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51年的朝鮮戰(zhàn)場，那叫一個慘烈。
在第64軍的陣地上，有個叫韓子華的宣傳干事，正趴在全是泥水的彈坑里，對著幾百米外的美軍陣地喊話。
誰能想到，這個冒著槍林彈雨、甚至還要把傳單塞到美國佬眼皮底下的志愿軍，居然是當年那個赫赫有名的“山東王”韓復榘的親二兒子。
命運這玩意兒，有時候比戲劇還離譜，蔣介石用子彈干掉了老子，結果把兒子逼成了自己掘墓人。
這事兒得從1948年的那個寒冬說起。
那會兒的北平（現在的北京），冷得簡直能把人骨頭凍裂。
解放軍的大炮已經架到了城墻根底下，城里的國民黨大員們一個個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南苑機場那邊天天都在上演“生死時速”，飛機票炒成了天價，大家都爭著往那個傳說中的最后退路——臺灣跑。
在燈市西口富強胡同的一座破敗四合院里，韓復榘的遺孀高藝珍，這幾天連覺都睡不著。
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自從韓復榘1938年被槍斃后，這個家就算是塌了天。
大兒子韓嗣燮受不了這個刺激，瘋了，住進精神病院還得往里填錢。
一家十幾口人，就靠著典當家里的細軟過日子。
以前韓復榘當省主席的時候，門檻都被踩破了，現在呢？
親戚朋友躲得比見著瘟神還快。
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幾個韓復榘當年的老部下，滿頭大汗地跑來敲門：“嫂夫人，趕緊收拾東西吧！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共產黨最恨軍閥，咱們這種家庭留下來，那就是等著挨槍子兒啊！”
高藝珍本來就是個沒主見的舊式婦女，一聽這話，臉都嚇白了。
這十年來，“漢奸家屬”“逃兵家屬”這幾頂帽子壓得她喘不過氣。
帶著孩子從河南跑到西安，又流落到北平，受盡了白眼。
真要是留下來被清算，這孤兒寡母的可怎么辦？
這時候，全家的目光都看向了26歲的二兒子韓子華。
這小伙子剛從中國大學畢業(yè)，為了貼補家用，還在外面打零工。
他看著那一屋子慌亂的人，把手里的煙頭狠狠摁滅再桌子上，只冷冷地問了親媽一句話：“娘，您忘了爹是誰殺的嗎？”
這話一出，屋里瞬間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大家伙兒這才回過神來。
是啊，韓復榘是死在日本人手里嗎？
不是。
是被共產黨打死的嗎？
也不是。
他是被蔣介石一個電話騙到開封，然后以“開會”的名義扣下，最后在武昌被軍統特務從后腦勺開了兩槍打死的。
那是1938年1月的事兒了。
當時的韓復榘手握重兵，想跟老蔣要重炮守黃河。
蔣介石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把炮兵旅調走了。
韓復榘那個暴脾氣哪受得了這個，說了句“南京不守守濟南”的氣話。
這話傳到老蔣耳朵里，得，死期到了。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政治謀殺”。
戴笠的特務早就盯上了韓復榘，老蔣那是趁著抗戰(zhàn)整頓軍紀的名義，借刀殺人，既拔掉了這個山東的“土皇帝”，又殺雞儆猴給別的軍閥看。
韓復榘死的時候，身上連換洗衣服都沒有，就留下一句“我沒有家”，那叫一個慘。
所謂的忠誠，在權術面前，連張廁紙都不如。
韓子華站起來，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語氣異常堅定：“去臺灣？
那是認賊作父！
咱們在那邊沒根沒基，又是被處決將領的家屬，到了那邊也是被人踩在腳底下的命。
蔣介石殺了我爹，讓我背了十年罵名，現在還想讓我跟他走？
門兒都沒有！”
這筆賬，韓子華算得比誰都清。
去美國？
家里連買半張船票的錢都湊不齊。
留下來，看似是死路，其實是唯一的活路。
他賭的就是共產黨的格局，賭新政權不會像國民黨那樣搞株連九族這一套。
這不得不說，韓子華這年輕人的眼光，那是真毒。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大軍進城了。
富強胡同里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來抓人，更沒有人來抄家。
韓子華不僅沒事，還大搖大擺地去報考了華北大學——這可是共產黨專門培養(yǎng)干部的地界兒。
更有意思的是，在填入學登記表的時候，在“家庭出身”那一欄，韓子華工工整整地寫了兩個大字：軍閥。
當時負責招生的老師都愣了一下，還沒見過這么實誠的人。
后來學校動員參軍，韓子華猶豫了。
他想去，但又怕。
畢竟頂著個“殺父仇人”兒子的名頭，部隊能要嗎？
結果班主任找他談話，說的話直接讓他破防了：“正是因為你出身軍閥家庭，你才更要用行動證明自己，去打倒那個害死你父親、禍害中國的反動派！”
這話說得，透亮！
國民黨給了他十年屈辱，共產黨給了他一把槍和尊嚴。
韓子華二話沒說，參軍入伍，后來跟著大部隊跨過鴨綠江。
在朝鮮戰(zhàn)場上，他干的是最危險的活兒——對敵宣傳。
你想啊，冰天雪地的，別人躲在戰(zhàn)壕里還怕冷槍，他得摸到前沿陣地，拿著大喇叭喊話，或者是去撒傳單。
每一次躍出戰(zhàn)壕，都像是在跟死去的父親對話：爹，你看好了，兒子走的路，跟你不一樣。
他在前線拼命，后方也沒閑著。
1950年，關于韓復榘的定性問題，終于有了個說法。
董必武親自批示：韓復榘雖然有罪，但不屬于漢奸逆產，家屬不應受到株連。
這可不是一句空話。
政府不僅沒沒收韓家的房子，甚至還查出來當年張學良送給韓復榘的一處宅子，因為之前被國民黨特務霸占了，現在政府給要了回來，發(fā)還給了高藝珍。
那一刻，高藝珍捧著那紅彤彤的房產證，哭得那是稀里嘩啦。
這哪是一套房子啊，這是新社會把他們當“人”看的鐵證。
這十幾年受的委屈，在那一刻全釋放了。
咱們事后諸葛亮一把，如果當年韓子華稍微軟弱一點，帶著老娘擠上了去臺灣的飛機，那會是個什么下場？
在那個小島上，特務橫行，他們這種“有罪”的家屬，估計一輩子都得夾著尾巴做人，搞不好哪天就被“清洗”了。
而留下來，雖然也經歷了風風雨雨，但他們堂堂正正地活成了“人民”。
1957年，高藝珍在北京病逝。
臨終前，老太太拉著兒子的手，說了這輩子最感慨的一句話：“幸虧咱們留下了?！?/strong>
歷史這玩意兒從來不開玩笑，選對了路，那是生機；選錯了，那就是萬丈深淵。
參考資料：
王邦光等編，《韓復榘及其這一生》，光明日報出版社，1986年。
韓子華口述，《我的父親韓復榘》，載于《縱橫》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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