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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兒,這房子不錯啊,地段也好。"大伯陳建國站在我剛裝修好的客廳里,摸著嶄新的墻面,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正在廚房里泡茶,聽到這話心里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大伯第一次踏進我們家的門。
"是啊,攢了好幾年才買下來的。"我端著茶盤走出來,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大伯接過茶杯,在沙發上坐下,那副模樣就像這房子的主人一樣自在。"你爸要是還在,看到你有出息了,一定很高興。"
聽到這話,我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爸爸,如果他還在的話,會看到這套房子嗎?還是會像十七年前那樣,為了三萬塊錢跪在這個男人面前?
"大伯,您今天來是有什么事嗎?"我坐在對面,直視著他的眼睛。
大伯放下茶杯,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飛兒,咱們是一家人,有些話我覺得該跟你說說了。"
01
十七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永遠忘不了。
那時我剛上高一,成績很好,但家里的經濟狀況卻越來越糟糕。爸爸在建筑工地干活,媽媽做清潔工,兩個人的收入勉強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直到媽媽突然病倒了。
"胃穿孔,需要立即手術。"醫生的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我們頭上。"手術費加上后續治療,至少需要三萬塊錢。"
三萬塊錢,對于當時的我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爸爸跑遍了所有能借錢的地方,同事、朋友、親戚,能開口的都開了口。大部分人都是搖頭,有錢的不愿意借,愿意借的沒有錢。
最后,爸爸想到了大伯。
大伯陳建國在鎮上開了個小商店,生意還不錯,家里條件在我們這些親戚中算是最好的。而且,他和爸爸是親兄弟,血濃于水,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大哥,求求你了,救救秀芳吧。"爸爸站在大伯家門口,聲音顫抖著說。
我跟在爸爸身后,看著他彎下腰,那個平時在我心中頂天立地的男人,為了媽媽的命,放下了所有的尊嚴。
大伯靠在門框上,手里夾著煙,眼神冷漠:"老二,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店里也沒什么錢。"
"大哥,我知道你有困難,但是秀芳她快不行了,醫生說再不手術就來不及了。"爸爸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我給你寫欠條,以后一定還你,求求你了。"
大伯彈了彈煙灰,搖搖頭:"你看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我不幫,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說完,他就要關門。
就在那一刻,爸爸突然跪了下去。
02
"大哥,我求求你了,救救我老婆吧!"
爸爸重重地跪在大伯家門口的水泥地上,額頭磕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站在一旁,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爸爸!"我哭著喊道。
大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趕緊扶起爸爸:"老二,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快起來!"
爸爸抬起頭,我看到他的額頭已經紅腫了一片,眼中滿含淚水:"大哥,我真的沒辦法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三萬塊錢,我一分不少地還你,求求你了。"
大伯扶著爸爸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復雜,似乎也被感動了:"老二,不是我心狠,實在是..."
就在這時,大伯母李玉花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這個場面,立刻變了臉色:"建國,你在搞什么?大過年的,怎么能讓人在咱家門口跪著?"
"秀芳病了,需要手術費。"大伯簡單解釋了一句。
大伯母聽后,臉色更難看了:"哦,原來是來借錢的。建國,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剛明年就要結婚了,光是彩禮錢就要十幾萬,哪里還有閑錢借給別人?"
聽到這話,爸爸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他看看大伯,又看看大伯母,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滿是絕望和屈辱。
"算了,算了。"爸爸擺擺手,聲音嘶啞,"是我想多了,打擾了。"
他拉著我轉身就走,步伐踉蹌,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走出很遠后,我回頭看了一眼,大伯還站在門口,手里的煙早就熄滅了,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們遠去的背影。
03
最終,媽媽的手術費是通過賣掉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爺爺留下的老宅子湊齊的。
手術很成功,媽媽康復得也不錯,但爸爸卻像是變了個人。他變得沉默寡言,干活更加拼命,仿佛要用無休止的勞動來洗刷那天跪下時的屈辱。
從那以后,我們家和大伯家的關系就疏遠了。逢年過節,大伯偶爾會來看看,但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熱絡。
我也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再也不讓爸爸媽媽受這種委屈。
高中三年,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功夫不負有心人,我考上了省城的重點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大學四年,我除了學習就是打工,省吃儉用,從來不向家里要一分錢。畢業后,我留在了省城,進入一家軟件公司工作。
剛開始工資不高,我租了個小房間,每個月除了基本生活費,其余的錢都寄回家。爸爸媽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以前,我希望他們能輕松一些。
工作三年后,我跳槽到了一家更好的公司,工資翻了一倍。我開始認真考慮買房的事情,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給爸爸媽媽一個安穩的晚年。
可是就在我準備付首付的時候,噩耗傳來了。
爸爸在工地上出了意外,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04
爸爸的葬禮上,大伯來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比三年前富態了不少。他走到靈前,鞠了三個躬,然后轉身對我說:"飛兒,你爸爸是個好人,走得太早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心里五味雜陳,既感激他能來參加葬禮,又忍不住想起十七年前的那個冬天。
"以后有什么困難,記得找大伯。"他拍拍我的肩膀,"咱們是一家人。"
聽到這話,我內心冷笑了一下。一家人?當年爸爸跪在他面前求救的時候,怎么沒見他說這句話?
葬禮結束后,我把媽媽接到了省城。我已經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比老家那間破舊的平房要好得多。
媽媽年紀大了,不適應城市生活,總是念叨著要回老家。但我堅持讓她留下來,我要好好照顧她,彌補這些年來的虧欠。
為了讓媽媽住得更舒服,我決定買房。這次不再是計劃,而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把這幾年攢下的錢全部拿出來,又向銀行申請了貸款,終于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八十平米的兩室一廳。房子不算大,但裝修精致,采光很好,最重要的是離醫院很近,方便媽媽看病。
裝修期間,我每天下班后都會去工地看看,確保每一個細節都符合要求。我想給媽媽一個完美的家,讓她在有生之年能夠安享晚年。
三個月后,房子裝修完畢。搬家那天,媽媽看著嶄新的家,眼中滿含淚水:"飛兒,你爸爸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我摟著媽媽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是啊,如果爸爸還在,看到我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就在我們搬進新家的第二天,大伯來了。
05
"房子真不錯,裝修得很有品味。"大伯在各個房間里轉了轉,不停地點頭贊嘆,"這得花不少錢吧?"
"還行,大部分是貸款。"我如實回答。
大伯在客廳里坐下,接過我泡的茶,笑著說:"飛兒,你現在真是有出息了,年紀輕輕就能在省城買房,比你哥強多了。"
提到堂哥陳剛,我心里有些復雜。據我所知,他這些年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靠著家里的小商店勉強過日子,去年結婚后日子過得更加緊張。
"哥哥他還好吧?"我客氣地問道。
大伯嘆了口氣:"別提了,這孩子就是不爭氣。結婚后更是天天在家里躺著,也不出去找工作,全靠他媽媽一個人撐著。"
說到這里,大伯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飛兒,大伯這次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心中一緊,直覺告訴我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什么好事。
"你說。"我盡量保持冷靜。
大伯放下茶杯,看著我,眼神變得認真起來:"你看,你現在事業有成,在省城也站穩了腳跟。但是你哥哥不一樣,他沒有你這樣的能力,在老家也沒什么發展前途。"
我沉默不語,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想著,咱們畢竟是一家人,應該互相幫助。"大伯的聲音變得有些急切,"你看這房子這么大,你一個人住也住不了,不如..."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背對著我,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大伯轉過身來,看著我,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在醞釀著什么重要的話語。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大伯的眼中閃爍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光芒,那是貪婪,是理所當然,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飛兒,我覺得..."
06
"這房給你哥。"
六個字,像六把利刃,瞬間刺穿了我的心臟。
我呆呆地看著大伯,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房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你說什么?"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伯看到我的反應,反而顯得更加理直氣壯:"飛兒,你別激動,聽大伯跟你分析分析。你現在年輕,有能力,以后還能再買房。但你哥不一樣,他已經三十五了,結了婚還和我們擠在一起,這像什么話?"
我猛地站了起來,渾身發抖:"大伯,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這是我花錢買的房子,憑什么給別人?"
"什么叫給別人?"大伯的臉色變了,聲音也高了起來,"阿剛是你哥,你們是兄弟,幫幫兄弟怎么了?再說了,當年要不是我們家幫忙,你能有今天?"
"幫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伯,您幫過我們什么忙?"
大伯被問得一愣,隨即梗著脖子說:"當年你媽媽生病,要不是我指點你爸爸賣房子,你媽媽能活到現在?還有你上大學的學費,不也是賣房子的錢供的?我要是不提醒,你爸爸能想到這個辦法?"
聽到這些話,我徹底憤怒了。血液沖上大腦,十七年來壓抑的屈辱和憤怒瞬間爆發:"大伯,您還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07
"當年我爸爸跪在您面前求您借三萬塊錢救命,您是怎么說的?說生意不好做,沒有錢!"我的聲音越來越高,"現在我有了房子,您就想起來咱們是一家人了?"
大伯的臉色變得鐵青:"陳飛,你怎么跟長輩說話呢?當年的事情能一樣嗎?那時候我確實困難..."
"困難?"我冷笑一聲,"我記得很清楚,當年您為了給阿剛哥結婚準備彩禮,攢了十幾萬。三萬塊錢對您來說,不過是個零頭。但您就是不借,眼睜睜看著我爸爸跪下求您!"
"那...那是..."大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媽媽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了。看到我們在爭吵,趕緊走過來:"怎么了這是?好好的吵什么?"
我轉身對媽媽說:"媽,大伯要我把這套房子給阿剛哥住。"
媽媽愣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大伯,臉色慢慢變冷:"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大伯看到媽媽,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弟妹,你別誤會。我不是要房子,我是覺得阿剛現在困難,飛兒條件好,兄弟之間應該互相幫助。"
媽媽冷冷地說:"當年我們困難的時候,怎么沒見您說兄弟要互相幫助?我老頭子為了救我的命,給您跪下了,您幫助了嗎?"
大伯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涌起強烈的厭惡:"大伯,您走吧。這房子是我用血汗錢買的,一磚一瓦都不會給任何人。當年您看著我爸爸跪下不管,今天就別指望我會管您兒子的死活。"
08
大伯沒想到我會說得這么絕情,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陳飛,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阿剛再怎么說也是你哥哥!"
"哥哥?"我冷笑道,"十七年來,這個哥哥關心過我嗎?問候過我嗎?我爸爸去世的時候,他人在哪里?現在需要房子了,就想起來有個弟弟了?"
大伯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個白眼狼!"
"白眼狼?"我走到大伯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大伯,您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為了不讓爸爸媽媽再受委屈,我拼命工作,省吃儉用,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我買這套房子,是為了讓媽媽安享晚年,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
媽媽走過來,拉住我的手:"飛兒,別說了。"然后轉向大伯,聲音平靜但堅決:"大哥,您請回吧。這個家不歡迎您。"
大伯看看我們母子,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得逞了,惡狠狠地說:"好,好得很!陳飛,你給我記住今天的話,以后別后悔!"
說完,他氣沖沖地離開了。
房門關上后,客廳里恢復了平靜。媽媽看著我,眼中滿含淚水:"飛兒,你做得對。你爸爸要是知道,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我抱住媽媽,心中五味雜陳。十七年了,那個跪在大伯家門口的男人,終于可以安息了。他的兒子,再也不會向任何人下跪,再也不會讓任何人踐踏他的尊嚴。
夕陽西下,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客廳。這個用血汗和尊嚴換來的家,將永遠屬于我們。
從今以后,我要用自己的雙手,為媽媽撐起一片天空,讓她在有生之年,永遠不再受任何委屈。
這就是我的承諾,也是我對爸爸最好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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