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悟老莊 老子的“有罪以免”，是真理還是宗教關懷？

有人問：老子說什么“有罪以免”，是出于宗教關懷還是對真理的宣示？（友情提示：此文不涉及宗教教義，只是單純從文化層面探討道家思想。）

老子被神化、道教正式成立，是東漢末年的事兒。

先秦那會兒，道家還只是“百家爭鳴”中涌現出的一個比較有代表性的學派、一種樸素的理論，跟宗教并不沾邊，也就談不上什么宗教關懷；

老子思想自古以來備受推崇，但至于算不算真理，在長期的應用和實踐中，自見分曉，無需任何人定義。

“有罪以免”的說法，出自老子《道德經》第62章（這一章傳世版錯漏百出，對人誤導嚴重，建議多參考帛書版、郭店楚簡本等其他版本）。

先看開篇。

傳世版：

道者萬物之奧

帛書版：

道者萬物之注

貌似只差一個字，意思卻相去甚遠。

奧，本義是房屋西南角，在古代，房屋一般坐北朝南，奧是房屋深處，也是祭祀或尊長居坐處，引申有奧妙、深奧、主事人之義，這里意在強調“道”的主宰、權威性；

注，表示液體由上往下灌入器皿，引申為集中、凝聚之義，偏重其自然形成之過程，強調道的“無為”和普適性。

可見，此章傳世版，開頭就把人帶偏了！老子的本意，是想表達：萬物皆從道而來，道平等澆注萬物，物性皆有著共通性，人性亦然。

善與不善，只是凡俗之人的分別。對道而言，一個人與一條狗、一根草，并無本質的不同。所以善與不善，都會得到同等的庇護。

善與不善，不過是同一個人的兩面。世上哪有絕對的善人？又哪有絕對的壞人？善人有不善的一面，不善人也有善的一面，明白了這一點，后面就都通了。

道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偏見，更不會放棄、懲罰所謂不善之人。所以老子主張“人之不善也，何棄之有。”——不善，只是人心一時迷惑而誤入歧途，只要在正確的引導下，一旦領悟道的真意，便自然從不善轉為善。

這是在暗示統治者，不要濫施罪罰！要效仿大道的包容和無為，施行“不言之教”，將民眾帶入正道。否則，夏桀、商紂的下場，不就是前車之鑒么！

或許有人會認為，老子這不是做濫好人嗎？犯罪之人不是理應得到懲處，才能以儆效尤嗎！怎么能忽視“罪”的問題呢。

要曉得，老子所處時代，正是奴隸制向封建制過度的時期，戰亂頻繁，刑罰也尤為殘酷。

罪，本字是“辠”，從辛（刑刀），從自（鼻子），反映出當時有特色的一款刑罰：割鼻子，古稱：劓刑。據說當時這類殘忍的刑罰非常普及，以至于成為區分人群的一種標志！一群沒有鼻子的人……你敢想像嗎？！

實際上，那時的民不畏死，純粹是由民不聊生引發，有感于此，老子提出勸諫：

故立天子，置三卿，雖有拱之璧以先駟馬，不若坐而進此。
古之所以貴此者何也？不謂求以得，有罪以免與？

當時周王朝倒行逆施，已經岌岌可危，老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差對著那些人吶喊：莫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式了，清靜悟道吧！只有“道”能夠救贖你們！他說，古往今來的人，為何重視道呢？不正是因為可所求遂愿、罪過亦可得到免除嗎？

這句話看上去很玄乎，有求必應，得到寬恕，這不是迷信之人的說辭嗎？道既然不是人格神，也沒有意志，又如何能保佑人心遂愿呢？

其實前一點很好理解。既然道為萬物之始、萬物之源，其中也就蘊含了萬事萬物的規律，只要領悟了這些規律，也就很容易得到心中所求。比如一個人若掌握了財富的規律，自然得到財富；掌握了用兵的規律，自然會打勝仗……

至于“有罪以免”，并不是說悟道之人就可以受到某種神的庇護或享受特權的豁免。那年頭，人們普遍把天災人禍看作是上天降罪，但老子心里明白，這些所謂的“罪”，從根源上來講，不過是違背道的規律做事，而受到自然界和人倫社會的反噬！

如果懂得“坐而進此”——清靜悟道、無為而治，懂規律、順應人道規律和自然法則辦事，天災人禍，不就自然得到化解么。這里的“免”，是指從源頭上消除“罪”。“罪”的條件都沒了，“罪”又如何產生呢？

所以，說老子宣示真理、宗教關懷，不如說是一種超越時代的人文關懷。

對今天的普通讀者來說，此章的借鑒意義在于：以道為寶——主動領悟事物本質、掌握其規律，一來可以借此創造豐富的物質世界；二來精神世界亦得到滋養，人生境界得到提升，這樣的人，自然遠離罪惡。

我是專注終身成長領域的董三自。領悟老莊智慧，收獲自足、自洽，自在人生。（圖片來自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