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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請示很快遞到呂企儒部長案頭。呂部長看完,只說了句:“放過一次會吧,他值得。”半小時后,紅色印章落下,決定生效。于是,長征路上唯一的聾啞戰士,正式享受副師職離休。
時間撥回1935年秋,紅一方面軍進入四川西部。軍閥橫征暴斂,村民聞槍聲四散。某日傍晚,偵察排在海螺溝山道搜糧,意外發現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躲在巖壁后。他試圖開口卻發不出聲,只能急切比畫。那雙被煙熏火燎的眼睛里,盡是惶恐。
由于曾有過“啞巴特務”的教訓,警戒分外嚴。帶隊指導員命人把他一路“夾帶”前行。出乎意料,這個沉默青年對挑擔、煮飯、抬傷員統統搶著干。夜宿破廟,他脫下單薄褂子蓋在重傷號腿上。幾位老戰士暗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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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艱險,糧彈奇缺,誰都撐得夠嗆。他卻從不喊累。翻過夾金山,氣溫驟降,有人手腳凍得烏青,他默默遞來自留的半條羊皮。正是這些細節,化解了猜忌。長征結束前夕,首長問他:“要回家嗎?”他連連擺手,昂首踏進供給部隊列。
到了延安,他正式登記為熊世皮。不會說話,耳也聽不全,可他心細手快。被服廠、運輸連、野戰醫院,到處看得到他忙碌的身影。有人開玩笑:“咱們的馬達沒有油,他往里灌人情味就轉。”
1972年春,他因心臟病住進某陸軍醫院。營房騰出兩間,刷白墻、換席夢思、扛來電風扇。副師長陳森掏腰包買來一臺進口黑白電視機,“讓老熊聽不見,也能看個熱鬧”。從此,戲曲、晚會成了夜色里的“戰友”,護士小張卻常提醒:“別整夜看,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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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5月,病情急轉直下。心衰、肺水腫接踵而至,醫生束手無策。戰友們聞訊趕來,床頭圍滿了勛章閃亮的胸膛。老團長俯身輕喚:“老熊,是我,老熊!”昏睡中的他微微動了動手指,似乎在比劃“放心”。
臨終前,他留給醫院的遺物只七件:一頂掉色的長征帽、兩枚銹跡斑斑的領章、四套未拆封的新軍裝、五雙膠鞋、六枚功獎章。沒有存折,也沒有子女。護士們整理行李時,不禁紅了眼眶——幾十年風霜,竟只剩這些。
出殯那天,雨絲飄落。幾十名白發蒼蒼的老兵自發列隊,軍號聲在八寶山上空回蕩。花圈不多,卻整整齊齊;致辭不長,卻句句沉甸甸。送行隊伍里,年輕軍官輕聲問:“他到底是誰的親人?”老人們卻齊聲回答:“是咱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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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安放后,組織部門仍不死心。資料里“籍貫:四川”四字太含糊,他們翻遍長征沿線縣志,走訪民政、參戰老兵,終于在瀘定以南的一個小村落尋到蛛絲馬跡。村中老人說,舊時有個叫“熊世皮”的孤兒,被軍閥逼得家破人亡,一夜消失。至此,人和史料對上了。
消息傳回北京,工作人員再次核對:出生約1914年,1935年隨軍,1955年獲解放勛章,1970年晉正團職,1985年離休定副師待遇——這條長長的戰斗年表,終在他已逝去的背影后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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