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再次登上江心嶼,已是二十多年后的事。難得路過江邊,入秋的天氣不算炎熱,除了灰蒙蒙的,還有些潮。我遠(yuǎn)遠(yuǎn)望見碼頭上躁動的人群,再看看離這兒不到兩分鐘船程的江心嶼,便決心買了票,上去再逛逛。
初登島嶼,便是“孤嶼”,石底紅字,與所有人先打個照面。我清楚地記得,二十多年前我與母親的合影,就是靠在這塊巨石上。所謂孤嶼,它最初的模樣也并不孤單。謝靈運(yùn)寫“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此孤嶼,并不指代眼前所能看到的江中孤嶼,那時節(jié)的江心嶼,是兩座緊挨著的小島,兩峰對峙,中川急流,兩島之間中川之上,有一小小礁石,才是詩句中的真孤嶼。謝靈運(yùn)就是登上中川的這塊礁石,才脫口而出“云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如今的這塊“孤嶼”,被人稱作孤嶼椒,深藏于江心寺的圓通殿內(nèi),正上方立著觀音像。也由此,甌江水漲時,滲入江心寺底,吞沒孤嶼椒;甌江水退時,它才顯露真身。而江心寺的寺基,則是千百年來泥沙石塊填塞中川形成,直至宋代,清了禪師率眾在此修筑海塘,終將東西雙嶼合璧。
![]()
朝著巨石的右手邊走去,我盯著東塔頂榕樹的方向,順著樹蔭拾級而上。江心嶼的東西兩峰,東為象巖,西為獅巖,兩巖上建東西雙塔。我站在東塔底下,透過它中空的塔身看向塔頂生長的百年巨榕,根系虛懸塔中,卻仍四季常青,實(shí)在奇特。自宋代始,雙塔便有夜燈高照,專為來往船只指明方向。東塔始建于唐,一度毀于兵火,后于南宋重建,原來塔身外圍層層有平座、欄桿和出檐,塔內(nèi)扶梯直通塔頂,鳥瞰江面一覽無余,可惜清朝年間,英國駐溫領(lǐng)事館落戶東塔山腳下,又借口警衛(wèi)工作需要,強(qiáng)迫拆除塔外飛檐塔內(nèi)走廊,空留無頂塔身。它這一生,可謂命途多舛,幾十年前更是因樹而深陷危機(jī),最后溫州人選擇堅(jiān)守心中“塔榕共生”的獨(dú)特情結(jié),才得以保留住如今這般模樣。
西塔則始建于北宋,命運(yùn)同東塔截然相反。我站在近處仰頭望去,塔身每層每面均有佛龕,佛龕內(nèi)石雕佛像莊嚴(yán),江風(fēng)拂過,四十二檐角的銅風(fēng)鈴叮咚作響,塔剎高聳直入云端。
![]()
我正順著青石階往回走,頭頂忽然間下起小雨,于是匆忙躲進(jìn)拐角的欄桿處,那里什么也沒有,只看見遠(yuǎn)方云霞下筆直延伸的甌越大橋和兩岸拔地而起的高樓以及空蕩蕩的江面。江水不斷拍打著底下延伸出去的碼頭舊岸,上面同樣拔地而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草。那一刻,我忽然有種感覺,是甌江如同母親般孕育了江心嶼,也才真正體會到什么是“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作者:徐諾,男,出生于1993年11月,漢族,浙江溫州人。近年來,在《青年文學(xué)》《江南》《浙江作家》等省級以上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數(shù)十萬字,部分作品被《特別文摘》(上海)、搜狐網(wǎng)等轉(zhuǎn)載。著有散文隨筆集《去倫敦約會》。2016年入選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新荷計(jì)劃”人才庫。2017年加入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90后”代表作家之一。)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