《山海經》里的青鸞、巨鯤、白澤等神獸從遠古走來,躍然于三星堆、河南博物院等文化地標,向世界書寫獨屬于東方的浪漫故事。未來,王思博希望在光繪藝術創作上,做屬于中國人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光繪藝術形式,向世界展現中華文化魅力,講好中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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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童話大師安徒生致敬
用光與陌生文化進行即興對話
今年8月中旬,在安徒生故鄉歐登塞的街頭,等到夜幕覆蓋整個小鎮,在街頭佇立許久的王思博也等到了光繪創作的最佳時機,他打開立在一側的攝像機,迅速揮舞起拇指手電筒,一條條光影在夜幕中拼湊出一幅幅完整的畫作:拿著黑匣子漸行漸遠的安徒生、趁著夜幕悄悄走上河畔的美人魚、在歌劇院前聞聲起舞的夜色舞者……他以光為筆,以夜為幕,在空氣中寫下流動的魔法,用自己的創作向150年前的童話大師致敬。
“光繪藝術與安徒生精神的核心完美呼應,即用想象力照亮平凡現實,我們都相信看不見的力量值得被具象化,都堅持短暫的存在同樣可以撼動人心。”王思博在自己的視頻里寫道,當孩子們追逐著光跡驚呼時,他仿佛看見安徒生筆下那個“影子”獲得了生命,“藝術的本質就是讓虛幻獲得重量,讓瞬間成為永恒。”
這是王思博第二次受邀前往安徒生的故鄉舉辦個展,而他與安徒生的緣分早在2022年就已經悄然生根。那年,王思博創作的光繪神獸系列在網絡上爆火,他在天津瓷房子博物館創作的《青鸞》更是一舉拿下安徒生藝術獎金獎。2024年,王思博受第九屆安徒生藝術節邀請到歐登塞舉辦個展,效果甚好,因此今年再次受邀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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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繪神獸-青鸞
與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王思博在光繪創作上又有了新的突破——一線光繪。顧名思義,這就是拿著手電筒從頭到尾不間斷,一筆成型。王思博解釋說一線光繪的靈感來自2010年他第一次看到畢加索的光繪作品,當時以他的技術還不能完成這樣的創作。直到2024年,經過十多年的技術磨練,王思博才有把握去嘗試一線光繪創作。
雖然聽起來很像是一筆畫,但一線光繪術更多需要體現Freehand技法,這一技法核心是指不借助尺規、模板等輔助工具,僅憑手部控制與自身專業功底完成創作或操作的技藝。它不僅要求創作者具備更高的空間記憶力和肌肉記憶力,而且要有很強的藝術創作能力,難度系數也更高。王思博覺得,一線光繪更為抽象,它具有較為明顯的視覺符號,他未來會嘗試將光繪與世界各地文化相融合。“如果說在國內創作的系列國風作品是在熟悉的語言體系里寫詩,那么在海外就是在用光與陌生文化進行即興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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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國家橄欖球隊運動員
連續四年參加國家隊比賽
讓很多人意外的是,被稱為“中國光繪攝影第一人”的王思博,竟是國家運動員出身,曾連續四年代表中國橄欖球隊出征國際賽場。
聊起過往,王思博提到最多的詞匯就是訓練。王思博從小身體素質出眾,強壯的身體既靈活又有爆發力,小學六年級時,他被體育老師拉去參加鉛球比賽,結果拿了個學校第一,之后又被學校選拔去參加豐臺區鉛球比賽,拿下僅次于專業選手的第二名成績。比賽當天,王思博被豐臺體校一位教練相中,初中時轉向鐵餅訓練。王思博的運動天賦在訓練場上得以施展,進入北京二隊后,他連續5屆獲得北京市鐵餅比賽冠軍。
高三畢業之際,王思博陪同學去參加中國農業大學的體育特長生測試,沒想到,在一旁等待的他卻意外被國家橄欖球隊主教練鄭紅軍看上。“當時鄭教練走過來指著我問我朋友,這個小胖子為什么不參加測試?正式測試他也來試試。”橄欖球更加注重力量和靈活度,而且發展前景也相對較好,王思博心動了。在征得鐵餅主教練同意后,他去參加了正式測試,最后以前十名的優異成績考入中國農大。
在這所擁有中國“橄欖球明星隊”的大學里,王思博白天上課晚上訓練,大一下半學期,他經過層層選拔,幸運入選中國國家隊,之后連續四年參加八場國家隊比賽。
2007年,王思博在斯里蘭卡參加亞洲杯外圍賽時表現出色,被日本職業橄欖球經紀人選中。第二年大學畢業后,他順利簽約,開啟了四年半的旅日橄欖球生涯。值得一提的是,王思博成為了繼他的老師賀忠亮之后,進入日本職業橄欖球聯賽的第二個中國人。一路順遂的職業運動員生涯,也讓王思博早就盤算好了自己的將來,多年來在賽場上的優異表現,也讓他斷定未來中國橄欖球運動或許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即便以后退役了,回國當教練、當老師都會是一個不錯的人生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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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繪神獸-朱雀
巔峰時期遭遇至暗時刻
光繪帶來人生新希望
王思博對未來的一切美好設想,都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攔截在了2012年,那時,他才25歲。
2012年年初,王思博在一次訓練時發現自己手麻無力,渾身疲憊不堪,走路也不穩,甚至就連水杯都無力握持,他心想最近并沒有進行大量的體能訓練,怎么會這么累?謹慎起見,王思博還是去找了隊醫檢查,一番按壓之后,他當即被隊醫帶到日本治療頸椎病最好的醫院做全身檢查,檢查結果顯示第五、六節頸骨之間出現增生,這也是橄欖球運動員最常見的后遺癥。
當時,王思博頸骨間的增生已經壓迫到神經,除了手術別無他法。原本他還計劃參加周末的比賽,結果當天就被留在了醫院。王思博回憶,還好就診及時,如果打完比賽再就診,極大可能要高位截癱,后半生基本只能躺著了。但是做完手術后,他也無法再從事劇烈的橄欖球運動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對王思博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他一時無法接受,術前兩三天吃不下也睡不著。幸運的是,長達六小時的手術順利結束,王思博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天就出院了。在之后長達一年的康復期,王思博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步步從練習走路開始,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馳騁多年的賽場。“其實我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離開球場,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之前每每提起這事,王思博總忍不住哽咽,如今再說起那場手術,王思博自嘲已經能夠坦然面對。問及人生至暗時刻如何度過時,王思博坦言確實過了很久才緩過來,白天他配合醫生做康復訓練,晚上就拿著相機到處晃悠。“那段時間光繪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希望,它帶給我一個新的世界,同樣讓我充滿動力,每次大型創作時總讓我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賽場上,曾經在國際賽場上奔跑的那種緊張刺激的體驗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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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阿拉伯書法的《光繪神獸·迪拜鳳凰》
每次創作都像是冒險
這是光繪藝術最迷人的地方
光繪,通俗來說就是通過長時間曝光,捕捉到光源在黑暗環境中的移動軌跡,形成各種抽象畫面。王思博最初接觸光繪是在2010年,因倍感神奇,他立即買來拇指燈學習拍攝,自此深深迷上了光繪。
光繪藝術必須在全黑的環境下作畫,因此創作者需要很強的空間記憶力和肌肉記憶力,而這與王思博在體育運動中的基本功訓練頗為相似。“光繪藝術不同于簡單的二維圖像,完全靠記憶在空間內繪畫,一幅作品常常要練習近百遍,才能把握住每個節點,每次創作都會累得滿頭大汗。”王思博提到,光繪是憑空繪制且充滿創意的藝術形式,創作時需要結合周圍環境、定位、曝光等條件,少一個環節都不行。“光繪藝術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的每一次創作都像是一次冒險,沒人知道結果,時好時壞,你需要去掌控光,因為光有時候沒那么聽話!”
光繪不只是平面創作,還要利用空間進行繪畫,因此鏡頭前的移動也至關重要。王思博分享起自己的創作經驗,“憑空繪畫的定位可以借助自己的身體部位來進行訓練。頭頂和腳下就是畫布的最高點和最低點,展開兩臂就是畫布的左右邊界,創作時只能在這個區域練習。畫布畫滿后可以左右平移一兩步,這樣你就有了新的空間畫布。”
“光繪看不到過程,只有在拍攝結束后才能呈現最終作品,所以快門關閉前,誰也無法完全預料最終畫面,這種‘開盲盒’般的體驗讓每次創作都充滿驚喜。”這也是王思博喜歡光繪的原因,它有無限可能,也不需要經過后期處理,每一張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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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爾舞者
多次創下吉尼斯世界紀錄
極致環境下創作的每張作品都很震撼
2012年,王思博因傷退役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光繪創作當中,剛開始時,即便只是繪制愛心、小螃蟹、小機器人等簡單圖案,也需要四五十遍的練習。但隨著日復一日的高強度練習,王思博的光繪技藝有了質的突破,2013年,他創作的蜘蛛俠開始走紅光繪圈。
“起初,我是以漫威中的人物形象進行創作,也因此名聲漸起。但漸漸我發現這并不是我真正喜歡的風格,即便是吸粉無數的光繪作品‘蜘蛛俠’,也不過是‘東施效顰’般的炫技而已,并不能稱之為代表作。”王思博慢慢意識到,作為舶來品傳入中國的光繪藝術,卻鮮有中國元素呈現,而自己作為中國創作者,繪出具有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的光繪作品才是他未來應該要走的路,更是他心之所向。
王思博是一個行動力極強的人,他開始不停歇地練習繪畫“中國龍”,花費數月才畫出龍頭模樣,結果發給別人看,卻被說更像是獅子。為了更好呈現龍的形態與神韻,王思博傾注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用了六年時間終于畫出完整的中國龍。2018年在北京王府井大街,王思博和10位攝影師用7分鐘繪制出670平方米的巨型光繪作品《龍舞北京》,創下了“世界最大光繪圖案”的吉尼斯紀錄,這也是中國首個全華人團隊創作的光繪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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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舞北京》成為“世界最大光繪圖案”
“2018年世界光繪聯盟特展首次來到北京,我們就策劃了一場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光繪挑戰,挑戰地點在王府井大街北廣場。”不難想象,在王府井進行大型光繪藝術創作需要克服多少困難。獲得相關部門批準后,王思博在挑戰當天一早就趕到場地布置圍擋,并在規定的范圍內進行定點準備,一切準備就緒后,等著十位團隊成員下班后從四面八方趕來排練。晚上10點,當大型廣告牌熄燈后,他們開始挑戰,歷經三次嘗試,最終繪制出了融入中國傳統文化的巨型光繪作品《龍舞北京》,畫面中一條金龍張牙舞爪飛過長城,盤旋在祥云之間,甚是震撼。
“這是一個相當困難的過程,一個環節出錯,整幅作品就毀了。”王思博感慨道,大型光繪不同于普通光繪創作,需要團隊具有默契的協作能力,從前期的手稿圖到定位,再到實際創作,整個過程非常縝密。王思博提到,拍攝時還有一個小插曲,他們把相機架在十二層高的樓房上拍攝時,停放在場地一旁的無動力警車正好擋住了一片云朵的光繪呈現,他們就和警察、圍觀的市民一起把電車推走,當值警察還說“希望你挑戰成功,我們配合到底”,挑戰結束后眾人又合力把車推回原處。“我每次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都仿佛發生在昨天。”
之后,王思博團隊又多次挑戰世界吉尼斯紀錄。2021年他以2021平方米的《光之天籟》再次打破吉尼斯紀錄,中國巨龍盤旋在高鐵、火箭衛星、城市之中,古今華夏相映成趣。2023年,團隊又聯合328名學生團員跨界創作了《光繪醒獅禮獻七一》,創下“最多人同時光繪”的吉尼斯紀錄。“每一次吉尼斯挑戰都困難重重,但在這種極致的環境下創作出的每一張作品都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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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銅人像·博物館奇妙夜系列
多嘗試國風系列創作
用光繪展現中華文化魅力
在一次次的光繪創作中,王思博也漸漸捋清了自己未來的路。2020年,王思博決定辭去工作,全力探索光繪藝術創作,而他創作的許多光繪作品每逢問世,都會引起一波網絡熱潮。
創作一幅光繪作品可能僅需幾分鐘,但前期的創意、構圖和定位往往要花費數十天甚至幾個月。在光繪創作題材的探索之路上,王思博只能獨自在反復摸索中前行,巨鯤、青鸞等《山海經》里的神秘異獸從遠古走來,為他的作品增添一份神秘色彩,這種“中西結合”的藝術創作也讓王思博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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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繪神獸-遠古巨鯤
2020年的一天,王思博在青海翡翠湖畔參加活動,夜幕降臨,鹽湖倒映著天上的星空銀河,看此美景,他靈光乍現,立刻拿起手機32秒曝光快速繪畫,一條遠古巨鯤劃過天際,巨型輪廓倒映在平靜的湖面上,美極了。雖然整幅作品線條簡單,但在王思博心里絕對算得上經典之作,“它讓我在技術和藝術創作上有了新的突破。”
《遠古巨鯤》正式開啟了王思博《光繪山海經·神獸》系列作品的創作,這也是他最滿意的光繪系列。不久后,同系列作品《青鸞》問世,這只創作于天津瓷房子博物館的神獸駐足于二樓陽臺昂首闊步、睥睨不凡。2021年新年之際,王思博又帶著《山海經》中的炫酷神獸閃現廣州,“青鸞”在“小蠻腰”前展開垂天之翼,“錦鯉”在珠江畔的蓮花叢中躍出水面……之后,他又帶著傳說中的《山海經》神獸現身三星堆博物館、河南博物院,讓古老文明與現代光繪藝術碰撞出獨特而神秘的美感。
“神獸和光繪本身一樣神秘,我可以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創作出別具匠心的作品。”在分享國風系列創作經驗時,王思博直言,首先一定要先深入研究中國的神話傳說,并在大腦中勾勒出要創作的圖案,其次要尋找好合適的背景,再將光繪的內容融合進去。“未來我也會多嘗試國風系列創作,通過光繪藝術向世界展現中華文化魅力,講好中國故事,因為這是我的根。”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王靜
編輯/張嘉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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