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關系僵局破壁者馬英九

馬英九誠然不是完美的，但仍舊是兩岸關系最大貢獻者之一，也是臺灣政治人物中最有民族大義擔當的人之一。

在越發極端化的世界，理性者誠難立言行事也。馬英九今次登陸，左右兩邊都在譏諷。海外的華人和媒體說他淪為中國大陸的統戰工具，對抗西方的棋子。國內的大批自媒體野生“國師”更是冷嘲熱諷，說他是“馬娘娘”，只講和平，不講統一，隱性“臺獨”，終究是塊好看而不中用的“軟骨頭”；還有人說現在國民黨統派已經是解放臺灣的最大阻礙，應該把他們甩到一邊去，反而可以卸掉負擔，輕松上陣；更有人把矛頭指向國臺辦，認為他們解決國家統一無方，反而把馬英九拿來做政績工程的門面（印證那句話：任何極端民粹的矛頭，最終其實都要指向政府公權力）。

那些海外華人評論家的言論自然不值得一駁，雖然他們多數是生于大陸、長于大陸，但是屁股已經完全坐到民進黨和西方右翼那邊去了，本文就談談國內比較流行的一些言論。

很多人把馬英九的表現和意義說的一文不值，這些人只不過是把國家統一空洞口號化、簡單化，把愛國模版化，而不了解復雜的政治現實，以及完成國家統一的難度。對于馬英九的登陸的言論和意義，大陸最高層面已經做了高度評價，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等也都全程正面報道，挖空心思嘲弄的人們又當如何解釋？難道黨中央看錯人了？或者跟馬英九是一伙的？

言歸正傳，筆者認為當下馬英九本人，以及他的兩次大陸之行還是有很大現實意義，對于兩岸問題破局有極很大幫助的。

（一）破除臺海地緣政治陷阱的高壁。現在臺海之間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充滿驚濤駭浪。美西方及日韓右翼都有一個美好的盤算，他們不能容忍中國的強大，不能容忍中國逐漸獲得西太平洋地區最強大的經濟、科技、軍事力量的地位，于是拼命制造一些陷阱，讓中國陷入萬劫不復，消耗掉中國發展潛力，中斷中國的復興歷程。

他們在歐亞大陸戰略上是制造新疆人權話題，試圖通過描述一個最讓西方社會最敏感、恐怖的“種族滅絕”敘事，來激發世界對中國崛起的恐怖，形成對華制裁合唱；在西太平洋地區則是制造香港和臺灣議題。前兩個議題操作，他們并不算成功，臺灣議題則實在逐漸發酵，越來越向他們預設的目標發展，因為臺灣內有“臺獨”勢力作為內應，外有日韓東南亞一眾擔心兩岸統一會改變西太平洋均勢者。

這些年外部右翼力量一直拼命鼓動“臺獨”勢力，挑釁大陸，增加中國東南海域的安全危險，誘使大陸武力統一臺灣，期待東方的“頓涅茨克時間”到來，把中國大陸拖入持久消耗戰，達到他們在烏克蘭問題上的那種戰略目的。

臺灣的悲哀之處，這個大中華地區平均受教育水平最高、智力資源最豐富的一個區域，三十年來，竟然被族群議題、身份認同議題迷昏了頭，社會智力越來越低下，寧可當西方人的炮灰，也不愿意跟大陸和平共處。把西方政客的誘惑，當成是恩惠，感恩戴德不已，為臺灣的重要“國際地位”自豪不已，其實在往刑場路上狂奔也。歷史的悲劇很多時候都是莫名奇妙的愚蠢所致，我們讀歷史對于各種笑話看地多了，但是今人并不會真正吸取歷史教訓，仍在制造讓后人譏笑的蠢事。

（民進黨與美國右翼力量互動越來越頻繁）

所以，最近兩三年讓人深度憂慮的是，國際上以及島內有股強大力量在猛烈拖住大陸，把大陸往地緣政治陷阱里面推（當然大陸也有很多低估戰爭危害的人）。 這就給中國大陸制造了一種兩難的戰略選擇，逼迫大陸在維護國家統一/地緣政治安全，以及發展經濟/實現民族復興之間做選擇。當然，中國人并不畏戰，但是對于苦于戰亂、貧困久矣的中國人來說，沒有過幾年好日子，還是盡量延遲這個兩難選擇，盡早實現民族復興為好。

馬英九最近幾年旗幟鮮明地站起來，批評“臺獨”勢力附應西方反華力量的陰謀，提醒臺灣人評估獲得西方援助的可能性，正視戰爭會帶來的災難。去年起，又兩度帶領青年代表團來大陸參觀訪問，以實際行動反對“臺獨”，力促兩岸和平和交流。 這些都是在試圖創造戰爭之外另一種選項，開拓另一種可能，這不僅是對臺灣有利，也有助大陸化解被動的地緣政治局面，為現代化事業創造更長的戰略機遇窗口期。

從實際看，馬英九依舊有其他臺灣政治人物所不具備的能量，他的行程受到國際上極大關注，在島內更投下層層漣漪，奪了民進黨520交接的風頭，馬英九和中國大陸用非常巧妙的著力點，把兩岸的棋給下活了，焉能說馬英九是無用之輩？

（二）破除“臺獨”意識形態的信息高墻。馬英九的另一個功勞是讓臺灣人重新認識大陸，尤其是臺灣年輕人認識大陸。講一個真實故事，我有個香港讀書時的同學，她是臺北縣人，成績非常優秀，從來沒有去過大陸，畢業后回到新竹清華大學教書，2015年我去臺灣時就去順道看她。恰好她的一位在上海某個跨國公司上班的好友，也回臺灣，我們三人就小聚吃晚飯。她的好友講，現在大陸的快遞可以次日達，高鐵四五個小時北京就可以到上海，以及很多科技公司都在美國上市。她聽了仿佛天方夜譚，還以為大陸還是跟柬埔寨、緬甸一樣是農耕時代。

此外，2015年前后我還曾接觸過一些在曾經來清華交換的臺灣大學生，他們受以往宣傳的影響，認為大陸處處兇險，騙子、小偷、強盜遍地，問我可不可以出北京旅游，還有人出去旅游時問我要電話，說萬一路上遇到不測，可以向我求救。

我的所接受的這些臺灣年輕人，肯定是很聰明，在全世界也走過很多地方，絕對不是愚笨閉塞的人，生活在臺灣這種所謂的信息自由環境中，肯定是想知道什么就可以知道什么。但是“信息繭房”和“信息高墻”還是在臺灣這些年輕人，并且都是受過很好地教育的人身上出現了。

因為什么呢？其實國民黨兩蔣時期的丑化大陸的教育，以及民進黨對這種丑化教育的繼續發揚光大——從政治上擴展到整個文化層面——給臺灣絕大多數人建立了一道價值觀的高墻，凡是符合這種價值觀的信息，他們都可以接受，不符合的他們都不接受。尤其是臺灣媒體，也越來越“綠化”，導致關于大陸報道就沒有什么好消息，不是男盜女娼、貪污腐敗，就是貧困落后。

臺灣電視上說大陸人吃不起茶葉蛋，高鐵上沒有靠背，他們是有廣闊市場的，大家都愿意相信的，就像很多大陸人相信一些自媒體網紅說的美國人都吃不起飯，生活不如中國人。所以， 在自由環境中也有信息黑洞，也有成功的愚民教育，并且民進黨的愚民教育做的非常成功。

這就導致了臺灣多數人，自視為高等人、文明人，不屑于跟大陸人為伍，不屑于跟大陸人同屬于一個國度；在兩岸關系上則更是把西方的能力和自己的實力神化，漠視大陸真正解決臺灣問題的決心，以及處理兩岸問題的經濟和軍事能力。

這兩次馬英九帶領臺灣青年代表團，每次行程都是十多天，從南道北、從東到西，既訪問歷史古跡，也參觀具有代表性的企業、高校。可見路線設計非常周到，是想讓臺灣年輕人真正了解大陸，而臺灣媒體也都是全程直播，其實也是向臺灣全景式傳遞大陸現狀的最好機會，這是以往兩岸之間代表團的交流，以及大陸對臺灣的各種刻意宣傳都達不到的效果。

（馬英九在大疆，觀看最新研發的無人機）

當然中國大陸也有自信不僅僅展示最好的一面，也展示不完善的地方。臺灣代表團去了很多中西部鄉村地區，很多行程也是借助高鐵，光西安到北京行程就將近1500公里，他們必定也看到大陸內部發展的差異，以及發展任務的艱巨。這都是讓他們了解真實的中國大陸，真實才更有價值，更有魅力，更有說服力。

（三）馬英九仍不失為一個有擔當的愛國者。至于很多人說馬英九軟骨頭，隱性“臺獨”，馬英九誠然不是完美的，做的未必符合一些人的心意，但是放在臺海關系75年歷史來看，縱覽臺灣政壇所有重量級人物，馬英九仍是最有民族大義擔當的人之一，也是對兩岸關系向前推進的最大貢獻者之一。

現在人們動輒去崇拜兩蔣，說他們是硬骨頭，敢于鎮壓“臺獨”，敢于跟美國說不。但是兩蔣才是兩岸分裂（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分裂，還有精神上的隔閡）的真正筑墻者，直到蔣經國咽氣前才心懷慈悲地開放了赴大陸探親。兩蔣對兩岸交流的實質正面貢獻還不如李登輝多，畢竟臺灣人民赴大陸旅游、經商、貿易的限制，是李登輝打破的，兩岸經貿關系是在李登輝時代奠定的。當然李登輝仍是一個歷史負面人物，他一手開放兩岸關系，一手又縱容“臺獨”坐大，他讓臺灣社會陷入撕裂內耗，他的品德也備受人指摘，偽君子是人們對他的共識。

至于兩岸交流最大的功臣則非馬英九莫屬，馬英九在執政8年中，幾乎把兩蔣時期和民進黨執政時期設置的所有障礙都給廢除了，盡其所能打開了兩岸互通有無的大門。這期間，兩岸貿易總額達到近兩千億美元，臺灣累計對大陸投資突破1400億美元，是李登輝時代和陳水扁時代總和的三倍，這些也投資極大促進了大陸的工業化和技術升級；大陸赴臺游客從33萬增加到418萬，臺灣來大陸經商及工作人數也突破百萬；臺灣開放大陸學生來臺就學，在臺本碩博學生及交換生突破4萬人；雙方官方交流互動密切，先后有近40位大陸省委書記、省長訪臺，幾乎涵蓋大陸所有省份。尤其難能可貴的是，臺灣還放開對大陸投資限制，核準42個行業陸資可以進入。

馬英九在90年代初做過“國家統一委員會”委員、“行政院陸委會”副主任，其實他的這些做法基本符合 “國統綱領”中程階段（即互信合作階段）的設想。馬英九的最終目標似乎是與大陸達成初步的經濟一體化（高級版的ECFA），可惜由于“太陽花學運”，中斷了這個歷程（從歷史角度看，2014年服貿協定的挫折，與英國脫歐、特朗普主義的興起一起構成了逆全球化、世界回歸分裂的序幕）。

我們今天經常羨慕感嘆當年兩岸交流多么好，從大陸方面來說，得益于我們全社會的真誠努力，從臺灣方面來說，真的是得益于馬英九的持續推動。隨著馬英九離任，這個短暫黃金期就不再了，如今跌入冰河期，去年大陸赴臺人數跌回陳水扁時期的水平。當然馬英九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自詡為文化中國捍衛者，任內在臺島文化“去中國化”上卻無所作為，只能搞一些無力的小動作去抗衡，這是他不可開脫的歷史責任。

臺灣的正副領導人卸任禮遇都很好，不乏壽命超過100歲者。馬英九退休之后，本來可以像所有高官一樣做個清閑的人，去安心養老，但是他還是對國家（這個國家指的是文化上的中國）有情懷、有責任心。這些年來，馬英九已經成為島內制約“臺獨”最有力的力量。自從郝柏村去世后，在島內的重量級政客中，只有馬英九敢于站出來批判“臺獨”，說自己是中國人，說臺灣屬于中國（盡管這個中國指的是“中華民國”的屋頂）；只有馬英九在不斷維系臺島內及海外親藍華僑社團的文化民族主義力量。

馬英九這兩次帶團到大陸參觀訪問，在目前整個世界越來越撕裂情況下，其實是理性和平主義者往往幾面不討好，而極端主義者有市場，但馬英九仍然知難而進，他這么做不僅僅是為臺灣人民福祉出發，至少有相當為中華民族大局利益著想的動機。馬英九在大陸的一言一行，也證明他從骨子里的中國認同和中華文化自豪感，以及極好的傳統文化修養。他所參觀的無一都是中華民族主義精神坐標，馬英九參觀中經常落淚，這不應該是表演，因為對于一個內化的民族主義者來講，脫離文化母體長達70多年，當見到久仰的內心精神圖騰的時候，不免會產生一種難掩的激動，這是我們生于廝、長于廝的人無法體驗的。

馬英九的這些發言以及行程，至少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參訪青年的國族觀念，從他們的發言中，出現了久違的“中華民族”、“炎黃子孫”等詞匯，這些在90年代后期之后，臺灣社會中久基本絕跡。筆者也相信，在臺灣內部也會產生一些后續的發酵效應。 馬英九以實際言行，破除中國認同在臺島的“政治不正確”，讓臺灣人可以理直氣壯說自己是中國人，這是也是他的另一個破壁之功。

（四）兩岸關系的困局是1895年割臺后極其復雜的歷史原因造成的，又涉及中美日三國的政治角力，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是通過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就可以完成的。脫離大的歷史環境，以及復雜的歷史條件去苛責一個人是不公正的。逼迫一個人做出某種超乎現實的政治表態，只能會干擾大局，讓兩岸剛剛回暖的局勢有夭折之虞，這只能符合民進黨的心意，而不符合中國人的利益。

完成國家統一，是我們不應該放棄的目標，但是追求統一的路上，還是要講究策略和步驟，在什么環節、做什么事情。當下來講，最大的現實難題是臺灣人民已經對大陸的信任、好感，對中國的認同感，跌至冰點，是兩岸滑落向戰爭的風險。

所以，避免戰爭、建立交流、培育信任、增強臺灣社會對祖國大陸的認同感，仍是目前臺海兩岸交流迫切的任務，也是以后無論采取任何方式統一，都必備的基礎。在恰當的歷史階段，馬英九以及相當多臺灣有志之士做了該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扭轉了臺海局面，這也是中央高度評價、積極回應馬英九此行的原因。

為此，也希望真的關心國家未來的人，正面回應任何對兩岸統一和交流有利的事情，共同努力行成一個好的促統社會氛圍。有時候政治上的哪怕一小步進步，都是各方辛苦努力的結果，值得珍惜，不要動輒口唇相譏，那些以嘲弄抹黑為業的人，又為國家進步強大真正做出什么貢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