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好心真自利”，歐盟援助非洲鐵路被批“殖民歷史在回響”

【文/觀察者網 熊超然】洛比托走廊（Lobito Corridor）是一條全長1300公里的鐵路，從贊比亞銅礦帶邊緣的卡皮里姆波希通往安哥拉的洛比托港，最早于20世紀初由殖民列強鋪設，用于將中非地區的關鍵礦產運往大西洋港口。

英國《金融時報》當地時間12月24日撰文介紹稱，這條鐵路此前被稱為本格拉鐵路（Benguela Railway），計劃到2030年每年運輸100萬噸銅。如今，它作為歐盟新對外援助戰略的旗艦項目，正在被重新啟用——歐盟正加大投入，并試圖利用資金換取地緣政治利益。

目前，歐盟及其成員國正與美國、非洲開發銀行以及私營企業一道向該項目投資20億歐元。歐盟委員會分管國際伙伴關系事務的委員約瑟夫·西克拉（Jozef Síkela）將這一項目視為歐盟發展計劃的新模式。他告訴《金融時報》：“這涉及農業、物流、職業培訓以及交通運輸。”

“當然，它將非洲銅礦帶與全球貿易以及歐洲的清潔技術產業連接起來，所以我不會隱瞞我們正在獲取銅。但一旦他們能夠加工和精煉銅，就可以利用這套基礎設施運輸更高附加值的產品。”西克拉并不諱言。

不過，非政府組織和一些發展機構官員擔心的是，洛比托走廊項目象征著一種現代版的爭奪影響力和資源的策略，這種策略與殖民時期歐洲對待非洲大陸的方式有著令人不安的相似之處。

《金融時報》在其報紙版報道標題更是指出，歐盟的種種做法被認為是在發展援助方面將自身利益置于首位，批評人士認為，這項耗資20億歐元的非洲鐵路項目，讓人聯想起非洲大陸過往的那一段殖民歷史。

2021年6月，安哥拉西部洛比托市，當地居民抵達本格拉鐵路線上的洛比托車站。這條鐵路是美國支持的洛比托走廊的一部分，是區域貿易的重要交通紐帶。 IC Photo

發展與環保非政府組織聯盟“反制衡”（Counter Balance）的負責人弗蘭克·瓦納爾肖特（Frank Vanaerschot）表示：“洛比托走廊很好地體現了歐盟發展預算和政策走向的癥結所在，目前尚不清楚這將如何促進當地經濟發展和利益。”

報道指出，洛比托走廊項目也凸顯了歐盟對發展援助態度的顯著轉變。這一轉變，發生在美國大幅削減全球援助項目資金、以及其他西方國家收緊財政支出的背景下。

美國方面已表示，可能向洛比托走廊項目投資高達50億美元，這既凸顯了該項目對西方國家的戰略重要性，也反映出它們在發展援助上采取了更具交易性的方式。

歐盟于2021年12月宣布了一項3000億歐元的“全球門戶”計劃，旨在為世界各地的項目提供贈款、貸款和擔保。雖然歐盟避免直接提及中國，但外界普遍認為，該計劃旨在抗衡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不過，彭博社當時就指出，挑戰“一帶一路”，歐盟面臨著艱巨的挑戰，因為歐盟和美國一樣起步較晚，并且體量上也無法比中國的“一帶一路”相提并論。

如今，“全球門戶”計劃已付諸實施，以服務于歐盟的經濟和外交政策目標——確保關鍵礦產和能源供應，并遏制非法移民。

英國外交政策智庫“海外發展研究所”（ODI）的歐洲事務主任多拉·梅雷迪思（Dora Meredith）表示：“當今的發展范式正在發生變化，圍繞交易性的敘事越來越多，而道德敘事在政策制定者那里的影響力正在下降。”

ODI一份關于歐盟發展議程的報告指出，在公共預算緊張的時期，如果發展援助的理由能夠“以切實可行的方式與國內優先事項聯系起來”，其說服力將會更強。

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經合組織，OECD）的數據，歐盟是經合組織中規模最大的援助方，2024年占全球官方發展援助的61%。但隨著歐盟將更多資金投向烏克蘭、以支持其應對俄烏沖突，越來越多的援助資金被留在了歐洲內部。

洛比托走廊項目路線圖 《金融時報》制圖

盡管如此，歐盟用于發展與對外援助的預算將在2028年開始的下一輪聯合預算中大幅增加，從約1080億歐元翻倍至2000億歐元，但這些資金將更多投向戰略目標，同時也為歐洲企業在海外提供投資機會。

《金融時報》介紹稱，歐盟通過“全球門戶”計劃推動的項目，還包括在中亞地區利用歐洲技術建設互聯網連接，以及在納米比亞打造一個綠色氫能樞紐，并提供配套投資用于培訓當地工人。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新任署長亞歷山大·德克羅（Alexander De Croo）表示，在所謂的“發達國家”，如今資本配置實際上變得相當困難，因為人口結構不利于獲得更高的回報，社會已經老齡化。而這使得“發展中國家”非常有吸引力，因為那里存在需求。“你可以從零開始，而且人口結構也非常有吸引力，因為這些國家通常人口非常年輕。”

這位前比利時首相補充說，“全球門戶”計劃具體體現了過去幾年發展援助的演變。“如今，全球討論的主題主要是安全、移民和非法毒品貿易——這些都是極端貧困和不平等問題的‘癥狀’，而發展援助應該用于解決這些問題。”

然而，一些聯合國官員和非政府組織擔心，將重點放在大規模投資項目上，并將資金與遏制移民等條件掛鉤，可能會以犧牲人道主義援助以及學校、醫院等地方發展項目為代價。

聯合國難民署負責行動事務的助理高級專員拉烏夫·馬祖（Raouf Mazou）表示：“兩者都需要。你需要人道主義援助，也需要投資。邊境管控是正當的……但如果在不投資或不提供人道主義援助的情況下這樣做，你將浪費資源。”

“反制衡”組織聯盟的瓦納爾肖特認為，解決不平等問題、終結貧困、確保創造當地經濟附加值，并讓當地社區處于決策過程的核心，這才是真正的優先事項。

“如果你看看該戰略核心的一些項目是采礦項目和大型能源項目，那么這使得它很容易受到各種問題的影響。”他指出，這些行業常常與“侵犯人權”和“環境風險”相關聯。

就洛比托走廊而言，官員和非政府組織警告稱，該項目將使歐洲國家受益，但為當地社區創造的附加值可能很有限。一名從事發展工作的高級官員表示：“自利一直存在，但現在變得更加赤裸裸、坦率和尖銳。‘全球門戶’計劃原本應該是對官方發展援助的補充，我們的擔憂是，它最終會變成一個旨在推動私營部門發展的出口信貸機構。”

12月4日，《衛報》報道稱，最新報告發現，美歐押注的“洛比托走廊”項目已令數千名當地居民流離失所。

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于今年11月，與坦桑尼亞和贊比亞政府共同發表了《關于攜手打造坦贊鐵路繁榮帶的聯合聲明》，中方還表示，愿協助贊方、坦方合力打造新的經濟增長樞紐，同時在沿線合作實施醫療衛生、減貧惠農等更多“小而美”項目，更好促進民生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