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前海的深港關系已從“合作”躍升至“共生”｜全球灣區觀察

編者按· 2025.12.26

當全世界的目光因明年即將在深圳舉行的APEC會議而聚焦于此，一個問題也隨之浮現：這座向來敢為人先的城市，將向全球展示一幅怎樣的未來圖景？答案的縮影，或許就在與香港僅一灣之隔的前海。

這里正悄然進行一場遠超地理意義的深刻實驗——自《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總體發展規劃》（下稱《前海規劃》）首次將“深港深度融合發展引領區”寫入前海戰略定位以來，深港關系已超越傳統的“合作”，邁入“共生”的新階段。

本文深入剖析前海如何通過規則、市場、生活三大維度的系統性融合，構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發展共同體。其核心突破在于，融合已從政策優惠和個案試行，升維至規則共建、產業共榮、生活共融的生態塑造，這不僅是兩座城市的深度鏈接，更是制度型開放的一次范式躍遷。

談深港融合：“突破數據流通障礙

需政策端與市場端雙向發力”

南方+：

《前海規劃》首次提出前海要建設“深港深度融合發展引領區”，您如何評價這兩年的前海深港融合發展情況？最大突破體現在哪方面？

王達：

前海的深港融合在過去兩年取得里程碑式的實質突破，其核心成就在于成功構建了一個“以規則銜接為基石、市場一體為動力、生活交融為支撐”的深度融合發展生態，標志著雙方關系已從過去的“合作”躍升至“共生”。

首先，根本突破在于規則與機制的“軟聯通”實現了從“個案試行”到“系統構建”的飛躍，制度型開放進入了“規則共建”的新層次。融合不僅停留在政策優惠層面，而是深入到標準制定與互認。比如，深港聯合編制并發布綠色建筑環評標準，首創“一評雙證”模式，意味著兩地在專業規則上開始實現“源頭整合”。同時，前海法院適用香港法審理的案件，以及數據跨境驗證平臺完成的核驗服務數量都在穩步增長，表明核心規則領域已建立起可操作、可信任的銜接通道，為要素自由流動掃清深層障礙。

其次，市場融合呈現出“產業生態共生”的鮮明特征。港資不再是單個企業的投資，而是以產業集群形式深度嵌入前海。超過1萬家前海港資企業、深港國際金融城集聚的300多家港外資金融機構，以及管理規模近4000億元的國際風投創投集聚區，共同勾勒出一幅香港高端服務業與內地廣闊市場空間深度融合的圖景。特別是前海深港青年夢工場孵化團隊獲得超68億元融資，表明這一生態已具備培育創新和資本增值的強大內生動力。

最后，融合的廣度成功拓展至“社會與生活一體化”。香港公費醫療服務落地前海，為長者提供跨境就醫便利，以及一千多名港澳專業人士完成備案執業，意味著職業與生活的壁壘被大幅打破。而全國首個國際化港風港味街區的建成，則是在地營造了“港人熟悉的生活環境”，這些舉措共同構建了一個宜居宜業的“港人生活圈”，鞏固了融合的社會基礎。

總體來看，前海通過規則、市場與生活三大維度的同步深化，超額完成了階段性的建設任務，深港雙方正在合力打造一個規則共通、產業共榮、生活共融的發展共同體，其引領和示范效應已遠超地理范疇。

深圳前海深港青年夢工場（圖源：南方+）

南方+：

前海的人流、物流、資金流已相對順暢，但數據跨境流動仍存障礙。下一階段的突破關鍵是什么？

王達：

數據要素跨境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大趨勢，突破障礙需要政策端與市場端雙向發力。政策端應通過負面清單、試點改革等方式先行先試，在準入上打開方便之門，要做好風險管控，防范數據倫理風險、個人信息泄露等問題。

市場端則要發掘扎實的產業應用需求。關鍵是讓企業看到數據一旦打通，能催生什么新的商業機會和新產業培育潛力。例如，一些在數據隔離時無法誕生的新產業，可能在要素流通后出現，跳出同質化競爭的內卷賽道。

但這個過程不能“一頭熱”，不是政府簡單“一放了之”，也不是市場探索而政府不作為。這就像打通隧道一樣，兩邊同時開鑿，在監管與市場的共同作用下，找到既放開又管控住風險的均衡點。這對治理能力和市場規則體系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必然是一個漸進過程。

談產業協同：

“攜手香港形成跨境產業鏈閉環”

南方+：

香港北部都會區與前海僅一灣之隔，兩地應如何避免產業同質化競爭？

王達：

關鍵是要通過設計，讓合作多于競爭。政府的政策引導可以發揮重要作用。前海的定位是“依托香港、服務內地、面向世界”。核心在于深化與香港的協同，特別是在高端服務業領域形成優勢互補、功能協同的發展格局 。

因此，雙方政府需充分溝通，可以通過政策微調和稅收杠桿等工具，規避同質化競爭，引導市場資源向能夠創造增量價值的方向配置，實現差異化發展。最終目標是發揮香港的基礎科研優勢與前海的轉化應用、市場拓展能力，形成“基礎科研—轉化應用—市場拓展”的跨境產業鏈閉環。

深圳前海CBD景象（圖源：南方+）

南方+：

前海在科技領域深化布局，人工智能、低空經濟等與金融業形成“比翼雙飛”格局，您如何評價？

王達：

這具有重要戰略意義，是產業升級的必然選擇。科技創新已成為所有產業發展的核心驅動力。前海布局前沿科技領域，不僅能與傳統金融業產生協同效應，更能推動現代服務業向高端化、知識密集型升級，為經濟注入新動能。一旦能夠形成新的產業、新的市場，自然而然就跳出了原有的賽道，就能夠實現反內卷的發展。科技與金融的比翼雙飛，正是這種新產業、新動能的重要體現，這符合國家產業升級導向，更是前海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路徑。

南方+：

明年APEC會議在深圳舉行，這對前海意味著什么？應如何把握機遇？

王達：

這是一個在全世界面前展示深圳、展示前海的寶貴窗口。我個人覺得，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把我們發展的成績實實在在展示出來就夠了。前海的發展就是一個“高度濃縮的中國式現代化樣本”，從增量到存量，從產業到社會民生，其發展速度和量級在全球屈指可數，足以震撼世界。

通過這個主場外交平臺，可以向全球政商領袖展示前海的規劃理念、產業優勢與制度創新成果，讓他們發現這里的合作機遇，從而將國際關注度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經濟發展動力。

本文作者

王達：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前海國際事務研究院客座教授、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

*本文原載于《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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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 | 伍子堯

排版 | 許梓烽

審核 | 馮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