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南京博物院院長姚遷在衛生間自縊身亡。四十年后的今天,另一個姓徐的院長,正站在一場可能涉及百億文物流失的風暴中心。
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捐贈目錄上清晰記載,拍賣市場上標價8800萬,而南京博物院的賬目里卻寫著“偽作已調劑”。在這幅畫穿越時空的奇幻旅程中,四個姓徐的人物依次登場,勾勒出一條令人不寒而栗的文物“流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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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沄秋:用一支筆為文物“開綠燈”
時間回到1963年。南京博物院工作人員徐沄秋來到蘇州龐家,以舉辦展覽為名,“借走”了兩幅畫:元代吳鎮的《松泉圖》和清代吳歷的《仿古山水冊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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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借,就是永遠。
龐家人后來才知道,徐沄秋的名字還會出現在另一份關鍵文件上——1961年,那幅《江南春》被鑒定為“偽作”的鑒定意見書。作為鑒定小組成員之一,他的簽字,讓一件國寶在檔案里變成了“可處理”的贗品。
徐沄秋已于多年前去世,但他留下的筆跡,卻成為解開謎團的關鍵線索。有多少真跡,在他的筆下變成了“偽作”?又有多少“偽作”,從此消失在國家的庫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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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湖平:左手博物館,右手文物店
1997年5月8日,一份《文物撥交單》上簽著三個字:徐湖平。
此時,他的身份具有完美的雙重性:既是南京博物院院長,又是江蘇省文物總店法定代表人。那一天,包括《江南春》在內的多件被鑒定為“偽作”的文物,從南京博物院“撥交”到了江蘇省文物總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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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從左手倒到了右手。
2024年12月,當82歲的徐湖平對媒體說“這個事沒有經我手”時,這份簽著他大名的單據就靜靜地躺在檔案袋里。白紙黑字,抵得過千言萬語的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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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值得玩味的是徐湖平的職業軌跡。他從保管部副主任做起,一步步成為這個文物重鎮的掌門人。他太熟悉系統的每一個環節,太清楚如何讓一件文物“合法”地改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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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湘江:從庫房到拍賣場的“最后一公里”
文物從博物館“調劑”到文物店后,去了哪里?
線索指向第三位姓徐的人——徐湘江,徐湖平的兒子。他經營著一家拍賣公司,被指負責這條流水線的“最后一公里”:變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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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一份40名南京博物院前員工的聯名舉報信在網絡上流傳,直指徐氏家族倒賣文物數千件,涉案金額可能高達百億。舉報信中特別提到,徐湘江的公司是這些文物的主要“出口”。
這不是孤證。藝術圈內早有傳聞,某些拍賣公司總能拿出“生貨”——那些從未在市場上露面的精品,來源神秘,卻傳承有序。現在回想,如果這些“生貨”來自博物館的庫房,一切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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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鶯:生物博士與“龐家后人”的雙重謎團
2016年12月,“藏天下——龐萊臣虛齋名畫合璧展”在南京博物院開幕。一位名叫徐鶯的女士被介紹給媒體:“龐萊臣收藏研究者、龐家后人”。
這位“龐家后人”有著令人費解的履歷:本科學生物,碩士研究植物病毒,直到三個月前才進入中國美院讀美術史博士。更巧的是,她研究的課題正是龐萊臣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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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鶯聲稱自己是龐萊臣的曾外孫女,并通過公證處取得了證明。但龐家后人龐叔令堅稱,家族中并無此人。2017年,那份證明徐鶯身份的公證書被撤銷,但她的“龐家后人”身份卻已經在媒體上廣泛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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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需要一位“龐家后人”?
時間點給出了答案。2016年,正是龐家開始系統追索捐贈文物的時期。如果公眾相信龐家后人已經“敗落到賣畫為生”,那么未來任何龐家舊藏出現在市場,都會被自然理解為“后代變賣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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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鶯與徐湖平同姓,且在徐湖平支持下舉辦展覽。當記者詢問二人關系時,得到的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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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龍的文物“流水線”
四個姓徐的人,看似各司其職,實則環環相扣:
徐沄秋用鑒定之筆,把真跡變為“偽作”,為文物出庫打開第一道門;徐湖平用院長之權,簽字“調劑”,讓文物從博物館進入文物店;徐湘江用拍賣公司,完成從文物到現金的轉換;徐鶯則用“龐家后人”的身份,為文物流失制造合理化的輿論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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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鑒定到調撥,從變現到輿論,這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如果不是龐家人保存了1959年那份字跡工整如印刷品的捐贈清單,如果不是兩代人46年的堅持追索,這條流水線可能至今仍在安靜運轉。
四十個舉報者與石沉大海的證據
最令人不安的,不是這條流水線的存在,而是它曝光后的“安然無恙”。
四十名前員工的聯名舉報,提供了時間、地點、人物、金額的具體線索,指向的可能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的文物流失案。然而,這些舉報如同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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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報信中提到的“多位省級前領導涉案”,更是讓人聯想到一個可能存在的保護網。在這樣一張網下,普通的調查能否穿透?地方的自查能否徹底?
南京博物院不是普通機構。它的前身是1933年成立的“國立中央博物院”,承載著半個中國的文物記憶。這里的庫房如果失守,失去的不是幾件文物,而是一個民族的文化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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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怎樣的答案?
四個姓徐,是巧合嗎?
統計學上,四個人同姓的概率確實存在。但當這四個人恰好出現在同一條文物“流水線”上,恰好各自扮演關鍵角色,這種巧合就值得深究了。
龐叔令今年已經年過七旬。從1979年全家下放回來開始追索文物,到2025年通過法院強制令才看到庫房賬目,她用了46年。她的母親王念瑛在維權路上心臟病發離世,臨終前還在念叨那些“借走就沒還”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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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家族用了半個世紀,才勉強揭開黑箱的一角。那些沒有完整憑證的捐贈者呢?那些早已離世、后人不知情的捐贈者呢?
《江南春》畫卷上,明代文人描繪著江南春色,題寫著唱和詩句。他們不會想到,六百年后,這幅描繪文人理想的畫卷,會卷入一場關于貪婪與守護的現代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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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名前員工的舉報信最后寫道:“這是中華文化國寶的劫難!”這句話是否危言聳聽,需要國家級的調查給出答案。
當四個姓徐的巧合串聯成線,當四十個舉報者的聲音被聽見,我們需要的不是又一個“情況說明”,而是一場徹底、透明、由更高級別主導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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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不會說話,但歷史會有記憶。那些消失在庫房里的名字,那些從國家收藏變為私人財產的國寶,都在等待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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