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城和農村的小商店里，有腦子靈活的人，低成本悄悄發財

很多人在火車站附近都見過“康帥博”、“司口司樂”等山寨食品，大都以為是造假，殊不知，很多這種長得像大牌的產品，不僅有正規生產廠商，在我們這邊的山腳一帶，還有人靠此發了財。

發財的是南方過來的精明的潮汕人。

當時是2014年，我們市南郊近山一帶的農村，青壯年男女都鉆進城里去成家立業，留守的要么是懶漢，要么是老弱病殘，我當時跟著作家協會去深入農村，發現有個村子來了一家潮汕人。

我們奇怪，大家都是從落后地區往發達地區跑，這家人卻反其道行之。

這家的男主人叫阿林，三十六歲，不用聽口音，只看他長相就知道明顯不是本地人。阿林帶著父母、老婆、兩兒一女，以及兩個堂弟，差不多十口人，在莘莊村一個三層農院里生活。

農院主人一家在城里，把院子按一年兩萬塊的價格租給了阿林，租約是三十年，阿林一次性給了房東六十萬。

院子內部很有生活氣息，大人小孩樓上樓下的亂喊，廚房里熱火朝天的做飯，每層樓的欄桿上晾著長長短短的衣服。但平時大門緊閉，從外面看，這是個很寧靜的普通農院。

唯一和外面透著聯系的，是大門旁邊的一個側間，阿林用它開了個小便利店，門頭很小，里面擺設也簡單，只有兩排貨架，和一個玻璃柜臺。

賣的主要是煙酒副食，生活用品，小孩玩具等，都是各家經常會用的東西，典型的農村小商店。

同行的一位90后作家口渴，在阿林店里買了一瓶雪碧，我們趁機和阿林閑聊，知道他老家在福建潮汕，自己和親戚來這邊做小超市生意。

我透過小賣部的后窗，看見院子里停了輛小型卡車，不禁奇怪，問阿林：“你這么點大的門面，用那么大的車不浪費嗎？”

阿林簡短地回答：“好用就買了。”臉上透著“不方便多說”的意思。

我們就沒有久留，出了商店準備去一戶約好的農家。

沒走幾步，身后傳來那位90后作家的一聲“我靠”，回頭一看，他握著飲料瓶子睜大了眼：“仔細瞄了一眼，這不是雪碧，而是‘雷碧’！”

我們好奇，把那瓶山寨飲料當作寶貝紛紛欣賞，有人還拍照留念。

“算了吧，在這地方的商店買到假東西，認栽吧。”90后作家說。

2.

采訪的農戶，是一個跛腳的六十多歲婦女，她家偌大的院子就剩她和一個馬上幼兒園畢業的孫子。

“我沒啥好采訪的，我家不貧困，也沒什么難處，一輩子都這么過來的么。”婦女見到我們很開心，看得出來，她家里很少招待客人。

她男人在市里一個工地當保安，兩個兒子都在省城打工，女兒遠嫁外省，自己給大兒子帶孩子，順便經營一家自家的田地。

六歲的小孫子屬于“人來瘋”那種，奶奶要給我們做飯吃，我們連忙勸阻，小孫子就飛進屋里，拿出幾袋方便面給我們分發。我們正樂呵呵地看著他，90后作家又“我靠”一聲。

“這是‘康帥博’，‘康師傅’的高仿版。”他拿著方便面喊。

婦女還不知他說得什么意思，又引起了我們的興趣，我則問婦女：“你這方便面是不是在村頭那家福建人開的商店買的？”

婦女愣著眼睛說：“是呀，現在村里就剩那一家商店了，平時買個啥都去他那。”

“看來那商店是個假貨店。”一個老作家小聲嘀咕，他怕讓婦女聽了不舒服。

我則向她打聽起那家福建人的來頭，沒想到等婦女講完后，我們更對阿林的行為感到迷惑了。

原來早在三年前的2011年，阿林就來到了莘莊村，當時他看好這里的旅游產業，這里依山傍水，旅游資源還沒開發，他就租下村里其中一處農院，將原來的房屋改造成別墅，前前后后花了有上百萬，打算吸引城里的高端客戶前來度假。

可是別墅剛裝修好，遇上了生態整治，將破壞青山綠水的違章建筑全部拆除，阿林投進去的錢轉眼就打了水漂。

阿林落寞地離開了莘莊村，村民們認為這個異鄉人再也不會回來，可是僅僅八個月過后，阿林不僅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大家子人。

等他花了六十萬買斷那套農院30年的使用權時，村民最終得到的解釋是：這里風水好，南方人舍不得。

接下來村民看著阿林開起了便利店，因為貨品種類齊全，價格也比村里另一家商店便宜不少，全村人買東西都跑他這里來，沒過倆月，另一家商店就因為沒生意關門了。

村民和我們有著同樣的疑惑：那么點大的便利店，怎么每次送貨都用那么大的小卡車。

寫推理小說的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值得懷疑的點。

3.

當天我們采風的是山腳一帶依次相連的三個自然村，走完莘莊村，下午去東鄰的另一個村子，一進村，就看見一個“陽陽商店”的牌子。

我們一行人下意識地互相看了看，90后作家一頭扎進商店，我們跟著進去，在貨架上看到了不少“康帥博”、“司口司樂”、“雷碧”等食品。

“老板，這都從哪里進的？”一個老年作家問跟在我們身邊的中年男子。

老板并不這么多陌生人來他店里詢問而慌，笑嘻嘻地回答，我們都是從正規渠道進的貨，你們可以查上面的生產廠商，都是國家正規企業。

90后蹲在那里捏著一根火腿腸看半天，最后我們一人買了瓶水出來了。我問90后，是不是火腿腸也是山寨的？

他搖搖頭，仔細看商標和廠址，是正宗的雙匯，但有個問題是，保質期還有一個月就到了。

“難怪！”我恍然大悟，這家超市所有的東西和阿林店里一樣，比市面要便宜不少，就說我們剛買的礦泉水，看包裝是正宗的農夫山泉，但是只賣一塊五。

我們趕緊核對瓶身的生產日期和保質期，還好，沒到期，但也只剩最后一個月了。

這種鄉村小店，進貨來源都是哪里呢？隨著意識到這可能是一種現象，我們一些省級作家的興趣漸漸轉移到這上面來。

作家一般都會認識一些各行各業的人，有個老作家當即把“康帥博”和“司口司樂”的生產廠家用手機傳給朋友，讓查一查真偽，很快得到回復，廠家都是國家批準合格的企業。

看來確實是一門隱蔽的生意。

這天一直到下午六點，我們終于采訪完了約好的三戶農家，并且每次采訪結束，我都會順便問一句，對他們村里的小賣部有多少了解。

采訪對象都是留守的中老年人，統一的回復都是：一年來每個村都只剩下一家商店了，東西又多又便宜。

當問到品牌和保質期時，他們都憨厚地笑著搖頭，說不懂那玩意兒，反正好吃好用就行。

正當我們準備乘車回市里時，有一輛小卡車從村道徐徐駛來，等從我們身后加速駛過時，我們才注意到了。

沒看見駕駛員，但車子很像阿林院子里停的那輛，它來的方向，正是這村的唯一小賣部。

我們不打算留下懸念，跑去村小賣部，問了老板剛才是不是有個叫阿林的人來過。

“對呀，他給我們送貨的，周邊十幾個村子都是他的供貨點嘛。”

回城的車上，我們幾人七嘴八舌替阿林算賬，假如他給十五個村子供貨，每村一個商店他每月從中賺取兩千塊錢，那一個月收入就是三萬元！

這無論在哪里，都算得上高收入了。

看來阿林拖家帶口長住在莘莊村是做這個生意啊，但這三萬元讓一家人平分下來，也沒多少。因此我斷定，他的生意肯定不止這點規模。

另外，阿林那些快過期的貨是怎么搜集來的，他是怎么擠掉這些村子里原有的商店，自己壟斷這種小買賣的，我覺得如果挖掘出來，肯定是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4.

搞寫作的人大都窮，我們這次出來采風的5個作家，除過那個90后，都有各自的本職工作。否則光靠稿費收入，早就餓死了。

90后別看年紀小，那可是個能折騰的小伙，畢業后只上了三個月的班，就辭職自己創業，辦過書法培訓班，搞過快遞站，弄過彩票店……結果都沒搞起來，倒是業余喜歡寫作，反而出了點成就，但掙錢的心還一直燃燒著。

出行的作家里就我跟他年齡相近，回市里后，這90后拽著我問，有沒有興趣搞一搞？

我說搞什么。

“阿林一個南方人帶著一大家子住在那破村子，絕對有大買賣，否則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也想過這點，但沒想到阿林會做著“大買賣”。

見我疑惑，90后作家說：“我以前了解過商超配送，做渠道非常賺錢，也就是說，只要你能掌握給各家超市的配送權，那么收益至少可以拿三頭。”

“哪三頭？”我問。

“第一頭，產品商家給你的好處費，因為你可以幫他們的產品擺進貨架，第二頭，是產品差價，比如一包土特產，你拿貨價是十塊，賣給超市十二塊，你就可以賺兩塊；第三頭，是銷量提成，比如你一個月可以幫產品廠家往超市送10萬塊的貨，廠家就會獎賞你一定的提成。”

原來這門道還挺深。

最后，90后拍著胸脯保證說，阿林配送的那些“康帥博”進不了大超市，但正是如此，廠家給的好處費、提成肯定比一般產品要高很多，真正發財的是這種看起來沒啥賺頭的生意。

他鼓動我，如果這真是個偏門的掙錢路子，我們倆可以合伙走一趟，跟阿林那邊搞一搞關系，先摸清他的模式。至于市場，沒必要跟他搶，因為像莘莊村那樣的農村，中國太多太多啦。

我倒是很有興趣弄清楚阿林的生意究竟有多賺錢，就答應了90后的提議。

90后心急，約我第二天就再去莘莊村，等我們再見到阿林時，阿林一眼認出我們是昨天到訪的客人。

90后本來還想試探他的口氣，問問阿林生意怎么樣，沒想到阿林主動笑著問我們：“這還是有錢可賺的，你們要是有意思，我來給你們免費鋪貨。”

我和90后面面相覷，隨即他像反應過來，連忙掏出煙給阿林發上。

5.

阿林并不掩飾他的生意門道，告訴我們，他的核心競爭力是有一個“分銷倉”。

這個倉庫在市郊，上千平米，里面每天進出的流水幾百萬，全是原廠直供的貨。

90后聽得目瞪口呆，問阿林，都是“康帥博”、“司口司樂”這類山寨品？

阿林笑了笑，說你們應該清楚，這些產品完全是合規合法的商品。

“如果只有這些貨，那別人也可以從原廠進貨跟我們競爭，分銷倉最大的優勢，是從各種大型正規超市取臨期品，就是保質期馬上就到的商品。”

阿林說，正由于這種臨期品的處理很敏感，稍微不慎，就可能影響供銷兩頭的聲譽，因此大型正規超市選擇合作對象非常謹慎，一旦選定，不會輕易更換。分銷倉的背后老板，正是有著這種無可取代的關系。

臨期品大都是正宗的品牌產品，大型超市為了保持貨架商品的新鮮，一般會在到保質期前一個月，以極低的價格賣給分銷倉，多少能兌換點現金，否則到期只能當廢品處理。

而分銷倉在接到這些臨期品后，會立即讓每天來拉貨的上百位阿林這樣的渠道商拉走，當天就能擺上散布在各個小村落的商店貨架上，有這么密密麻麻的網點，看起來數量很多的臨期品會在一兩周內被村子里的留守人員消費掉。

“臨期品”和“山寨品”都是捆綁著銷售的，因此分銷倉才會越做越大。

“原來你只是這么大產業中的一個渠道商。”90后弄明白了：“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在做呢。”

阿林教育他，如今的社會做生意，單打獨斗很難成事了，一份事業中的每一個角色，都要有價值。沒有他這種渠道商，分銷倉的貨堆在那里賣不出去，臨期品一旦過期，就會被人舉報，那損失可就大了。

“所以我跟分銷倉，互相都不可缺少。”阿林說。

“你就是用這種低價策略，把莘莊村其他商店擠垮的？”90后問。

阿林說，農村人就喜歡貪幾毛錢的便宜，他進貨過來的“山寨品”和臨期品，每樣都比正常便利店便宜幾毛錢，村民們全都在他這來買。

90后腦子反應快，立馬說：“等其他商店被擠掉，村里就剩你一家商店的時候，你不僅出貨多了，還能控制價格，最后你可以提高價格，村民也只能乖乖接受了。”

阿林看著90后一會兒，然后說，你那叫壟斷，萬惡的資本主義才會用那招，我們想賺錢，最重要的是先做好“德”字，生意才能長久，否則沒兩天村民就把你的店砸了。

我倆冷靜下來一想，確實是，頭一天我們在三個村子的商店看到的價格，都是低于市場價的。

6.

“聽說你以前在莘莊村搞別墅的？”90后想深入了解這門生意，就問起了阿林的過去。

“是呀，當年對環境政策沒摸準，栽了個大跟頭，玩完后本來沒打算再回來，可是出去跟著潮汕一名老鄉轉了一圈，發現再窮的地方都藏著發財路子。”

潮汕人很抱團，阿林雖然當年做別墅慘敗，但同鄉愿意幫扶有闖勁的人，只要那股子闖勁在，他們并不擔心東山再起的一天。

同鄉知道阿林在莘莊村呆過，就問他，能不能聯系十幾個這樣的偏遠村子，只要把這些村子的小商店老板關系搞好，就介紹分銷倉的老板給他認識。

阿林就空著兩手，跑遍了北山一帶的村子，一邊考察哪個村子競爭力小能做，一邊跟小商店的老板們搭話交朋友，不出兩個月，他讓同鄉把他帶到分銷倉老板面前，說，可以先拿一車貨。

有同鄉作保，分銷倉老板同意了，那車貨當天就被阿林分別送到莘莊和周邊村子的小商店里，他的路就這樣走開了。

但是90后有個最大的疑惑，即便阿林控制了十幾個村子的供貨，可滿打滿算，所有商店給阿林每個月帶來的實際總收益不會超過三萬元，雖然可觀，但阿林把一大家子人都帶過來，平均下來也沒有多少了。

阿林用看后輩的眼神教育我們：農村天地，大有可為。

“生意能不能成，就看你會不會利用人性。”阿林一語道破天機。

農村小商店，一般都是現金買賣，但阿林給每個商店老板有一定的賒銷額度，那些老板當然歡迎了，自己不用付錢就能進來貨，等貨賣出去了再給阿林貨款。

正是這點小恩惠，讓每個店老板進什么貨，進多少，全聽阿林的。

“你們想想，一個村的村民平時消費不止買煙酒和方便面吧？衣食住行都需要消費，這樣我就可以同時在店里擺上糧油五金甚至種子化肥。”

“那成本也越來越高了。”90后緊跟阿林的思路，但顯然他沒跟上。

阿林搖搖頭說，到了這個階段，我賣的就不是產品了，而是——渠道。

知道阿林掌控了那么多農村商店，各種產品的經銷商都來找他，希望讓他幫忙鋪貨，這樣阿林自己不用出一分錢，只憑借跟各個商店老板打個招呼，那些經銷商的產品就能擺上貨架。經銷商會立刻給阿林支付“渠道費”。

“當然我也不是什么都往上擺，貨品還要挑，要符合農村人的消費習慣，你把咖啡奶茶之類的擺進來，肯定賣不出去。”

90后和我如同受了洗禮，聽阿林講了半天，真正覺得高手在民間。

7.

但熱血很快冷了下來，90后說了聲“不對”。

他問阿林，為什么實際和他說的并不一樣？我們眼睛看到的，包括他自己這個店，都是日常小商店，擺的貨品并不像他說得那么多。

阿林反問：“你知道為什么你兩個剛進店，我就問你們愿不愿意加入我嗎？因為農村人天生眼界窄，他們嘗到一點好處，就已經非常高興了，但如果你讓他們再掏錢擴大店面，增加貨架，再多花點錢進貨，他們就不愿意冒險了，所以我現在不太愛跟本地農村人合作。不過也不是沒有眼界寬的，東路村那邊的商店老板，跟我就合作得很好，你們可以實地過去看看，人家已經成超市老板了。”

90后鐵了心要把阿林的生意門道弄清楚，于是和我辭別了阿林，立即跑去二十公里之外的東路村，找阿林說的那家超市考察。

按照地址，很容易找到這個山區小村里唯一的商店，門頭確實很大，我們進店后，看見里面果然貨品齊全，除了標配“康帥博”和“司口司樂”，這里五金雜貨煙酒副食糧食農藥，甚至服裝都全部有賣。

但生意冷清，我和90后轉了一圈，一個人都沒有，走到柜臺，老板才從后門進來。

老板無精打采地招呼我們，聽口音是本地人。我們說是阿林介紹來的后，老板立即來了精神，給我們介紹他這店鋪的歷史，大致就是在阿林的幫助下從一個小商店變成了如今的“大”超市。

90后只關注客源，問老板生意怎么這么冷清？老板搓著手笑著說，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大中午的，村民都忙著呢，哪有時間來逛商店，晚上沒事的時候，你再來這里看，我都忙不過來。

聊了一會兒，我們出門，90后疑心重重地說，感覺有問題。

那會兒是快到中午飯的時候，按理說應該多少有些客源，可我們和老板聊了十幾分鐘，只有兩個老人進來，一個買了包三塊錢的煙，一個買了一塊錢的調料。

老板說讓我們晚上過來看客流量，他一眼看出我們是外地過來的，不會在這偏遠地方呆到大晚上，故意那么說的。

90后腦子靈，出村前，見村口的小廣場坐著一圈老人在閑聊，就過去打問，那家超市生意怎么樣。

老人們紛紛擺手，搶著勸告我們，別跟那老板混，他也是被那個潮汕人騙了，現在到處拉人墊背呢。

8.

那個超市老板本來經營著一家普通小商店，掙錢不多，但肯定不賠本。直到有一天，阿林開著貨車過來告訴他，可以免費為他鋪貨。

于是在阿林的幫助下，這個老板成功在三個月內擠掉了同村另兩家雜貨店，全村人買東西都跑他這里來了，他每個月能掙到比以往多兩倍的收益。

如果這位老板就按著這種節奏繼續經營，成為村里的小富也指日可待，但嘗到甜頭的他，把阿林的話當作圣經，阿林趁機指導他，要想掙更多的錢，第一，立即擴大店面，第二，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在其它村子開店，如果這位老板每說服一個村子開一家，他就能另外得到長久提成。

90后立即反應過來說：“這不是傳銷么。”

村頭大爺不懂傳銷是什么，只說這老板讓親戚家人沒事都給他宣傳，拉人在其他村里開商店。說提成非常高，而且持續。

但家人忙活幾個月，沒人上他們的鉤。老板自己的店因為擴張過大，村里消費又有限，生意根本沒有阿林說得那么火爆。

而且擴大店面后，阿林就沒再為他免費鋪貨了，店老板給了阿林一大筆貨款，每天一邊愁著商品怎么賣出去，一邊找機會“拉下線”。

不過好歹一個村就剩他這一個商店了，生活必需品還是賣的快，但阿林隔一兩天送一次貨，把他的貨架始終擺得滿滿的。

算來算去，最終還是阿林這個“上家”賺得盆滿缽溢。

“好險，差點上了阿林的當。”90后抹了一把額頭說，他想起阿林為什么把一家老小都帶過來了，就是讓他們專門過來發展下線的。

回城的路上，90后還是覺得此次采訪沒有白費功夫。

“你知道阿林的雞賊點在哪么？”90后問我。我搖搖頭。

“他的商業模式，在擴大店面前都是賺錢的，免費鋪貨、賣臨期品、賣‘康帥博’等方式，都能成功讓一個小商店壟斷全村的小商品市場，這個時候，你已經嘗到好處，可是賺的錢不多，也不少，讓你有一種再前進一步就能成功的感覺，阿林正是抓住人性這一點貪婪，等著你再邁一步踏進他的套子里，之后即便你想解套也很難，只能任由他擺布了。”

本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誰知半個月后，我在市里一家挺知名的媒體上看到了一篇特稿，洋洋灑灑四千字記錄了本市小山村里不正當競爭的小便利店經營。看看作者，正是我陪同去莘莊村的那個90后作家。

特稿引起不小反響，出稿當天，阿林就被當地派出所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