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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魏晉人好談玄學(xué),常以吹牛攀比。
劉惔、王濛是新一輩清談高手,常吹捧前輩王衍,總拿王衍壓蔡謨。
二人操著洛陽腔問:“您如此厲害,與王夷甫(王衍字)相比如何?”
蔡謨平靜道:“我不如夷甫。”
王、劉相視一笑,繼續(xù)追問:“哪兒不如?”
蔡謨悠然道:“王夷甫沒有你們這樣的客人。”
一句話噎得二人啞口無言。
侮辱性極強(qiáng)~
02
永和六年(公元350年)十一月,八歲小皇帝司馬聃與太后褚蒜子“臨軒”(皇帝輕松接見大臣、以示君臣和睦),召見大臣蔡謨。
早在三年前,朝廷便任命蔡謨?yōu)樗就剑麍詻Q推辭。
此次,皇帝再派人請他就職,蔡謨讓屬官老謝回復(fù):“我身染疾病,能力不濟(jì),若擔(dān)此高位,只會無地自容。”
從清晨到申時,暮色漸濃,使者往返十余趟,蔡謨始終未動。
寒風(fēng)裹著涼意襲來,小皇帝累得直打哈欠,問:“此人怎還不來?”
太后心疼兒子:“君臣皆已疲憊,回去吧!”
大權(quán)親王司馬昱斥責(zé):“蔡謨失人臣之禮,送廷尉審問!”
當(dāng)權(quán)派殷浩甚至主張殺他以儆效尤。
蔡謨?nèi)绱耍y道是傲慢無禮、目中無人?
恰恰相反。
03
他以謹(jǐn)慎聞名,當(dāng)時官場流傳一則笑話:
“蔡公過浮航,脫帶腰舟。”
說的就是蔡謨過橋,身上總系著個葫蘆,類似救生圈。
被視作膽小鬼。
他不過是資歷太老。
東晉首任皇帝司馬睿在位時,蔡謨便是其幕僚,與諸葛恢、荀闿并稱“中興三明”(三人皆字“道明”)。
另兩人,一是瑯琊諸葛氏,一是潁川荀氏,能與他們齊名,蔡謨絕非等閑之輩。
晉成帝時,皇帝舅舅庾亮欲北伐,計劃將大營遷至江北襄陽。
庾家能掌權(quán),全因妹妹是皇后,并非真有本事。
此前他多次生事引發(fā)內(nèi)亂,剛平息又鬧著與強(qiáng)悍的北方胡人交戰(zhàn)。
眾臣欲勸不敢言時,蔡謨站出來直言:“我軍實(shí)力不及北方騎兵,全靠長江天險抵御。移營江北絕非良策。”
這話幾乎是在說庾亮沒本事。
眾人紛紛附和,認(rèn)為應(yīng)等待時機(jī),不可急躁,此事就此擱置。
04
蔡謨曾接替名臣郗鑒鎮(zhèn)守江口,在北部修筑十一座堡壘、三十余處烽火臺,戰(zhàn)略以防守反擊為主。
后來北方后趙石虎去世,諸子爭位內(nèi)訌,不少東晉人以為可趁機(jī)北伐。
蔡謨?nèi)哉J(rèn)為“無真英雄則難成事”,堅持反對。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數(shù)十年,雖未必事事精通,卻深諳舊例、熟悉故人,看問題總傾向老辦法——前任科長這么做,依樣畫葫蘆便是,何必創(chuàng)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總體而言,他是保守派、悲觀派,也是躺平派。
05
蔡謨還做過晉成帝的老師,軍政大事皆有話語權(quán)。
這般資歷,讓他能與瑯琊王氏的頂尖人物交好玩笑,包括中興名相王導(dǎo)。
王導(dǎo)、王敦兄弟助司馬睿立足江東,形成“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王氏子弟極為顯赫。
王導(dǎo)作為與國休戚的重臣,更是其中的核心。
蔡謨竟敢開他的玩笑。
王導(dǎo)有位寵妾姓雷,貌美驕縱,常插手家務(wù)甚至公事。
蔡謨給她取綽號“雷尚書”。
王導(dǎo)本就懼內(nèi),便將雷氏安置別處。
某日他正在雷氏處溫存,忽聞夫人率“娘子軍”打上門來。
素來從容的王導(dǎo)慌不擇路,跳上短轅牛車,抓起塵尾(清談時用的拂塵)狠抽老牛。
平日清談時輕揮慢指的塵尾,此刻抽得白絲紛飛、毛發(fā)脫落,狼狽不堪。
蔡謨找到王導(dǎo)說:“聽聞皇上將賜你數(shù)物,類似先朝重臣的‘九錫’。”
王導(dǎo)忙道:“不敢當(dāng),不知是何物?”
蔡謨答:“其他不知,但短轅牛車、長柄塵尾定在其中。”
王導(dǎo)氣得鼻歪眼斜:“當(dāng)年我們在洛陽清談時,哪有你蔡謨的份!”
蔡謨鼻孔朝天,不理不睬。
06
晉穆帝即位時,蔡謨已年近七十,正如“如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的心境。
結(jié)合他以往的謹(jǐn)慎低調(diào)、行事保守,此時不愿再任高職,或許是真心所愿。
只是人老了愈發(fā)固執(zhí),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最終被罷了所有官職,回家閑居。
回家后,閉門謝客,專心教導(dǎo)子弟讀書。
后來江南蔡氏,多以蔡謨?yōu)槭甲妗?/p>
幾年后,朝廷為表海納百川之意,欲授蔡謨榮譽(yù)虛職,派人送至府中,在家中冊拜他為光祿大夫以示尊重。
永和十二年,蔡謨?nèi)ナ溃砟昶呤鶜q。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民生凋敝的年代,已是頂級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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