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滾動播報
(來源:上觀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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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時間過去了,我想讓大家來看看我們的成長。”在來上海的飛機上,《中國奇譚2》總導演陳廖宇寫下在預告片中想對觀眾說的話。12月29日,由上美影、上影元、嗶哩嗶哩與陳廖宇工作室聯合出品的動畫短片集《中國奇譚2》在滬舉辦超前看片會,將于2026年1月1日起在嗶哩嗶哩獨家上線。
三年前,充滿中式元素和創新表達的《中國奇譚》上線后成為爆款。《中國奇譚2》在中華傳統文化的當代表達上如何繼續創新,如何回應觀眾新的期待?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專訪部分主創,揭開這一動畫短片集的成長密碼。
用“笨辦法”做“新中式”
作為《中國奇譚》系列的全新篇章,《中國奇譚2》在創作陣容上匯聚12位導演,打造九部風格各異的動畫短片,既有原班人馬的回歸,也有新鮮力量的加入,共同拓展“奇譚宇宙”的藝術表達邊界。
“算上我在內,40歲以上的有3位,其余都是30到40歲之間”,陳廖宇說,這些導演從國內外各大藝術院校畢業,有幾位還在當大學教師,他們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學院派”,“集結科班出身的導演,也許是《中國奇譚》系列的一個特色,但它是結果,不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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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在延續中式奇幻美學的基礎上,《中國奇譚2》通過九個獨立成篇的故事和多元藝術風格,探索中國動畫在美學與敘事上的更多可能。其中《耳中人》導演胡睿、《大鳥》導演杜鵬鵬、《三郎》導演歐陽仲泓、《今日動物園》導演楊雅詞、《拜山》導演張俊杰等都是海歸。陳廖宇覺得,海歸導演未必代表風格的“西式”或現代,但多元的成長環境和文化背景會給作品帶來更廣的視角和思考。“過去我們一說到中式,好像就必須是國畫、水墨線條,其實‘中式’也在變,中國導演在中國做中國題材,本身就構成了中國動畫的一部分。就像服裝設計行業有所謂新中式,藝術創作也會持續成長。”
比如《大鳥》以暗黑童話書寫一段守護之旅,杜鵬鵬使用了類似版畫的美術風格,看似有陌生感,其實許多筆觸來自國畫的枯筆和焦墨。故事中“撿羽毛”的靈感來自他祖母的真實經歷,作為重要道具的“磨喝樂”則源自宋代典籍記載,“我在調研中發現,它類似于現代手辦的鼻祖,覺得很有趣。”杜鵬鵬說,“我作品中的很多元素來自對中國文化的提煉,在中式的基礎上帶有國際色彩。”
胡睿本科學習真人電影拍攝,從現實主義、奇幻等類型片中構建對電影藝術的思考和眼光。“我有次讀志怪小說時,發現很多地方和現代電影語境是不謀而合的,結合起來特別酷”。將中式志怪題材與真人電影手法結合,從第一部的《鵝鵝鵝》延續到第二部的《耳中人》里,而跳出動畫認知來創作動畫,也是他的作品讓人覺得怪奇的重要原因之一。
《耳中人》依托《聊齋志異》異聞勾勒內心欲望。相比《鵝鵝鵝》,此次胡睿在動畫語言上進行了升級,但由于《耳中人》是9部作品中唯一一個需要手繪上色的,也給制作上帶來了很多挑戰。為了實現打斗部分的自由運鏡,他嘗試了許多辦法,最后還是使用“笨辦法”來解決——把場景也做上動畫效果。“從《鵝鵝鵝》開始,我發現其實笨辦法就是最快的辦法,不用任何巧思、不耍心機,反而可能是最好。”
繼第一部的《林林》之后,導演楊木再度參與《中國奇譚2》,帶來的《如何成為三條龍》借小蛇的求仙之路探尋自我與成長。作為首個播出的作品,他坦言壓力很大,“好像接力賽跑在第一棒。”《林林》使用三維動畫,《如何成為三條龍》則是二維手繪,看似顛覆自我,但楊木表示,選擇二維或是三維,更多是出于適配故事的考慮。在美術細節上,《如何成為三條龍》相比傳統二維平涂也有變化,比如用國畫的皴法來表現干旱的狀態,“我參考了林風眠等藝術家的作品,但不是直接照搬畫風,而是通過學習和探索讓其變成一種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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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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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陳廖宇覺得,《如何成為三條龍》與《浪浪山小妖怪》有一點是相通的,對二維動畫的創新更多體現在觀念上。“傳統藝術片用還原畫意的方式借鑒國畫,現在是用國畫的手法元素,最后是為了鏡頭、敘事服務。也因此,創作過程中會帶來很多超出預判的東西。”他形容,一開始大家看到畫面風格時,都以為它是個“小片”,等作品完成后才發覺,它的格局和整個視聽氣勢,尤其是在高潮戲的時候,有強烈的電影大片感。
相比“突破”,更想用的詞是“成長”
從各種意義上看,《中國奇譚》系列都是對美影廠所開創的“中國動畫學派”的傳承與致敬。在《中國奇譚2》正式上映前,周克勤、凌紓、姚光華等美影廠藝委會專家組成員,特地為這些動畫新作創作了幾幅畫。畫上,葫蘆娃與《如何成為三條龍》里的三條蛇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中;邋遢大王從《耳中人》里獲得靈感,從大象的耳朵里找到了老鼠國王;舒克和貝塔則與《大鳥》里的主角珍兒一起撿起了羽毛。
在總監制速達看來,在《中國奇譚》系列的創作過程中,年輕導演與上美影藝委會專家之間,不僅是“傳幫帶”,更是“相互啟發”的對話。專家們基于深厚的藝術積淀,在人物塑造、故事節奏、美學表達等關鍵節點給予指導;年輕導演們則帶著當代視角與實驗精神,以創新的敘事語言和大膽的風格嘗試,反向激發專家團隊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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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過去,“中國動畫學派”之所以享譽世界,正是源于“不模仿別人,不重復自己”的追求,進而開創了水墨、剪紙、木偶等獨一無二的動畫語言。而在《中國奇譚2》中,速達也看到了同樣的探索勇氣。“這一系列的創作,誕生于中國動畫百年傳統的回望與致敬,其根本目的是重拾中國動畫短片創作的多元實驗精神,并以現代視角重新激活中國文化基因。它將極具東方神韻的藝術形式與當代敘事結合,讓故事扎根于中國語境。”速達說,未來,這個系列不僅希望能成為一個持續創作出優秀的中國動畫故事,更致力于構建一個開放、包容的創作平臺,匯聚中國動畫領域的優秀人才與創作力量,持續推動中國動畫的創新與繁榮。
從《中國奇譚》到《中國奇譚2》,相比“目的性”太強的突破,陳廖宇更喜歡用“成長”這個詞,“在內部總結會上,每個導演都覺得,做完片子,自己又經歷了一次創作和人生的成長,《中國奇譚》到《中國奇譚2》同樣經歷了成長”。他覺得,大家懷著真誠和探索心去創作,讓《中國奇譚2》像孩子一樣成長,盡管成長過程中會有成功,也會遭遇挫折,但勇敢地迎接所有的探索和未知的東西,才是成長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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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談到個人“成長”,兩度參與《中國奇譚》系列的胡睿和楊木都深有感觸。楊木覺得,創作是需要訓練的,不斷地創作讓自己講故事和與觀眾溝通的能力在變強,也能更好認清自己和表達自我。胡睿有類似的思考,“就像小時候學自行車、學游泳一樣,好像突然間就會了,但是馬上就重新進入什么都不會的階段,你得重新再認識,重新再學,成長就是要經歷這樣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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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在《中國奇譚》口碑收視“雙爆”的前提下開啟續作,陳廖宇覺得,團隊面臨的宏觀難點是必須“從零開始”,“我們得時刻提醒自己,假裝《中國奇譚》什么成就都沒取得過”。而“微觀的難”落到每一部片子中,便是無數次的推倒重來。“比如《耳中人》這部片子,我特別希望它在聲音上有很大的創作空間,做出它的特色。”他透露,《耳中人》的聲音重做了三次,“這部片子里的聲音實際上分為三個層面,一是正常的聽覺;二是秀才得到順風耳之后的聽覺,以及他耳朵里住著一個小人的主觀的聽覺。如何在相應的段落里把它們區分開,在不用提示的情況下,讓觀眾能夠感受到并參與到敘事和表達中來,是我們不斷克服的難點。”
在《耳中人》中,胡睿還找到了另一種與自己追求的電影語言不謀而合的藝術形式——中國戲曲。片中在表現主人公美好愿望這段場景時,使用了昆曲《牡丹亭》中的念白。“我住的單元樓隔壁是別墅,鄰居就有一個大花園”,胡睿說,看到那一幕,瞬間就想到了《牡丹亭》。“作為一個中國人,無法抗拒《紅樓夢》和《牡丹亭》的語言文字韻律之美,而且《牡丹亭》在表達人物心理上達到一種至高境界。”談到昆曲之美,他神采飛揚,充滿敬佩,“有這樣的傳統文化瑰寶我感到很驕傲,我在作品中有對昆曲的致敬,我對它心向往之。”
陳廖宇用三個“奇”形容《中國奇譚2》的探索,“奇在故事,奇在形式和技術,也奇在角度”。他以各個短片為例,《耳中人》是典型的中國民間傳說故事的結構,從現實出發,抵達魔幻,又回到現實,模糊了現實與幻想的邊界,這是“故事的奇”。“《小雪》嘗試用毛氈定格動畫的形式呈現,而在我心目中,《大鳥》做到了二維手繪動畫的極致,在探索邊界上,體現出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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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照片 賴鑫琳 攝
他向出席超前觀影的觀眾劇透,“《今日動物園》講了一個小熊的故事,卻做成了類似紀錄片的形態;而《三郎》建立在武俠片典型類型片的基礎上,加了科幻元素,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角度。”作品在題材地域上也進一步拓寬,比如《拜山》融合客家民俗與奇幻想象,尋找鄉土與遠方的回響,“作品中有許多典型中國南方的風俗,相信那個地域的觀眾看到會有共鳴。”
在陳廖宇看來,無論如何“奇”,《中國奇譚2》最終都表現的是每個人在探索人生、在成長過程中如何發現自我、找到自我,以及完成一個更好的自我成長的故事。
經歷過創作的成長,不少導演萌生創作長片的想法。楊木和胡睿都在等待一個合適的好故事,胡睿覺得,真正好的故事在看完后也許不會始終完整地記得,但會有一兩個瞬間永久停留在心里,“當你去坐飛機、坐火車時,突然間某一時刻,周圍特別嘈雜,你干不了其他事的情況下,它會突然出來,讓你可以躲到里面享受愉悅,這也許就是真正的‘元宇宙’。好作品不是精彩的三幕式結構的故事,或是靠各種包袱、梗逗樂觀眾,你得在那個基礎上還能再往前走一小步,走進觀眾心里,即便只有就這么一兩個moment(時刻)。這是我通過創作《耳中人》悟出的道理。”
講好三種故事,不怕觀眾不懂
相比第一部,第二部在故事打磨上更加系統化和用心。“做動畫短片時,大家往往會更多把注意力放在風格新奇、技術新鮮上,但創作者也要為大眾提供一個能夠接受并且理解、喜歡的作品,要給大家講一個好的故事。”陳廖宇說。
對于很多觀眾來說,《耳中人》《大鳥》等作品的故事可能略帶晦澀,他對此并不擔心,“有一種故事是傳統線性故事,容易看懂情節和細節,還有一種更多的是激起觀眾的某種共情或者體驗,比如《耳中人》,如果你在其中體驗到恐懼、欲望或者某種感受,你就懂了。”
胡睿介紹,《耳中人》的故事來自自己讀《聊齋志異》時的感悟,邏輯并不復雜,“一個人耳朵里面長一個妖怪,他和妖怪作斗爭,最后勝利了。它是沒有門檻的,有些人看懂了,反而會覺得沒看懂,是因為有些想表達內容不是直接灌輸,而是用劇中人的一些臺詞來點題來暗示,或者是通過某個人把它說出來。”他說,自己之所以敢這么寫,也是基于《中國奇譚》的氛圍,“我覺得《中國奇譚》應該有一點留白,所有的東西都在面上,下面什么東西都不放的話,這個作品可能就像一個很甜的口香糖,嚼兩下之后,味道淡了,只剩下的咀嚼的勞累。”他覺得,敘事太直白,反而是低估了觀眾的審美。“應該把觀眾的智慧放在作者的智慧之上,你能懂,相信觀眾也能懂,如果不能懂,大家一起聊聊也就都懂了。”
對于《大鳥》,陳廖宇覺得是“第三種故事”。“也許看不懂的人會比《耳中人》更多,但我一直很放心”,他形容,正如眺望遠山,有些山從山頭到山腳清晰可見,有些山則在面前攔起水壩,只露出一個個山頭,其他都隱于水面之下。“《大鳥》中,觀眾會看到一個個的線索和情節,需要你順勢潛入水下探索,會發現連綿的山體。水下面的東西是有的,只不過不是那么容易看到。有,我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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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2》
自2023年首播以來,《中國奇譚》系列已逐步構建起具有持續生命力與拓展性的“奇譚宇宙”IP。該系列以中華傳統文化的當代表達為內核,通過獨立成篇又精神相連的故事,不斷拓寬內容與美學的邊界,為中國動畫創新探索注入重要動能。總出品人、總制片人李早表示,“奇譚宇宙”不僅是一個IP,更是鼓勵美學探索、敘事創新與文化表達的中國動畫創新平臺,通過植根中華傳統文化、觀照當下現實的創作路徑,在傳承中創新,在多元表達中凝聚共識,在產業聯動中迸發新生力量,為國產動畫開拓全新范式,激發中國動畫IP更蓬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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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2》
《中國奇譚2》由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有限公司、上影元(上海)文化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上海寬娛數碼科技有限公司、陳廖宇工作室聯合出品,速達、朱貝寧擔任總監制,陳廖宇擔任總導演,王雋、李早、李旎、崔威擔任總出品人,王雋、李早、張圣晏、崔威擔任總制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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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奇譚2》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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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中國奇譚2》大門將啟,中式動畫短片如何藏山于水、自然成長?》
欄目主編:施晨露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鐘菡 張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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