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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禁讓人想起一個老段子:如果你想推銷一套偽史,最好的方法不是找專家辯論,而是請兩位好人緣的文化名流當“托兒”。《圓桌派》這次,不幸成了這個段子的現實演繹。
前文回顧:
《圓桌派》第八季最后一期,竇文濤請來了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馮時,兩旁配著許子東和馬家輝,開始討論中華文明有8000年歷史的問題。
許子東和馬家輝有這個能力嗎?這陣容,相當于讓兩位相聲捧哏給變戲法的當學術公證人。
許子東的表現尤其令人嘆為觀止,像一個“學術迷弟”,馮時每拋出一個驚人之論,許子東就隨聲附和,偶爾還負責將馮時的玄學表述翻譯成更接地氣的贊歌。看上去有點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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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竇文濤,這位自稱最適合當“遺產繼承人”的主持人,的確沒什么現代科學素養,連馮時“什么季節得什么病”這種偽科學都跪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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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從主持人降格為“首席粉絲”,從“圓桌派”主持人變身“馮時思想推介會”司儀。一場本該是思想交鋒的對話,活生生被辦成了馮時粉絲見面會。
這不禁讓人想起一個老段子:如果你想推銷一套偽史,最好的方法不是找專家辯論,而是請兩位好人緣的文化名流當“托兒”。《圓桌派》這次,不幸成了這個段子的現實演繹。
不嫌丟人嗎?
1
馮時在節目中的觀點,有很多明顯反智的內容。
譬如馮時說:自然資源有限,欲望無限,爭奪則亂,所以圣人用禮約束。
這一套論斷,是為他接下來的“反工業革命鄉愁”服務的。
他質問:工業革命200多年,世界更好了嗎?
這個問題,應該去問問那些工業革命前平均壽命只有35歲、嬰兒夭折率超過三分之一、一場天花就能滅門的祖先們。
應該去問問那些因為農業科技發展,全球營養不良人口比例從1970年的35%降到如今不到9%的統計數據。
馮時先生坐在由現代電力照明、全球通訊網絡支撐的演播室里,享受著抗生素帶來的健康保障,卻懷念一個“靈性飽滿”但隨時可能死于痢疾或難產的時代,這種“何不食肉糜”式的文化鄉愁,既奢侈,又虛偽。
反對“欲望”是多熟悉的論調。什么是“禮”?在很長歷史里,“禮”的核心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用這套東西“約束欲望”,約束的是誰的欲望?不過是讓底層“安貧樂道”,讓權貴“心安理得”。歷史上“禮”最昌盛的時代,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慘劇少了嗎?
但凡對現代經濟學有基本的了解,都不會視欲望為洪水猛獸。
馮時還反對AI用于考古,認為AI沒有“德性”和“靈性”,會摧毀人的靈性。
這暴露了一種深刻的人類中心主義自戀。AI是工具,如同犁和望遠鏡。用AI分析考古數據,如同用碳十四測定年代,它不會摧毀靈性,只會摧毀那些建立在信息壟斷和主觀臆斷之上的“學術權威”。
害怕AI,是害怕自己那套依賴“悟性”、“心傳”的模糊解釋體系,在數據和算法面前失去神秘光環。真正的靈性,難道懼怕被工具照亮?
馮時還斷言:文化創造在秦之前都完成了,后來只是修修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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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本期節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論斷。按照此說,不要說唐詩宋詞,現在互聯網和人工智能也都是修修補補?
難怪在他眼里,AI屁都不是。
這要不是反智,什么才是?
這不僅僅是對兩千年文明史的粗暴腰斬,更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閡割。它否定了文明的流動性、適應性和創造性,將中華文化釘死在一個虛構的“上古黃金時代”的標本架上。
這種論調,與歷史上所有認為“今不如昔”的復古派一樣,不是文化自信,是文化絕望。
3
這期圓桌派,讓很多人高潮迭起的是馮時“中華文明八千年”的論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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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下,核心證據鏈脆弱得像蜘蛛網。
馮時提出“中華文明8000年”的觀點,主要是基于他對“文明”標準的重新定義以及對部分考古發現的獨特解讀。這一觀點在學界存在不少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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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時反對國際學術界慣用的、以文字、青銅器和城市作為文明標志的“三要素”說。他認為這一定義過于強調物質層面,且源于西方經驗,不完全適用于中國。
他轉而從中國古代典籍(如《周易》)出發,提出了以“道德、知識、禮儀”為核心的新三要素,更側重精神與制度層面。
這一重新定義帶來了幾個關鍵問題。首先是標準難以量化與操作,“道德”、“禮儀”等概念非常抽象,在缺乏文字記錄的史前時期,很難通過考古實物進行客觀衡量和證實。什么樣的考古發現算作“道德”出現的證據?其判斷標準容易帶有主觀性。
它也模糊了“文化”與“文明”的界限。許多學者指出,天文觀測、祭祀禮儀、原始道德觀念等,更屬于“文化”的范疇。人類在早期聚落階段就可能產生這些行為。而學術上通常所說的“文明”(Civilization),其核心標志是社會復雜化到產生國家形態,如社會階層的嚴重分化、專職統治階層的出現、對暴力的合法壟斷等。馮時的標準可能將文明的起點過度提前,混淆了文明的萌芽與成熟形態。
為了支持其八千年的觀點,馮時對一些重要考古發現進行了闡釋,但這些解讀并未被學界廣泛接受,存在過度解讀或證據不足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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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他將濮陽西水坡遺址墓葬中的**蚌塑龍虎圖案直接解釋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象體系,證據鏈顯得較為薄弱。
他對“太陽人”石刻的斷代和功能(認為是八千年前的測影石碑)的認定,也存在爭議。
譬如秦刻石的證據,辛德勇等學者早已提出偽造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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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時先生在證據選擇上可能存在確認偏誤,即主要選取有利于自己假設的證據,而忽略其他可能的解釋或反證。
4
在論證邏輯上,馮時的觀點也存在一些瑕疵。
他的研究似乎先有了“中華文明必然早熟且獨特”的預設結論,然后再去尋找證據來證明,某種程度上陷入了循環論證。
馮時“中華文明八千年”的觀點,動搖了國際學術界賴以比較和交流的客觀基礎。盡管傳統的“文明三要素”并非完美,并持續在討論中修正,但其可操作、可驗證的優勢是目前更為主流的研究范式。
但這不重要。在馮時及其擁躉的方法論里,結論是先于證據存在的——“中華文明必須最古老、最獨特、最連續”。
這是典型的“先射箭后畫靶”。靶心早已畫好,名曰“民族自豪感”,然后滿世界尋找像箭的樹枝,甚至不惜把樹枝削成箭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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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類人的認知中,賈湖骨笛必須是“律管”,因為“禮樂文明”需要它古老;一個圖形符號必須能扯上彝族文字,因為“文明連續性”需要它來縫合。他們拿著一把錘子,看所有的考古發現都像是自證的釘子,拼命地往下敲。
當學術研究淪為民族敘事的注腳,考據就變成了“考故”——在故紙堆和故物里,考出自己想要的“故事”。
“因為我們需要它古老,所以它必須古老”,這種循環論證,是邏輯學入門課就要批駁的謬誤。但在“激動人心”的民族敘事面前,邏輯常常被當成不合時宜的冷水。
文明的偉大,不在于起跑線搶跑了多少年,而在于它在漫長馬拉松中展現出的韌性、包容與創造性。熱衷于爭奪“最早”的名號,恰恰暴露了對于“后來”的創新乏力缺乏自信。一種需要靠不斷向前追溯出生日期來證明自己“成年”的文明,恰恰說明它在心理上還未真正成熟。
5
我們需要的不是更古老的起源,而是更清醒的當下。
《圓桌派》這期節目,照出我們時代某種尷尬的文化心理:一邊享受著現代科技的一切便利,一邊在話語中沉迷于對前現代的浪漫想象;一邊在現實中奮起直追,一邊在精神上不斷向后下跪,試圖從古老的塵埃里,刨出足以安慰今天失落的“第一”。
馮時的觀點,許子東們的附和,竇文濤的迷醉,共同煲了一鍋“文化懷舊濃湯”,味道鮮美,但營養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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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用“八千年”的宏大數字暫時撫慰了某種焦慮,卻回避了真正重要的問題:在最近的這百年、這十年,我們為人類文明貢獻了哪些不可替代的思想、科技與制度創新?
馮時會告訴你:不重要,因為先秦是最牛掰的,什么都有了。
一場本應啟迪思想的“圓桌”,最終淪為一場自我麻醉的“圓謊”,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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