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說合同法｜幼兒園違規遭投訴，遷怒小朋友，要道歉和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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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裁判要旨】

幼兒園作為保育和教育的學前教育機構，應當遵循“以幼兒為本”的教育理念，以促進每一個幼兒的全面發展為出發點和歸宿，踐行未成年人保護法所規定的促進幼兒在體質、智力、品德等方面和諧發展。

幼兒家長針對幼兒園違規行為進行投訴屬于正當行使權利，幼兒園因此而遷怒于幼兒，作出將幼兒勸退出園的處理侵害了幼兒的人格尊嚴權，應對幼兒賠禮道歉并賠償精神損失。

【關聯索引】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509條、第996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21條、第26條

【原告（被上訴人）葉某訴稱】

原告的兒子B小朋友在被告A幼兒園處上學。

原告于2022年3月21日致電12345投訴被告亂收費、違反防疫工作、教職工態度惡劣，為此還向教育部門進行了投訴。

2022年3月23日15時許，A幼兒園勒令家長到園接走幼兒，聲稱不能繼續在該園就讀，還強迫家長簽自愿出托證明，家長沒有簽名，只是接走了幼兒。園長于當晚退還800元興趣班費用給葉某，遭葉某拒絕。此后B小朋友處于停學狀態。

葉某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

1.解除A幼兒園與B小朋友的教育合同；

2.A幼兒園退還該學期的學費2,400元；

3.A幼兒園退還800元興趣班費用；

4.A幼兒園賠償幼兒精神損失費30,000元；

5.A幼兒園公開道歉，并在公告欄公示道歉信；

6.A幼兒園將幼兒檔案歸還于葉某，期間不得外泄資料和個人信息；

7.A幼兒園承擔B小朋友所剩下學前教育費用和轉園產生的全部費用3,300元。

【被告（上訴人）A幼兒園辯稱】

B小朋友當天是由其父親主動接走并表示不再回幼兒園，并不是幼兒園要求幼兒出托。

B小朋友出園后沒有再回幼兒園，故同意解除合同。幼兒園收取B小朋友的保教費是按月收取，B小朋友是在2022年3月23日離園，當月保教費不需要退還。

800元興趣班費用幼兒園是同意退還的，但葉某拒收，應當視為其放棄收取的權利。

B小朋友是其父親主動接走并表示不再回幼兒園，并沒有對B小朋友以及葉某造成精神損害，更沒有損害葉某及B小朋友的名譽、人格，因此幼兒園不應當支付精神損失費，也不應當道歉。

B小朋友檔案是幼兒園在管理兒童入托的過程中必須要保存的資料，檔案應當保存在A幼兒園處，不應當歸還給葉某。

B小朋友是其父親接走并表示不回幼兒園，沒有證據證明B小朋友后續產生了額外的幼兒園費用或轉園的費用，幼兒園不應當承擔轉園費3,000元。

故請求法院駁回葉某全部訴訟請求。

【法院查明】

A幼兒園為從事3-6歲幼兒全日制教育的民辦學校，取得了教育部門核發的民辦學校辦學許可證。葉某的兒子B小朋友兩歲半開始在A幼兒園處上小小班，2022年上大班，2022年7月將幼兒園畢業。

2022年3月，葉某向A幼兒園繳納當月保教費600元、伙食費400元、體檢費66元、興趣班費用800元。

2022年3月21日，葉某提出幼兒園存在亂收費、核酸混雜其他非本園小孩一起做、違規開設興趣班的問題，并向教育部門進行投訴。

2022年3月22日，幼兒園的人員通過微信約葉某面談。

2022年3月23日15時，幼兒園老師發微信圖片給葉某，顯示B小朋友背著書包在幼兒園門廳等候，生活用品已打包放在一起，16時12分，幼兒園老師發微信給葉某，顯示幼兒已由其父親接走，葉某詢問第二天是不是不能回幼兒園，老師回答是的，并稱從當天開始出托，幼兒爸爸不愿意簽自愿出托說明。當晚幼兒園老師通過微信將興趣班費用800元退還給葉某，葉某未收取該款項。

2022年3月25日，幼兒園老師與葉某微信聊天時稱，勸退幼兒是老板的決定，老師也不想幼兒走，幼兒還有兩個多月就畢業了，當時說不要勸退，但老板說葉某不斷投訴勒索她，一定要勸退了。

2022年4月8日，該老師又發微信給葉某稱，老板沒有勸退幼兒，是其理解能力有限，誤解了意思，老板讓其打電話請幼兒回幼兒園。

2022年4月18日，葉某提起本案訴訟。庭審中，經電話詢問幼兒爸爸，其稱當時是園長聯系其接小孩，其就說小孩以后不再去該幼兒園了。

【處理經過】

廣東省某市某區人民法院于2022年7月15日作出（2022）粵0605民初【】號民事判決：

一、確認A幼兒園與B小朋友之間的教育培訓合同于2022年3月23日解除；

二、A幼兒園應退還教育費260元、興趣班費用800元，合計1,060元予葉某；

三、A幼兒園應向葉某支付B小朋友的精神損害撫慰金10,000元；

四、A幼兒園應在公告欄公示給B小朋友的道歉信，具體內容經法院核定；

五、駁回葉某其他訴訟請求。

宣判后，A幼兒園提起上訴。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2年12月9日作出（2022）粵06民終【】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院認為】

葉某將幼兒B小朋友送到A幼兒園處接受教育并繳納學費，雙方形成教育培訓合同關系，本案為教育培訓合同糾紛?！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五百零九條規定“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當事人應當遵循誠信原則，根據合同的性質、目的和交易習慣履行通知、協助、保密等義務?！?/p>

本案中，A幼兒園作為持有民辦學校辦學許可證的教育機構，理應自覺接受家長監督，葉某針對A幼兒園在履行合同中的行為，向相關部門投訴屬于合法正當行使自己的權利，無任何過錯。

根據A幼兒園員工在微信中陳述并結合2022年3月23日15時33分老師將幼兒生活用品收好通知家長接走幼兒，且要求家長簽署自愿出托證明被拒等情況，確定A幼兒園存在勸退幼兒離園的行為，特別是當天下午葉某在微信中詢問老師是不是第二天不能回幼兒園，老師明確回答是的。

雖然幼兒爸爸在庭審中陳述是其自己不愿意再送幼兒回去，但根據當時接幼兒時其不愿意簽署自愿出托證明來看，對于幼兒離園并不是其主動要求，故對A幼兒園辯解不存在勸退行為的意見不予采納。A幼兒園于2022年3月23日勸退幼兒，雙方之間的教育培訓合同關系于當日解除。

合同解除是因A幼兒園根本違約行為所致，對其辯解根據相關文件規定不退還當月費用的意見不予采納，確定其應退還剩余費用260元（1,000元÷23天×6天）。葉某繳納的其他學費其幼兒已接受了服務，故對其主張全額退還本學期學費2400元中的超出部分不予支持。葉某主張A幼兒園退還興趣班費用800元合法合理，依法予以支持，A幼兒園工作人員微信轉賬給葉某超期未接收不代表葉某放棄收取該筆款項的權利。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九百九十六條規定“因當事人一方的違約行為，損害對方人格權并造成嚴重精神損害，受損害方選擇請求其承擔違約責任的，不影響受損方請求精神損害賠償。”故本案雖然為教育培訓合同糾紛，葉某仍有權針對幼兒人格權受到的損害主張權利。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二十一條規定“學校、幼兒園、托兒所的教職員工應當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嚴，不得對未成年人實施體罰、變相體罰或者其他侮辱人格尊嚴的行為。”，第二十六條規定“幼兒園應當做好保育、教育工作，促進幼兒在體質、智力、品德等方面和諧發展?！?。

葉某作為幼兒的母親，對A幼兒園違規經營行為進行投訴，A幼兒園即使認為葉某存在其他不當行為，也屬于家長與幼兒園之間的矛盾，不應將矛盾轉移到幼兒身上，更不應當無端勸退幼兒，讓幼兒承擔雙方矛盾產生的后果，其勸退幼兒的行為于法無據，于理不合，于情不通。

A幼兒園作為幼兒教育的專業機構，應當遵循“以幼兒為本”的教育理念，以促進每一個幼兒的全面發展為出發點和歸宿，其因與幼兒家長的矛盾無端勸退幼兒已對幼兒身心健康造成巨大損害，為保護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弘揚誠信、友善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結合本案實際情況，酌情判定A幼兒園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10,000元予幼兒，對葉某主張超出部分不予支持。

需要明確的是，幼兒教育具有不可逆轉性，A幼兒園雖然在勸退幼兒后再次同意幼兒回園上課，但父母基于幼兒身心健康的考慮，不愿意再回園完全符合一般正常人的情感，因此不能因為A幼兒園同意幼兒回園減輕或免除其勸退行為的法律責任。

A幼兒園勸退幼兒對幼兒人格權也會造成一定傷害，應當就該行為向幼兒道歉，葉某主張其在公告欄公示道歉信合法合理，依法予以支持。

幼兒檔案管理屬于幼兒園責任和義務，在葉某未舉證證明幼兒園存在泄露幼兒檔案行為的情況下，對葉某主張歸還幼兒檔案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葉某未舉證證明另行產生轉園費用，對其主張賠償轉園費用3,300元的訴訟請求也不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