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東北局選拔軍級以上烈士子女及高級干部子女共21人前往蘇聯留學,火車離開哈爾濱,經過滿洲里,轉乘海參崴,路途迢迢,方才來到莫斯科。
中共中央稱此次行動為“4821”,而在漫長的20世紀下半葉,四個數字,儼然成為了21人的代稱。
“4821”集結東北,留學蘇聯
羅亦農烈士之子羅西北是“4821”的領隊,在大家充滿探究意味的眼神中,他解釋道:“因為我的俄語和中文都還不錯。”
“1948年春節前后,我當時和高毅一起住在盧竟如家中,一天,盧竟如告訴我一個消息,東北局準備派一批同志去蘇聯學習。”事情確定下來后,羅西北和高毅一起搬進了哈爾濱南崗的東北招待所。
那時,賀毅、楊廷藩、張代俠、江明、謝紹明等人已經牽著騾子,帶著干糧,從延安趕往張家口,在張家口工業專科學校學習。不久,張家口工業專科學校撤至哈爾濱,這一行人也順利和高毅、羅西北等人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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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崗,高毅和羅西北幫助賀毅等人補習俄語,盡管前方未測,但高毅還是很開心,一群年輕人在招待所學習暢談,他說:“很多都是延安保小的老同學,大家聊天,聊這些年的經歷。”
能夠相聚于哈爾濱,理想抱負使然,但更多的,是一份恰好的機緣。
出發前夕,李碩勛之子李鵬仍擔任哈爾濱油脂公司協理和黨支部書記,他熱愛著這份穩定的工作,當被推選進入“4821”計劃時,他并未表現得多么欣喜,反而心存猶豫,他同母親趙君陶說道:“眼看著中國就要解放了,我盼這一天,盼了好久了。”
在李碩勛的遺書中,特地給妻子留書:“望善育吾兒。”念及此處,趙君陶只是安撫著他:“孩子,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出去學習知識,回來之后才能更好地建設工業。”
另一頭,葉劍英之女葉楚梅還是一名民主聯軍的戰士,她接到選派通知后,開始準備動身。而在中共松江省賓縣常安區,任區委書記的鄒家華卻還猶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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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間,鄒家華跟隨父親鄒韜奮走南闖北,他上過戰場,進過軍校,下過基層,年紀輕輕,端的卻是老成穩重的做派。
最終,在親友和同事的勸說下,他選擇和隊友集結,也正是在這次選派留學中,他認識了未來的妻子葉楚梅,兩人相識相戀。
而其余多數人,都是恰逢高中、大學畢業,有待分配工作,因此,接到通知后就毫不猶豫地來到了哈爾濱。
出發前,東北局給每人定做了一身西裝,鏡頭定格下21張年輕的面龐,這21人中,有13人是烈士遺孤。
坎坷動蕩:“高毅不能走”
李富春曾對出國留學的21人提出了三條紀律:第一,選擇專業,要根據祖國建設的需要選擇;第二,必須圓滿完成學業;第三,不準談戀愛。
當時,國內普遍認為,從蘇聯學習回來的,多犯教條主義錯誤,因此,臨走前,高崗囑咐道:“新中國成立,這是遲早的事情了,你們的父輩打了一輩子仗,接下來是建設的時期了,你們去蘇聯要多學技術,軍事和政治這些東西,就不要在蘇聯學了。”
任弼時更是直言:“我不主張中國派人到蘇聯學習文科,我以為,應該學習工科,至于學習哪一門,可以根據個人興趣和特長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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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毅對于前往蘇聯留學,是向往且快活的,早在30年代,他就被送往蘇聯第二國際兒童院學習生活,直到1947年才回國,因此,他的中文不算好。
在“4821”中,他的俄語不及羅西北,中文交流更是艱澀,但父親高崗時任國家副主席,是一行人中,父輩職位最高的。
“第一年,因為我們的身份保密,因此,蘇聯不允許我們進入莫斯科的高等院校。”就這樣,高毅等人被安置在伊萬諾沃市。
但便是這么一段尷尬的過渡期,他們依舊沒有荒廢,鄒家華、林漢雄、李鵬等去電工學院學習,任湘、謝紹明、江明等人去了紡織大學,而4個女孩,則前往醫院學習。
經過多方協調,在蘇聯紅十字會的安排下,他們才來到了莫斯科,留學一事才得以正式敲定。
1949年,高毅進入莫斯科動力學院土木系學習建筑,“一個學校的還有李鵬、羅西北、賀毅、崔軍、蕭永定、林漢雄。”他們心知肚明,高毅對建筑不感興趣。“他想改學其他科目,但是被拒絕了。”羅西北等人都知道此事。
1951年,高毅提前回國,進入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習機械,他對此并無不可:“都是父親的安排。”在這里,他認識了中蘇混血的宋麗達。
后續,羅西北、李鵬、賀毅都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動力學院的畢業證書,“中國來的留學生,成績都很不錯。”他們甚少提及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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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毅和宋麗達戀愛后沒多久,兩人就受到“高崗事件”的波及,“因為受到我父親的影響,我們沒能畢業,直接被分配到了哈爾濱120工廠工作。”
“他喜歡和別人開玩笑,沒過多久,就被扣了個自由主義的帽子,打成了右派。”宋麗達陪著高毅度過了那段最灰暗的時光。
他被送往咸陽防治器械廠隔離審查,其中,“很多人受我波及,有位高級工程師被調往水泥廠當了工人,還有個姓黃的師傅,去了蘇州剪刀廠。”提及故人,高毅顯得悵然若失:“我多想再見見他們。”
審查人員拿高毅沒辦法,就開始逼問宋麗達,被苛待狠了,宋麗達也生氣:“我不干了,我們家人都在蘇聯,我要回家。”
對面油鹽不進:“你可以走,高毅不能走,他哪里都不能去。”
落幕時分:“知足才能釋懷”
在陜西時,高毅和宋麗達受到當地工友的照顧,雖然日子清貧,但并未遭太大的罪,一次,夫婦二人正被關押,一位老師傅跑到宋麗達的窗子前小聲道:“麗達啊,你告訴高毅,要挺住,記住我們的話,大家都支持你們。”
正是這一句句勉勵,使得高毅和宋麗達撐了過來。1979年,經中共中央批示,高毅得以調回北京,在北京市科委電工研究所工作。
而此時,“4812”中,有人成為了部長、書記,有時被調侃幾句,高毅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他提起了那些個回國無法適應新生活而早逝的同學,“比起這些人,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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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兢兢業業,最終以高級工程師的身份退休,定居于北京海淀區一處住宅區。
“我和高毅從小在蘇聯長大,所以在家里,我們都用俄語交流。”兩人生兒育女,后代低調生活,甚少出現在公眾面前。
宋麗達也會抱怨:“越老越啰嗦。”說的正是高毅,大到工作婚姻,小到日常起居,面對兒女,高毅反而是那個絮絮叨叨的人。
可到了一些生客、記者面前,他總是擺擺手:“我中文不好的。”然后,閉門不見,拒絕采訪。
宋麗達卻知道:“與其說中文不好,不如說不善于同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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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登門,他顯得格外拘謹,曾有人描述和高毅會面時的場景:“你說一句,他答一句,有時候,就說“對”、“好”這種單字。”有時候碰到拿不準的,還會用俄語輕聲詢問宋麗達。
2019年5月9日,高毅逝世,享年89歲,至此,“4821”終究成為一道光影,明滅于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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