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最初決定學習中醫的那個出發點是什么?對于每個學習中醫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簡言之就是初發心。是因為分數不夠而被調劑到該專業?還是為了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或是為了幫助他人?不同的出發點所產生的能量是不同的。當然,學習中醫的動力也會隨著對中醫的理解而逐漸改變。
一、學醫之路最初啟于感性
劉力紅先生在他的著作《思考中醫》里講到:“許多名醫走上學醫的道路,并不需要一個理性的過程,他們是直接從感性開始的,感性這個東西很奇怪,力量很大,一旦感性的動力確定下來,其他的問題都好解決。”和大多數人為自己或是親人的健康而走上學醫之路相似,胡老的學醫之路亦是出于這種簡單樸實的情感。
采訪人:您對中醫應該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情感才可以堅持下來吧。您一直在體制外,卻堅守學習、研究、實踐中醫,還有那么多中醫學院的研究生、博士來您這里學習跟診,發表論文近七十篇,有專著《黃帝內經理法秘要》問世,還獲得省部級科研成果獎二項,能跟我們介紹一下您是如何堅持的嗎?或者說您是抱著一個什么樣的信念?
胡不群:好像也沒什么,只是覺得人這一生應該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無論做什么事,既選定了就要把它做好。我學中醫的動機是痛父親早逝,家學失傳。我父親是特別優秀的中醫,如果把醫生的醫術水平分為十個層次的話,我認為父親應該是最高層次,而我目前的水平則是在第三個層次。我心里很清楚,父親的那種高度,是很難達到的。這些年來,我參加過各種各樣的學術會議,接觸過各種各樣的老中醫,也拜讀過他們的著作,但在我心中,還是沒有人能夠和父親相比。之所以如此推崇我父親的醫術,一則是情感因素,二則是他老人家對疾病的認識程度,自認為現在是沒有人能夠做得到的。
采訪人:您能介紹一下,您記憶中對您父親的醫術的認識嗎?
胡不群:我們生產隊有個老人家,他當時在武漢住院。經過一段時間治療,最后醫生告知他的家屬已無計可施了,建議患者出院準備后事。回家后,老人家奄奄一息,家人開始準備喪事,壽衣壽鞋都已穿好。這時有人建議請我父親來看看。我父親看了老人的脈,那個老人的弟弟問:“還有沒有救?”我父親說:“你們不要忙于準備后事,我先開一劑藥,你們現在趕緊去配回來,今天喂給他。你們用棉花沾著藥水擠進嘴里,一點點地喂。不能用勺子,會把它嗆死。明天早上八點鐘,如果他鼻子出血,你們就來喊我。如果早上八點鼻子還不出血,你們就準備后事。”第二天早上,我父親還沒起床,這個老人家的大兒子就慌慌張張地跑到我們家,我父親說:“你跑什么跑?”他說:“我爸鼻子出血了。”老人家救活了,早幾年還在,又活了三十年,活到90多歲才過世。
當時,我父親有個徒弟在一旁,后來我問他:“你當時在旁,我父親是怎么判斷還可能有救的?”他說:“當時你父親說脈還有一分緩象。有一分緩象就有一分胃氣,有一分胃氣就有一分生機。不可以就斷他立死。”
后來我出席全國的各種會議,我向很多的大家請教:“為什么斷定‘明天早上八點鼻子出血’就有救,不出血就沒救?”沒有人能回答我。至今,我不明其理。
二、在傳統文化中尋找學習中醫的動力
學習中醫的內在動力在哪里?何以能在面對現實各種誘惑下依然堅持對中醫孜孜不倦的追求?胡老指出,學習中醫的動力應該從傳統文化中去找,因為中國傳統文化中對人的認識,對人的探索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中醫它是扎根在中國傳統文化里的,而只有站在熟知傳統文化這樣一個制高點上才能真正地理解、學好中醫,也才能找到學習中醫的動力。然而由于歷史原因,中國古文化的破壞,中國傳統文化出現了不可彌補的斷層。因此胡老才說中醫的希望就在熱愛中醫的人身上。只有源自內心深處真實的熱愛,才能破除重重困難去探索真相、發現真理。
采訪人:您也在修道的路上走了很多年,是受您父親的影響吧?
胡不群:修道可能更多的是受我叔叔的影響。我們家的“道教的修煉”,也是家傳。我是跟叔叔一起學習中醫的。但我這個人資質很差,欲望很大,所以修不到他們那個層次。
采訪人:但是在我們看來,人如果沒有欲望了,那么對很多事情也會失去動力。
胡不群:不是這樣子的。欲望和愿力是兩碼事。
采訪人:您覺得怎么樣才能找到自己學醫的愿力?
胡不群:我覺得這個真的很難,特別是在這個時代。中國傳統文化在這方面是做得很好,它對人的探索,對人的認識,是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但我們卻把傳統文化的教育全都破壞了,導致我們缺乏一個傳統文化的根基。因為沒有傳統文化的根基,即便經過五年大學中醫教育,仍然有很多人對中醫不感興趣,絕大多數都改行。他們要么去學西醫,要么做其他事情去了,能夠堅持中醫的道路,用中醫的方法來治病的已經沒幾個了。
中醫沒落的原因就是因為缺乏一個傳統文化的根基。如果要復興中醫,一定要先復興傳統文化。中醫的復興和傳統文化的復興,其實是一個并行不悖的兩樣東西。中醫它是扎根在傳統文化中的一朵盛開的奇葩,屬于術門類,實踐性很強,應用和效果十分明顯,人人都能看得見。現代人都認為傳統文化是虛的東西,但中醫它能治好病,它是實的。中醫是扎根在傳統文化的土壤中,如果沒有傳統文化這個土壤,中醫的苗就無法茁壯成長,不可能成為大家。
采訪人:您覺得在傳統文化里面,哪些是學習中醫的學生必須去讀的經典呢?
胡不群:具體要求他們去讀經典,可能已經沒有時間了。因為現在的課程設置太重,很多不相關的課程太費他們的精力。所以也不指望他們去閱讀原典,但是對中國古代的思想要有了解,要有一個很深的了解。
《黃帝內經》,這是本門的基礎。首先你的文化根基必須要扎好。文化根基不扎好,你學習到一定的程度就會止步。當你看《黃帝內經》時,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學它,體會不到它到底蘊藏著什么好東西。如果你對傳統文化有了一定的了解,比如說《易經》、《老子》、《莊子》、《管子》、《淮南子》,對這些著作比較熟悉了,那么你就會覺得《黃帝內經》讀起來很容易很輕松,你也就能夠跟它相印證,相體會。如果這些東西你都不熟,你讀《黃帝內經》就是天書。就算背熟了也沒用,也就能理解一點點皮毛的東西。然后把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當做是精華,其它看不見摸不著的,甚至無法理解的,當做是糟粕,便把它剔除了。可能恰恰被你剔除的就是精華。這么多年來,關于《黃帝內經講義》的高等學校教材,常常會把五運六氣作為附篇,稍稍講一下。然后,在整體方向上是一個否定的態度。就算不否定,連第一個肯定它的人——任應秋老,他也只是把它作為一個氣象醫學來定位。
直到后來楊力寫了一個《中醫運氣學》,才算是對五運六氣有了個正確的認識。任應秋老他本人十三經都能背,所以他對五運六氣應該有著深刻的認識,之所以把它作為氣象醫學,是因為當時的時代對思想的管制。他只能這樣寫,也只有這樣寫才能夠面世。
采訪人:就是在那個年代,他只能用一個很小的試金石來讓大家看到中醫的某一方面。
胡不群:他至少提供了一個了解五運六氣的一個基本思路,幫助你了解它的基礎知識。至于自己相信與否,是否愿意深入,皆由自己而定。
采訪人:胡老師,我有一個小問題。我們在看《傷寒論》的那個六經傳變,我個人感覺是和五運六氣有很大的關聯,您的看法呢?
胡不群:這個肯定有關聯。對于《傷寒論》的研究,目前最流行的兩派,一派是方癥對應,另一派就是癥候群。這兩派其實都是日本傷寒學家提出來的,胡希恕是方證派的代表。運氣派很少被提及,它跟五運六氣就有關聯。
三、熟讀經典的前提下理解經典,辯證很關鍵
對于中醫的學習方法上,重視經典似乎是眾多醫師的共同認識,除此之外胡老也強調仍需要以一種全局觀辯證地看問題。
胡不群:經典要熟讀,不僅僅是要背熟他的條文。僅僅背熟條文是無益的,一定要理解它。理解的基礎還是要回歸到五運六氣,六經傳導上面。要對陰陽五行有一個深入地把握。中醫理論的基礎離不開易學,核心基礎是陰陽五行。
采訪人:那黃元御的《四圣心源》能不能作為青年學習中醫的參考?
胡不群:作為入門,是絕對沒問題的。深入還是在《傷寒論》,《金匱要略》和《黃帝內經》。離開《黃帝內經》,學術沒有基礎,離開了《傷寒論》、《金匱要略》,不知辨證為何物。我們現在的教科書講的辨證論治,就有這樣一個問題。八十年代的時候,湖南中醫研究院正在搞中醫病名診斷規范化研究,當時我在幫劉老(劉炳凡)搞函授教育,我就跟劉老說,這個病名診斷規范推行之時就是中醫死亡之日。
胡不群:張仲景的偉大就在于他的《傷寒雜病論》。不是《傷寒論》、《雜病論》,是《傷寒雜病論》。為什么?就是不能夠把它們截然分開。有單純的傷寒,也有單純的雜病,但是更多的是傷寒中有雜病,雜病中有傷寒。
采訪人: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虛實之間又有相互的轉換和影響了。
胡不群:所以它必須是《傷寒論》和《雜病論》一起來論。身邊這位學生,她是研究《金匱要略》的,我要求她先把《傷寒論》讀熟,研究《金匱要略》的同時也要懂《傷寒論》。如果你不讀懂《傷寒論》,你的《金匱要略》研究也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所以《傷寒論》和《金匱要略》,合之則兩全,分之則兩傷。
采訪人:其實我們也知道,現在作為社會主導的,不管是醫療,還是醫院,大家還是希望能夠按照西醫的方法,最快地解決病人自己的問題。
胡不群:其實你這個話也有問題。西醫不是最快解決問題的方法。從我治療感染性疾病來看,西醫最擅長的是治療感染性疾病,但它的療效有時遠不及中醫。
采訪人:胡老,您能講一些這樣的案例嗎?
胡不群:這種案例很多。比如有一個結核性腦膜炎的患者,在長沙市第二醫院住院,因為長沙二醫院與湘雅醫院很近,所以請湘雅的專家會診,通過抽取脊髓,確診是結核性腦炎。當時治療了半個月,一直在昏迷中,不能蘇醒,以及全身痙攣,醫院先后下達了六次病危通知書,親屬更是覺得沒什么希望了,就請我去看看,盡盡人事。我當時看了以后,他舌卷又無苔,當時就認為是一個熱病后期,津液耗傷,對于這種陰虛動風,肝風內動,我準備用大定風珠。當準備用時,又仔細想一想,她打點滴的時候是需要四個人護理,手腳都要有人按著,這種僵直性的痙攣,不是大定風珠、小定風珠、三甲復脈湯這種方子的主癥。
然后我就會想到《金匱要略》里的剛痙,“手足攣急,臥不著席”。像這種僵直性的痙攣,全身緊繃,是屬于剛痙。這樣的剛痙,我認為她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肝郁癥。《金匱要略》還有另外的一個大承氣湯癥,我就去摸了一下肚子,上腹是硬滿,但是她的小便是清泠的。所以我就判斷是一個桃核承氣湯證,是淤血結郁,而不是大承氣湯癥。便用了桃核承氣湯,加了平肝熄風的藥,如羚羊角,還用了60g丹皮,它能化瘀,直逐肝經的淤血,丹皮和桃仁聯合起來它可以逐凝固了淤血,使之從大小便出。
就這么一個簡簡單單的方子,藥熬到下午七點才熬出來,病人當時完全沒有吞咽能力了,就用棉簽在她嘴唇上給她涂藥,涂到晚上一點多才把這劑藥涂完,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就清醒了,病人的家屬于是決定出院,然后就在我這治療,現在還活的很好,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
所以你這種感染性疾病,比如結核病,西醫會用很多抗結核桿菌的藥,但是從中醫的角度來說,我不去考慮它的病源,沒有用一味抗結核感菌的藥,然后她就完全康復了。還是得辯證,這就是用《傷寒雜病論》來解決的問題。
采訪人:這就是經典留給我們的魅力所在。因此,我們更應該把這些記錄下來。其實很多我們現在看起來西醫能夠解決的問題,其實都是把病引到了更深,甚至以后可能需要一個更長時間來治療。
胡不群:去年我帶他們去湘雅附二會診了一位因感冒引起肺部感染的腎移植病人,醫院已經下病危通知了,家屬就請我來看看,總共看了兩次,開了兩次方子,就從特級護理轉到普通病房。他移植已經有半年了,在這半年甚至很長時間都處在容易感染期,移植以后的感染是要死人的。
采訪人: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醫院,大部分醫生都愿意用抗生素。
胡不群:所以我認為西醫在這個抗感染方面,我覺得中醫絕不比他們落后,絕不比他們差。
采訪人:這也是真正能夠治病的中醫,才能夠有這樣的想法。
胡不群:我的一個學生,葉云,在湘陰的婦幼保健院門診,治療了一個猩紅熱,是一種急性感染病。在省兒童醫院,兩姊妹都感染了猩紅熱,先感染的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對于后感染的那個小朋友,省兒童醫院的一個主任對孩子的母親說:“你不要再在我們這里住了,會死的。我介紹你去找一個人,到湘陰縣的婦幼保健院,去找一個叫葉云的中醫師,她或許能救。”孩子的母親就跑去找葉云。葉云當初不肯接手,她就跪在那里不起來:“省兒童醫院的醫生都治不好了,她推薦我到你這里。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她一直跪在那里,葉云實在不忍心便接受了。她向我咨詢了下,開了一個方,小朋友按照該方服藥一個禮拜后就好了。
大家總以為西醫能夠治療急診,而中醫不能。這個問題的源頭比較遠。當溫病學流行以后,醫家一直是用溫病學的理論去治療急診,治療感染性疾病。
溫病的那些治療方法,是不能擔大任的。它只能治療輕淺的小病,不能治療這些大癥急癥。當然,我不是否認溫病,溫病學派對于熱病傷陰,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之所以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是由于他們對于在早期退熱階段,扭轉病勢力量不夠,讓病人動不動就燒個十天半個月,使得病人傷陰耗液。
因為人有強大的生命力,所以人才沒有死,但是已經陰傷液耗了。然后他們就針對傷陰耗液的病機進行治療,故而獲得了豐富的治療經驗。像三個復脈湯、大小定風珠之類,就是非常了不起的方子。由于溫病學在早期退熱方面的弱勢,我們在排除了制度的、經濟的諸多因素之外,這也可能是導致中醫不能治療急診的因素之一。
四、醫者是一個自修的過程
中醫對于醫者的要求之高毋庸置疑,除了扎實的醫學知識外,還需要廣泛涉獵宗教、哲學、心理學等各種層面的知識,知識結構要求很全面。了解中醫、學習中醫的過程就是一個自修的過程。
采訪人:醫者父母心,醫生要從人性上、心理上去深入了解病患。
胡不群:對于一個醫生,知識結構要求很全面。至少人文這一面你必須要懂。不管哪一層面的,宗教的,哲學的,心理的,你都得要懂,有些人需要用宗教的方法,有些需要用哲學的道理,有些可能要從心理學的角度,然后你還要了解人性,熟悉人性。有些必須從人性的層面去剖析他,有大量的疾病是心病。不管反映在肉體上的病多么嚴重,其實還是心病。心理的問題不解決,他的病治不好。只能暫時緩解。所以,中醫師真的需要修行。
采訪人:我覺得站在中醫的立場上來看,其實身體的運行,實際上它是跟宇宙,跟我們這個大的天和地的運行有關聯的。身體的自我運行應該是強過我們自身的意識。
胡不群:至少我個人認為,人體是一個高度自穩的機器。至少比我們現在的電腦更穩定,更能夠自我修復、自我平衡。但是我們人不肯聽我們機體自己的指揮。就像我們感覺這個時候要睡覺了,但我們不會去睡覺。這個時候機體發出了指令,我們不會聽從。
采訪人:可能這種環境生活下更能夠理解中醫之道。
胡不群:要修行,不是你相信就能理解的。
采訪人:胡老師,對我們這些學中醫的晚輩們有沒有一些修行上的提醒和建議?
胡不群:我覺得至少我們要進行身心統一的訓練。在做事的時候,我們的心要放在做事上。這樣,定力慢慢的就會增長。禪宗講:活在當下。你吃飯的時候你的心要在吃飯的當下,你要能品嘗到菜的味道,飯的味道。你走路的時候你的心要在走路的當下。你腳落地的感覺要清楚,而不是云山霧海地妄念紛飛。我們要主動地,有意識得進行這樣的訓練。
采訪人:所以醫者也是一個自修的過程。可能從醫者的角度,我能理解,胡老您為什么這么謙虛。作為一個醫者,不到最后的那一刻都不能說自己是不會犯錯的好醫生。
胡不群:不可能不犯錯了,不可能的。只是我們作為一個醫生要盡心盡力地少犯錯。
采訪人:做醫生其實是一條不歸路。我覺得他其實是沒有辦法停止的,不到最終離開的時候,都不能說我能夠松懈一下。
胡不群:也常常有病人問我:“你有把握嗎?”我說:“我沒有把握。”當醫生不比做一個具體的東西,我們做一個東西,我做一回,兩回,十回,百回,可能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時我可以告訴你我有把握。但是醫生不同,雖然我醫好了一百個病人,可能第一百零一個病人我就醫不好了。
采訪人:這中間的變化,其實超越我們的理解范圍,萬事萬物都會有一種因緣,都會有一種關聯在里面。所以,醫者可能更多的只能從醫學上面,從自己的修為上面,不斷地進步。這個過程肯定是很艱辛的過程。所以,我很佩服這些愿意真正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中醫的學習者。
胡不群:中醫它為什么會達到這樣的高度,其實是古代有一個嚴格的考核制度。我們僅從《周禮》去看,《周禮》有《天官》篇,《天官》篇就講到醫生每年治療的疾病都要有記錄。到年終,王發給你的俸祿是根據你的成功比例而定的。他對醫生治療疾病的要求:“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又次之,十失四為下。”十失四,成功率只有60%,那是下等醫生。
采訪人:如果放在今天來考核的話,那我們......
胡不群:都是下等,現在沒有上品。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四為下。古時候它是通過這樣一個嚴格的考試制度要求醫生的,所以每個醫生都會盡心盡力地去給病人治病。在這樣一個嚴格的考試制度下,經過漫長的過程,于是乎就有了《上經》、《下經》、《內經》、《外經》、《湯液經》等這樣的經典。
采訪人:所以也會出現張仲景。
胡不群:如果沒有《湯液經》,也就沒有張仲景,沒有《傷寒論》了。學術是有一個承啟的,張仲景是一個承啟的關鍵人物。張仲景以前的著作已經亡佚了很多很多。如果還有一些存世的話,我們就可以知道張仲景是如何繼承和發展古代醫學的。
像你們有的病治不好,張仲景也說:未能盡愈諸病。這就說明張仲景也不能把所有的病都治好。但“尋余所集,思過半矣”,若你們仔細尋求研究我所集的這部醫書,對診治疾病就差不多了。我們再看張仲景“所集”,集注,集合,可以說是他把古代的這些東西集合在一部書《傷寒雜病論》里,不是尋余所撰,不是尋余所作,而是尋余所集。“集”就是集中起來。這說明《傷寒雜病論》不是張仲景的個人著作,至少不全由他創造。
采訪人:所以他自己也告訴我們,他也只是一個傳承者。
胡不群:對,他是一位承上啟下之人。他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胎臚藥錄》、《陰陽大論》、《湯液經》及平脈辨證而著《傷寒雜病論》。仲景博采眾方,其中的“方”主要依據《湯液經》,他是在《湯液經》的基礎上補充和完善,而著《傷寒雜病論》,所以《傷寒雜病論》也可稱《增補湯液經》。
從這個角度去認識,所以他是一位承前啟后之人。那么我們從張仲景以及他的著作里能學到什么?我們要學習他承前啟后的繼承與發揚的精神。我們的學問不能止于張仲景。如美國的倪海廈曾說:“溫病的書籍都要燒掉。”我個人是不能同意的。對于溫病,我們一樣要承前啟后。我們以前的所有的東西,只要是好的,都要去挖掘和繼承并發揚之光大之。
采訪人:還是離不開有一顆寬廣、學習接納的心。
胡不群:對。其實我覺得你們有這樣一個機構,能夠號召、召集大家,對歷代醫家做一個研究。每一個醫家,不管他是主流的,還是非主流的,把他們的學術思想,學術經驗,他們的用藥經驗,用方經驗,進行一個總結并編寫成系列著作。這樣就能給我們提供一個入門的向導,方便我們大家來學習歷代醫家的思想和經驗。通過這些著作,然后結合自己的喜好,再去研究某些人的原著。你們在全國有這么一個龐大的志愿者機構,有這么多的有心人,如果能把這些志士聯系起來,一同去做這樣一件事,會很有意義。
祝你們取得更大的成就,為中醫的繼承、發揚做出不可估量的貢獻!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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