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方能堪大用

讀復旦時，聽說一校訓，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

細一打聽，此乃民間校訓，非官方版本也。

甭管民間官方吧，既然流傳開來，必有一定道理。

自由，這好理解，

無用，啥意思呢？

離開學校多年，隨著見識增多，

對于“無用”二字，有了一些新的感受。

無用，出自《莊子·人間世篇》，

原話是，“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又說，“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話雖這么說，要怎么解讀，還真得費些腦子。

我以為，用辯證觀點看，此話就好理解了。

老詹的理解是，這里說的無用，

指的就是，有些事情吧，

從物質和近期看，似乎無用。

然而，換個角度，

從精神和長期看，卻很有用。

也就是說，看似“無用”，實則“有用”。

不說道理，舉例子吧。

比如，愛好文學，乍一看來，確實無用，

既不能讓你立馬賺錢，得到物質上的實惠，

又不能教你操作電腦，學一門有用的技術。

然而，從精神層面看，

文學的長期浸潤與滋養，可以增長人的見識，陶冶人的心靈，

提升人的品位，健全人的人格。

一個愛好文學而又能從中汲取營養的人，

精神上必定是充盈的、寬厚的、含蓄的，

長期而言，對人的氣質，看待問題和處理問題的方法和能力，

必定會有潛移默化的影響。

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一個從容淡定、飽讀詩書的企業家，

與一個舉止粗俗、胸無點墨的老板，

哪一個精神世界更豐富，

哪一個更能讓基業長青，

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

從這個角度看，文學豈非不但不是“無用”，

而且是大大的“有用”嗎？

我們曾聽說過這樣的話，

企業競爭，拼到最后，拼的是文化。

還聽說過，喬布斯曾經感慨：

我愿意拿我全部的科技，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

同樣道理，

音樂，繪畫，書法……

旅游，登山，健身……

從物質層面和短期效益看，

確實顯得有些多余，甚至無用，

但是從精神層面和長期積累看，

你能說對你的全面成長沒有用處嗎？

由此引申開來，想到一個問題。

從我國七十多年的經濟建設歷史看，

由于過于看重物質上和短期的“有用”，

我們曾經干過一些急功近利的蠢事，

比如，大煉鋼鐵啦，跑步進入共產主義啦……

比如，毀林開荒啦，竭澤而漁開發能源啦……

當時，確實也曾有用，

然而，從長期看，不但效果不佳，

甚至反而造成對環境的破壞和資源的浪費。

反之，封山育林，保護環境，涵養水源……

從短期看，似乎無用，甚至只有投入，沒有產出，

但從長期看，算一算經濟和歷史的大賬，

豈非大大有用嗎？

說到這里，聯系下自己。

老詹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在金沙江邊小縣城長大。

勤奮努力，念完初中，上了地區重點高中，

碰到史無前例，下鄉當了農民。

回城工作以后，文化館當美工。

恢復高考，念復旦大學新聞系。

畢業工作，從經濟日報到人民日報……

自認為是刻苦努力的，勤奮的，踏實的。

然而，如今回憶起來，也有明顯不足，

一是，傳世優秀文學作品，讀得不多。

二是，對世界和中國歷史，了解甚淺。

三是，人際交往結識朋友，比較單一。

總以為這是些“無用”之事，

因整天埋頭工作無暇顧及，

然而，有因即會有果，而且比較明顯，

這就導致整體素質不高，缺乏積淀和修養。

寫的不少文章，靠的是冥思苦想和笨功夫。

既缺乏歷史厚度，也沒有汪洋恣肆的靈氣。

年過七旬方才意識到，然而已經有些悔之晚矣。

希望年輕人吸取老詹教訓，不要過于急功近利。

走筆至此，對母校的校訓，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

有了深一層的理解，

和發自心底的認同。

真好呵，復旦校訓！

衷心希望校友們，

做一點無用之事，

成一個有用的人。

文章選自《且將人生看通透》，原題為“無用”，發表時有增刪。這樣的文章，書中有50篇。欲購此書者，在此下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