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越南,黑夜里什么都可能發生。
但雷應川手里攥著的這根線,冰涼堅硬,是他昏死過去之前,唯一能確定的東西。
這根線不是救命的繩索,而是通往死亡的路標,可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順著它爬過去,就算死,也得死在那一頭。
當戰斗的喧囂漸漸平息,4號高地終于插上紅旗時,打掃戰場的一連士兵們才發現了那條詭異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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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寬約半米,長十幾米的印子,在泥濘和彈坑間頑固地延伸,血和爛泥混在一起,一直通向一處被炸得稀爛的敵軍工事。
血路的盡頭,是一個跪著的人影。
士兵們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他們的班長雷應川。
他跪在被炸毀的敵軍指揮所前面,身體向前傾,左手撐著滿是泥水的地,右臂還保持著奮力投彈的姿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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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手榴彈的拉環,死死地掛在他僵硬的手指上。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沒人說話,只是默默地摘下了軍帽。
一個渾身是傷的人,怎么能以這種姿勢沖鋒,又以這種姿勢死去?
要搞明白這事,得從兩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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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湖南江永縣的瑤族山寨里,征兵的消息傳來,20歲的雷應川第一個跑去報了名。
他爹死得早,家里窮,是聽著村里老民兵講戰斗故事長大的。
他們村出過一個打仗犧牲的大英雄,雷應川從小就覺得,好男兒就該那樣。
他不怎么說話,性格有點悶,但心里憋著一股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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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部隊,這股勁就全使在了訓練上。
新兵連里,人家疊被子求快,他非要弄成豆腐塊,棱角分明;人家站軍姿求站穩,他站得像一棵釘在地里的松樹,紋絲不動。
最能看出他性子的是打靶。
好多新兵第一次摸槍,一聽槍響就哆嗦,子彈不知道飛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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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應川一開始打得也不算頂尖,但他有股認死理的“拙勁”。
每次射擊訓練完,別人都忙著擦槍休息,他一個人跑到靶子跟前,蹲在那兒琢磨彈孔的位置,回到宿舍就在小本本上記:“今天又偏了點,下次再往左邊挪挪。”
連隊里的人都覺得他有點“軸”。
午休時間,靶場上總能看到他一個人趴在那兒練據槍,胳膊肘下面墊塊磚頭,一練就是一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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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別人看電影、打撲克,他就在操場的角落里,對著遠處一棵樹反復練習瞄準和呼吸的配合。
這份近乎于自找苦吃的堅持,讓他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從一個山里娃,硬是把自己練成了全連的軍事技術標兵。
槍法、戰術、看地圖,樣樣都是尖子。
所以,1979年南疆戰事一打響,部隊要組建最頂尖的突擊力量“尖刀連”,連長第一個就想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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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應川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尖刀班的班長,成了尖刀里的刀尖。
他那股沉默的、執拗的勁,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時間回到那個血色的夜晚。
4號高地,是越軍釘在班占西側的一顆硬釘子,地勢又高又陡,火力點藏得也刁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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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幾次進攻,都被山頂上交叉掃射的機槍給壓了回來,傷亡不小。
雷應川的任務,就是帶著他的尖刀班,趁著夜色摸上去,撕開一個口子,好讓大部隊跟上。
一開始很順利,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他們像貍貓一樣在草叢和彈坑間穿行,眼看就要摸到預定的攻擊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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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慘白的探照燈光柱猛地掃過來,把他們這片區域照得跟白天一樣。
緊接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好幾挺機槍同時吼叫起來。
子彈“嗖嗖”地貼著頭皮飛,打在地上濺起一串串泥點,把整個班死死地壓在一個土坎后面。
“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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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趴下!”
雷應川沖著身邊的戰友吼,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么被動地趴著,就是個活靶子,耗下去早晚都得被打光。
必須得有人動起來,把敵人的火力引開。
“我過去吸引他們,你們從左邊那條溝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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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應川沒給戰友反應的時間,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像彈簧一樣從土坎后面彈了出去,朝著側面另一塊大石頭猛撲過去。
這一下,他立馬成了夜里最亮的目標。
子彈瘋了一樣追著他咬。
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右腿,腿肚子一麻,瞬間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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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顆子彈從他左肩鉆了進去,一股滾燙的感覺炸開,劇痛讓他差點暈過去。
但他沒倒,借著慣性翻滾到巖石后面,靠著石頭,用還能動的左手舉起沖鋒槍,朝著原來的方向“噠噠噠”打了一梭子,故意制造出主力還在那邊的假象。
“快走!
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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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沖著還在猶豫的戰友們,用盡力氣吼出了最后一句話。
班里的戰士們眼圈都紅了,他們知道班長這是在用命給他們換時間。
幾秒鐘的猶豫之后,他們咬著牙,端著槍沖了出去。
這幾十秒,就是用班長的血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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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戰友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雷應川背靠著冰冷的石頭,血流得越來越多,腦子開始一陣陣發昏。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往下癱倒時,膝蓋碰到了一根線,就是文章開頭說的那根線。
憑著當兵練出來的手感,他一摸就知道,這不是咱們部隊用的電話線,這是敵人的。
一個念頭瞬間在他腦子里炸開:這條線,一頭連著山頂上那挺打得最歡的機king,另一頭,肯定連著發號施令的指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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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了,敵人的火力之所以那么有條不紊,就是因為后面有個人在統一調度。
只要把這個指揮所干掉,山頂上的敵人就成了沒頭的蒼蠅,陣地就亂了。
他沒多想,先是摸起一塊帶棱角的石頭,用盡力氣把電話線砸斷。
然后,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讓所有聽說過這件故事的人都肅然起敬的決定:順著這條線,爬到它的盡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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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下衣服上的布條,胡亂在流血的傷口上纏了幾圈,用唯一能使上勁的左胳膊肘撐著地,拖著兩條已經不怎么聽使喚的腿,開始了那段十五米的爬行。
十五米,平時走起來,也就是二十來步。
可對一個身上七處重傷、血都快流干的人來說,這十五米,每一步都是在地獄里挪。
泥里的碎石和彈片劃破了他的軍裝,扎進他的皮肉,鮮血在他身后拖出一條又長又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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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往前蹭一下,全身的傷口都像被撕開一樣疼。
他把嘴唇都咬爛了,愣是沒吭一聲。
眼前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發黑,全憑著那股“下次會好”的執念,全憑著心里那點對勝利的渴望,撐著他往前,再往前。
終于,他爬到了那根線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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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用木頭和帆布搭的簡易棚子,里面有燈光透出來,還能聽到有人在大聲用越南語喊話,夾雜著急促的電話按鍵聲。
他趴在外面,借著縫隙往里看,里面擠著好幾個人,圍著地圖指指點點,其中一個聲音最響、派頭最大的,肯定是當官的。
他默數了一下,至少有九個人,看這架勢,是個營級指揮部。
他用最后的力氣,從腰上摸出兩顆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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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已經完全動不了,他就用牙,死死咬住手榴彈的拉環,左手托住彈體。
他趴在黑暗里,像一頭把自己逼到極限的野狼,等著最后撲殺的機會。
當棚子里傳來一陣新的部署命令、聲音最嘈雜的時候,雷應川知道,就是現在了。
他猛地用左肘撐起上半身,用盡了這輩子最后一絲力氣,把那兩顆已經拔掉保險銷的手榴彈,準確地甩進了棚子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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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爆炸聲幾乎掀翻了整個高地,火光把半個夜空都映紅了。
雷應川自己也被爆炸的氣浪狠狠地掀翻在地,一塊彈片嵌進了他的后背。
他躺在地上,看著火光里混亂的敵軍,嘴角似乎動了一下。
他知道,任務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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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指揮系統的瞬間癱瘓,4號高地上的越軍火力立刻亂了套,我軍的沖鋒號隨即響起,后續部隊一鼓作氣拿下了陣地。
打掃戰場的人順著那條血路找到了他。
人是跪著的,手里還攥著那個鐵環。
戰后確認,被雷應川端掉的是越軍一個整建制的營指揮所,從營長到參謀,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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