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潛規則：假作真時真亦假

“ 真的，可能變成假的，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只不過有時候就看需要了。”

《紅樓夢》第一回，太虛幻境石牌坊上的楹聯寫著：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如果不是最近從南京博物院流出的、被專家鑒定是“偽作”的明代畫家仇英的《江南春》以8800萬估價出現在拍賣行上，估計99.999%的人都不知道龐元濟這個近代最重要書畫收藏家，更不會讓吃瓜群眾突然窺到收藏界的洶涌暗流。

故事梗概就是，江南收藏大家龐元濟去世后，其后人陸續把收藏的唐、宋、元、明等年代的字畫捐給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館。

普通人還算熟悉的古代名人有唐伯虎、文征明、宋徽宗趙佶等。看看這些名字就知道這書畫的價值。

捐贈給南京博物館的共計137件（16種，共257幅），捐贈時間分別是1959年和1962年。

最后有5幅作品被南京博物館找來的專家鑒定為“偽作”，1997年通過“合理流程”調撥給江蘇省文物總店。2001年，一位名為“顧客”的人買走了仇英的《江南春》。

最近，這幅“偽作”以8800萬估價出現在拍賣會上。

龐元濟后人捐給南京博物院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局部），2025年出現在北京一拍賣公司預展中。

在龐氏后人發現后，這個“偽作”已經被撤拍。

某國字頭新聞機構立刻介入，試圖還原事情經過，但是僅引用南京博物館一方說辭的報道，顯然不能服眾，更被龐氏后人駁斥為不客觀、不公正。

這事最終如何結局，咱們不得而知。我們也不是福爾摩斯，很難判斷其中是非原有，更不敢擅自揣測。

但是涉及藝術收藏領域不少已經被披露的公開報道，說明這圈水有多深、有多亂，甚至比曹雪芹的大觀園還亂。

新華網2015年1月12日曾經報道過一篇文章《反腐敗丨南京落馬書記往事：看中收藏機構瓷花瓶直接拿走》。

講的是原南京市委書記楊衛澤在蘇州任職期間，一次到蘇州某公共收藏機構視察工作時，參觀過程中看上一件瓷花瓶，十分喜愛，于是直接說拿走。

該收藏機構的負責人驚訝之余，事后只好煞費苦心將這件瓷瓶以破碎報銷處理。

龐元濟的后人就居住在蘇州，在向北京、上海、南京捐贈之后，蘇州博物館也曾動員龐家“捐贈”，即使剩余的都是“垃圾貨”，后來在整理中仍發現了唐伯虎的一幅名畫，成為蘇州博物館鎮館之寶之一。

應該幸虧楊衛澤只是對花瓶之類感興趣，在收藏界，字畫的價值遠遠大于花瓶之類的。

當年溥儀通過賞賜的方式，讓弟弟溥杰帶出紫禁城的主要就是大量名人字畫。

早些年，故宮博物院為了支援地方博物館建設，曾把一批二級文物劃撥到地方公共收藏機構，其中一批就給了承德外八廟，都是當年清朝的皇家寺廟。外八廟的文物保護部主任李海濤用贗品把這些文物替換，然后拿到香港去拍賣。從1993年到2002年，十年間偷了259件文物。李海濤最后被判死刑。

廣州美術學院圖書館原館長蕭元也是類似手法掉包了143幅館藏名畫，其中包括張大千和齊白石的作品。

蕭元總計拿到香港拍賣了125幅，所得為3470萬，剩余的18幅沒來得及拍賣就被抓了。蕭元在案件審理期間也意外死亡了，最后不了了之。

這些還都是把真的掉包，換成假的。

還有把假的鑒定成真的。

2011年，法制晚報曾經報道過一個事，一企業總裁謝根榮讓人造假弄了一件“金縷玉衣”和一件“銀縷玉衣”，然后請來原中國收藏家協會秘書長王文祥、原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楊伯達等5名頂級鑒定專家，一起給“玉衣”作出評估報告，評估價24億。

謝根榮拿著鑒定報告，就去建設銀行騙取了6個多億的貸款。審計署在審計建設銀行北京市分行時發現問題。2008年3月，謝根榮被抓，騙貸的錢有5.4768億余元無法歸還。

被抓后謝根榮曾滿不在乎地對民警說，那段時間光請客吃飯，他就花了3000多萬。

原中國收藏家協會秘書長王文祥稱，評估的時候，“主要是靠眼睛看，然后一起商量了一下”。

參與鑒定的原故宮博物院副院長告訴法制晚報記者，鑒定時大家就是在玻璃柜子外面走了一趟看了看，自己是隨大流，別人怎么說，自己也就怎么說了，最后大家在評估報告上簽了字，吃了頓飯就走了。

蘇州靜思園的原主人趙宗輝找評估公司，把自己園里面的4002塊石頭，評估了379.7億。后來又單獨把某幅畫、某棵樹、某塊石頭拿出去評估，這座靜思園很快就價值500多億元。

靠著這500多億的“不動產”，趙宗輝開始大規模短期借貸。

趙宗輝用4塊靈璧石為租賃物，獲得了11.2億的估價，隨后，錦州銀行下屬的錦銀金融租賃給趙宗輝放款了8個億。

2024年，靜思園被以1.45億元的價格在拍賣平臺進行拍賣，最終竟然無人競拍這曾經價值500億的不動產資產。

真的，可能變成假的，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

只不過有時候就看需要了。

最后提醒一句，冬天天干物燥，博物館真的需要防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