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良心話,1939年的皖北亳州城,當漢奸你要是排第二,沒人敢站出來稱第一,這人說的就是李德全。
他給日本人當特務隊長,活兒干得干凈,心也夠黑,手下的兄弟都怕他,日本人也信他。
可誰都不知道,這人每天晚上睡著了,眼前都是三年前自家院子那場大火,還有老婆閨女的哭喊聲。
這聲音,他醒著的時候用抓人、過堂、聽慘叫來蓋,睡著了,就什么也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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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頭,抗日戰爭打到相持階段,明面上的槍炮聲少了,暗地里的刀光劍影多了。
豫皖蘇邊區的抗日根據地就像日本人眼里的釘子,非得拔了不可。
為了準備一次大“掃蕩”,日軍下了死命令,要把亳州城里往外送情報的“老鼠”都給掏出來。
這活兒,自然就落到了李德全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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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李德全來說,抓“老鼠”不光是飯碗,更像是一場游戲,一場能讓他暫時忘了自己是誰的游戲。
他這雙眼睛,毒就毒在三年前看過自家的房子燒成灰,看過親人的尸首。
從那天起,他看誰都像藏著心事,看誰都像有鬼。
他不再信什么家國大義,只信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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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日本人辦事,有錢有槍,還能讓他名正言順地把心里的那股邪火發泄在別人身上,就這么簡單。
1939年秋末,城里風聲緊得很。
李德全帶著人,在城門口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靠著墻根曬太陽,眼睛卻像鷹隼一樣,挨個兒掃描著出城的人。
這時候,一個推著獨輪木車,車上裝著幾袋子大蒜的年輕人進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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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叫陳子良,二十出頭,穿一身打補丁的粗布衣,臉上堆著老實巴交的笑,見誰都點頭哈腰。
可李德全就是覺得不對勁。
他那手上的老繭是莊稼人的,可那腰桿子,站得太直了;他那眼神,看著地,可余光一直在瞟哨卡的鬼子和偽軍。
尤其是過第一道崗哨的時候,盤問的偽軍隨便翻了翻蒜袋子就放行了,在那一瞬間,陳子良的肩膀明顯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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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下,李德全心里“咯噔”一聲。
成了。
他沒動聲色,等人走出一段路,才慢悠悠地抬了抬下巴。
幾個手下心領神會,一擁而上,連人帶車摁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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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輪車翻了,白花花的大蒜滾了一地。
李德全走過去,手下人報告說啥也沒搜到。
李德全沒理會,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被撲倒的那一刻,陳子良的腳飛快地往路邊的臭水溝里踢了一下,一個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東西一閃就不見了。
情報是沒了,但“老鼠”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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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心里沒什么波瀾,只是覺得今天這游戲,玩得還算精彩。
城郊有座破廟,早就被李德全改成了他的私人審訊室。
里面陰森森的,常年不見光,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家伙事兒,鞭子、烙鐵、老虎凳,上面浸透了鐵銹和干涸的血跡。
陳子良被綁在正中央的木樁子上,已經過了一輪“開胃菜”,渾身是血,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可嘴巴閉得像個蚌殼,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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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端著一杯茶,慢條斯理地走進來。
他不喜歡咋咋呼呼地審人,他喜歡玩心理。
他繞著陳子良走了兩圈,用手里的鞭子梢兒,不輕不重地敲著木樁,發出“篤、篤、篤”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屋里,比直接抽在身上還讓人難受。
“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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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良,鄉下種地的。”
聲音沙啞,但不抖。
李德全笑了笑,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很低:“行了,別裝了。
我直接點,你來找王萌林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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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送出去了嗎?
送給誰的?”
王萌林,是李德全用別的線索挖出來的另一個地下交通員的名字。
他故意這么說,就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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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到這個名字,陳子良的身子猛地繃緊了一下,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李德全看清了。
他知道,這小伙子的心理防線,已經有裂縫了。
“看來是個硬骨頭。”
李德全站直了身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語氣冷了下來,“我這兒的規矩,你可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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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的,下場都不怎么好看。”
他說著,抄起一根浸過水的皮鞭,二話不說,對著陳子良的后背就抽了下去。
鞭子帶著風聲,皮開肉綻。
陳子良疼得渾身發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愣是沒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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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十幾鞭子下去,陳子良已經快虛脫了,但眼睛還是死死瞪著前方,像一頭不服輸的狼。
李德全有點煩躁了,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他見過太多哭爹喊娘的所謂“好漢”,像這么能扛的,還真是頭一個。
常規手段沒用,李德全決定上點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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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酒精瓶和一盒火柴,晃了晃。
刺鼻的酒精味立刻彌漫開來。
這是他的絕活,酒精潑在傷口上再點著,神仙也得開口。
他擰開瓶蓋,俯下身子,幾乎貼著陳子良的耳朵說:“我數三聲,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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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倒酒精,李德全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挽了挽。
昏暗的油燈光下,他左手手腕內側,一個蝴蝶形狀的褐色胎記露了出來。
就在這一刻,一直沉默的陳子良,突然用盡全身力氣開了口,聲音又干又澀:“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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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老家,是不是一個叫黃水窩的地方?”
李德全準備傾倒酒精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黃水窩。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捅進了他心里最深、最不愿觸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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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家,那個如今只剩一片焦土的村子。
他努力維持著兇狠的表情:“你瞎說什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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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表舅叫陳家公,”陳子良喘著粗氣,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胎記,“他跟我提過,他有個遠房外甥,小時候左手腕上就有個蝴蝶胎記…
最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要他做的芝麻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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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公”…
“芝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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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的腦子“嗡”的一聲。
三年前,他跪在妻女的土墳前,哭得沒了人樣,就是那個被他喊作“陳家公”的族叔,顫巍巍地端來一碗熱粥,拍著他的背說:“德全吶,活下去,得活下去…
那是他墜入地獄前,感受到的最后一點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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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個被打得半死的“犯人”,竟然是陳家公的親外甥。
李德全呆住了,手里的酒精瓶重得像塊石頭。
他看著陳子良那張年輕卻寫滿倔強的臉,那張臉上沒有求饒,只有一種看透了一切的平靜。
突然,陳子良的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一字一頓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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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小鬼子燒了我們的家,殺了我們的親人…
你現在給他們當狗,你晚上睡得著嗎?”
那聲“表哥”,像一道天雷,把李德全這三年來用冷血和殘忍給自己砌起來的殼,劈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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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在審一個敵人,他是在審三年前那個無家可歸、滿心仇恨的自己。
他現在效忠的,正是當年把他變成孤魂野鬼的仇人。
這巨大的荒謬感,瞬間淹沒了他。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酒精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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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了揮手,讓手下全都滾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很久,李德全用一種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對門口的守衛說:“天亮了,把他扔出城去。”
第二天黎明,陳子良被兩個偽軍架著,扔出了亳州城的南門。
遠遠的城墻上,李德全一個人站著,看著那個一瘸一拐、但始終沒有回頭的身影消失在晨霧里。
他緩緩摘下頭上的偽軍軍帽,在手里捏了很久,最后扔下了城墻。
從那天起,亳州城里的“漢奸”李德全好像變了個人,抓人不再那么積極,審訊也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日本人起了疑心,但還沒來得及調查,幾個月后,日軍駐亳州司令部深夜發生了一場離奇的爆炸,死了好幾個佐級軍官。
緊接著,豫皖蘇邊區的抗日武裝像是長了千里眼順風耳,總能提前得到日偽軍“掃蕩”的確切情報,打了好幾次漂亮的伏擊戰。
日偽內部開始流傳,有個代號叫“利刃”的神秘人物,專門往他們心窩子上捅刀子。
根據《亳縣縣志》的記載,1943年,偽軍某部李姓隊長率部于戰場起義,攜大批軍火物資投奔新四軍,極大動搖了日偽在皖北的統治根基。
這位李隊長,此后的人生軌跡,便與新四軍的戰史緊密相連,直到解放戰爭的炮火將他永遠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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