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明代·唐寅《春山伴侶圖》軸、龐萊臣舊藏,現藏于上海博物館。
龐元濟(1864~1949),字萊臣,號虛齋。浙江吳興南潯人。父龐云鏳為南潯鎮巨富,“南潯四象”之一。龐元濟于清光緒六年(1880)補博士弟子,援例為刑部江西司郎中。因助賑10萬元,特賜舉人,加四品京堂。早年好字畫碑帖,常臨摹乾隆、嘉慶時名人字畫,后從事字畫買賣。從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起,與人合資先后在杭州拱宸橋、德清塘棲(今余杭塘棲)開設世經、大綸繅絲廠和通益公紗廠。三十年秋在上海與人合資創辦龍章機器造紙有限公司,任總經理。此外,在南潯、紹興、蘇州、杭州等地開設米行、醬園、酒坊、中藥店、當鋪、錢莊等大小企業,并在以上地方擁有大量田產和房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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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南潯龐家走紅,核心是兩大事件的疊加效應,再加上社交媒體的助推,讓這個百年豪門重新走進公眾視野:
文物爭議引爆關注:龐家 1959 年無償捐贈給南京博物院的 137 件古畫中,包括估價 8800 萬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在內的 5 件藏品,今年 5 月驚現拍賣市場。
南博稱這些是 “偽作” 已在 90 年代處置,但龐家質疑鑒定流程不透明、從未被告知,雙方糾紛持續發酵,涉及國寶流轉、捐贈信任等敏感點,自帶話題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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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仇英《梧竹書堂圖》
紙本立軸上海博物館藏
舊宅開館順勢升溫:12 月 20 日,龐萊臣舊宅(龐氏史跡陳列館)正式開館,展出 9 件龐萊臣真跡和自用翡翠印,剛好與文物爭議形成呼應。
尤其是展出的藏品印章,被網友認為是佐證《江南春》歸屬的關鍵,進一步點燃討論熱情,不少游客專程前往打卡。
社交媒體助推傳播:抖音等平臺上,相關話題視頻點贊數動輒數千甚至數萬,內容聚焦 “國寶失蹤迷局”“舊宅開館回應”,用通俗語言解讀復雜糾紛,讓事件快速破圈。
元代·王蒙《葛稚川移居圖》(局部), 紙本設色立軸 139.5×58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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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公眾關注的不只是一個豪門的舊事,更是文物傳承的公信力、家族捐贈的初心與現實的碰撞。
龐家之富與雅好
龐家當年有多富?這么說吧,上海灘洋行里的“輯里絲”,就數他家的最金貴。
可當家人龐萊臣,晚上不盤絲價,反倒點著燈在書房里看畫。
這位爺,人家背后都叫他“龐虛齋”——“虛齋”是他藏畫室的名號,聽著挺謙虛,可里頭收的東西,一點都不虛。
我后來見過一份清單的復印件,那字小得跟螞蟻似的,密密麻麻寫滿了:王蒙、黃公望、唐寅……這哪是收藏,簡直是半部中國美術史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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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清代·王時敏《答菊圖》軸,龐萊臣舊藏,現藏于南京博物院。
左三:元代·倪瓚《古木叢篁圖》軸,龐萊臣舊藏,現藏于南京博物院。
左四:明代·戴進《春山積翠圖》軸,龐萊臣舊藏,現藏于上海博物館。
可角落里有一行鉛筆小字,讓我盯了半天:“壬戌冬,押給匯豐,八千兩,兩年期。”那是1922年。
你看,再風雅的事,碰到柴米油鹽,也得低頭。
戰火中的風光與守護
龐家最風光那些年,上海南京路上最大的綢緞莊“龐怡泰”,三樓是個從不對外開放的密室。
只有真正懂行的老客,買完料子,才會被掌柜的使個眼色,悄悄領上樓。
那墻上掛的,說不定就是一幅沈周。
元代·王蒙《丹山瀛海圖》卷 紙本設色 28.5×80cm 龐萊臣舊藏 現藏于上海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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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長。
37年仗一打,龐家人做了個決定:把最金貴的四百多件書畫,塞進十七口大樟木箱,悄悄從上海法租界運回南潯老家。
不為別的,就為“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唐代·周昉《簪花仕女圖》(局部) 180×64cm 龐萊臣舊藏 現藏于遼寧省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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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兩箱在太湖上還進了水,后來幾十年,龐家人每年黃梅天過后,都得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卷軸拿出來“陰干”。
這套手藝,是戰火逼出來的學問。
真正厲害的收藏,藏的其實是眼光和那股勁。
世家氣度與傳承
龐家最讓我佩服的,是1950年他們捐給上海博物館一百多件寶貝時,里頭有幅唐伯虎的畫,畫上貼著龐萊臣親筆寫的紙條:“此系贗品,然筆墨精妙,可亂真,亦當珍視。”
此系贗品,然筆墨精妙,可亂真,亦當珍視。
你看,他收了假畫,不僅沒藏著掖著,還大大方方寫明了。
比起東西的真假,他更在乎那東西好不好。
這份心思,比什么真跡都貴重。
明代·吳偉《灞橋風雪圖》 絹本設色 183.6×110.2cm 龐萊臣舊藏,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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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去南潯,那些高墻大院里的是非恩怨,早就說不清了。
可你要是雨天在河邊走走,沒準還能想到:一百年前,就在這水道上,烏篷船悄悄運著《富春山居圖》的殘卷。
船里是半卷江山,船外是整個江南的雨。
這些江南大戶,用賣絲綢換來的銀子,換回了比銀子更長久的東西。
如今商號沒了,宅子舊了,可他們當年捧在手心里、用身家性命護過的那些美,還好好地躺在博物館里,靜悄悄地,等著下一個懂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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