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八怪邊壽民，緣何棄精工，獨愛潑墨繪蘆雁？

導語：揚州八怪之一的邊壽民，在繼承陳淳、徐渭筆墨的基礎上融合寫生意識，潑墨畫蘆雁的同時還創(chuàng)造性地總結出蘆雁的13種姿態(tài)。并將個人情感與蘆雁藝術結合在一起，達到“雁我兩忘”的思想境界。

蘆雁是國畫的經(jīng)典題材，就像洛可可之于建筑、拉丁之于舞蹈、篆書之于書法……在藝術史的長河中比比皆是。

因畫蘆雁而聞名于世的畫家有北宋的崔白、趙佶，明代的邊文進、呂紀，清初的朱耷等，都是令后人仰望的存在。

而他們的畫風不外乎“黃家富貴”與“徐熙野逸”，前者成為宮廷畫院之風，后者成為文人繪畫的主要表現(xiàn)方式。

所以邊壽民如果延續(xù)傳統(tǒng)，不自立門戶，那就不可能成就“邊雁”之名。

《蘆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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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傳統(tǒng)技法，成就邊雁之名

邊壽民，原名維祺，字壽民，揚州八怪之一。少年時刻苦求學，21歲考取秀才，卻七試鄉(xiāng)闈終未提名。30歲左右開始繪畫，他將個人情感與蘆雁藝術結合在一起，以詩書畫印結合的方式表現(xiàn)出多重思緒，達到“雁我兩忘”的思想境界。

“黃家富貴”與“徐熙野逸”，是花鳥畫的兩大主流。

“黃家富貴”代表的是宮廷畫院之風， 以粉飾太平盛世為宗旨，所以畫面富麗堂皇，濃色重彩，規(guī)則森嚴，在技法表現(xiàn)方面一般以勾線敷色為主。

“徐熙野逸”在于平淡自然之趣，給人以樸素縱逸之感，即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清趣。在筆墨技法方面，傾向素色淡墨，徐熙以勾線填墨為特征，其孫徐崇嗣獨創(chuàng)沒骨法，到朱耷大寫意，可謂文人技法的一脈相承。

不論院體，還是文人畫，傳到清朝的邊壽民時已經(jīng)發(fā)展的比較完備。

《葦汀息影圖》

如果遵循傳統(tǒng)，意味著邊壽民很難脫穎而出，且傳統(tǒng)的方法并不與邊壽民的創(chuàng)作意圖相吻合，他需要創(chuàng)新才能改變現(xiàn)狀。于是，邊壽民便從想象布局的室內造景，走向了室外自然，對景寫生，直接感悟造化之靈的道路。

自此，邊壽民與雁為伍，建造葦間書屋觀察蘆雁的動靜姿態(tài)，對蘆雁的造型刪繁就簡，并根據(jù)姿態(tài)總結出數(shù)種獨具創(chuàng)造性的構圖樣式。

在繼承陳淳徐渭筆墨的基礎上融合寫生意識，沒骨畫蘆雁，以筆寫形，將墨色和體積同時表現(xiàn)出來。此外，他還巧妙運用墨膠相交融的個性化語言，使畫面呈現(xiàn)靜謐平和的格調，盡顯簡淡蕭疏的意境，也成就了他的“邊雁”之名。

《秋葦蘆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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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富雁畫表現(xiàn)，細分13種姿態(tài)

由于邊壽民長期對蘆雁進行考察，所作蘆雁形象直接來自物象，尤其造型極為準確，同時擺脫了前人繁瑣細致的程式化的筆墨技法，刪繁就簡，因而形神兼?zhèn)洹?/strong>

前人畫蘆雁用繁細的勾線和染色，寫實工細，即使是細微末節(jié)的部分也采用工整的線認真勾勒。邊壽民不被成法和古法所束縛，總結概括蘆雁形體的特點，擺脫了繁雜細致的層層渲染和精工細啄，形成簡潔、高度凝練的造型。

他還豐富了雁畫的表現(xiàn)語言，創(chuàng)造性地總結出許多未曾出現(xiàn)的蘆雁姿態(tài)，如：水中姿態(tài)、扭頸姿態(tài)、飛翔姿態(tài)、引頸向上姿態(tài)和依偎姿態(tài)。

水中姿態(tài)可細分為三種，水中半身游泳姿態(tài)、埋頭姿態(tài)和水中振翅姿態(tài)。水面上，憨態(tài)可掬的蘆雁悠閑地在水面戲耍游玩，時而抬頭引頸，時而振翅拍打水面，時而半藏半露，藏不見的部分引人發(fā)思。單就水中蘆雁劃分，他能進行細致歸類使動態(tài)各不相同，這要歸功于其不辭辛勞守在葦間書屋細致觀察，體現(xiàn)出邊壽民蘆雁姿態(tài)的復雜性。

扭頸姿態(tài)是邊壽民最獨具特色的姿態(tài)，也可細分為俯沖向下的飛翔扭頸蘆雁和陸地扭頸蘆雁。前人畫雁，極少出現(xiàn)像邊壽民這樣的扭頸姿態(tài)，而他卻用一種近乎扭曲的“s”形造型來表現(xiàn)蘆雁的脖頸動態(tài)。是其在觀察得來的基礎上，采取夸張、變形的手法，再造其脖頸的表現(xiàn)形式，賦予蘆雁藝術美，完美詮釋了蘆雁扭頸瞬間的神態(tài)。

飛翔姿態(tài)的形式十分固定，蘆雁從右上方向左下方呈俯沖之勢，身體由幾個塊面組成，嘴巴微張，雙腿自然彎曲，左腿較右腿更為伸展，動態(tài)十足。

引頸向上姿態(tài)，意在突出蘆優(yōu)美修長的脖頸，脖子是蘆雁身上最靈活的部位，啄食、刷翎等動作都依靠脖子來展現(xiàn)動態(tài)。歷來雁畫家們大多表現(xiàn)引頸向上的造型，此為蘆雁靜止時的最常態(tài)。

依偎姿態(tài)，兩只雁時而埋頭倦息靠在一起休息，時而用脖頸親昵交流，或者靠在一起依偎相伴。

雁是忠于感情的鳥，雌雄相依至死，正如人們對美好愛情的不懈追求。邊壽民常用對雁表達“和美”的寓意，對雁也暗指他自己的生活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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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墨寫蘆雁，亦是寫人生

邊壽民以傳神抒懷為創(chuàng)作旨歸，寥寥數(shù)筆，就能勾畫出蘆雁的千姿百態(tài)，他的潑墨大寫意畫法使花鳥畫的筆墨技法有了創(chuàng)新。清代的蔣寶林贊其“潑墨寫蘆雁，創(chuàng)前古所未有”。

邊壽民的潑墨寫雁，用筆洗煉概括，造型準確生動。如雁的形象塑造，巧妙地運用墨色變化， 雁的頭、尾用濃墨，雁身略淡，用濃墨去破淡使雁身顯出立體感，雁的頭頸與身體相接處及翎羽間，自然地留出白線，使形象輪廓清晰明快，雁的動勢主要靠頭頸部轉動的角度變化體

現(xiàn)。

蘆葦?shù)木€條勾勒與鴻雁的潑墨揮灑，形成鮮明的對比。

蘆葉有濃有淡，有疏有密，隨濃隨淡，可燥可濕，既自然，又富于生氣，有時筆斷意連，蘆葦姿態(tài)與鴻雁的動勢相互呼應，俯仰有致，穿插有情。作為鴻雁的陪襯起到了很好的意境烘托作用。

葦枝、葦葉密而不亂，疏而不斷，濃、淡、疏密處理得相當精彩，與黃使‘粗頭亂服”的蘆葦相比，邊氏蘆葦更含蓄富有詩情畫意，如他的：

《蘆雁圖軸》

生動地描繪了秋雁溫情互喚的小景。全幅為縱式構圖，作者巧妙地在近景處繪一株高大的蘆葦，以其縱向的造型加強了上下兩只秋雁間的聯(lián)系，成為有機地連貫畫面物象的一條主線。蘆、雁以潑墨寫意繪成，準確而生動的筆墨顯現(xiàn)出作者較強的寫生能力。

《蘆雁圖》

全圖運筆自由舒放，蘆葦枯筆墨色寫成，蒼勁爽利。蘆花禿筆點染，蓬松自然。蘆雁形體，則以潑墨法揮寫，僅在喙間及足部略施赭黃，既豐富了色彩的變化，又與蘆雁主體所用的濃淡有致的墨色達到了和諧的統(tǒng)一。

《晴沙集影圖》

圖上僅繪蘆葦叢邊二雁，悠閑寧靜，姿態(tài)生動自然。用筆洗練嫻熟，墨色深淺把握自如，反映了畫家長期與雁朝夕相對，觀察入微，從而達到了“自與心會，畫與神契”的意境。

邊壽民沒有囿于畫壇的習俗，直接結廬在蘆葦之間，屏息藏形，窺窗靜觀，將蘆雁各種無人之態(tài)下的天然野生習性，了如指掌。由于深諳蘆雁的野外生活習性，高度凝練的筆墨刻畫下，蘆雁的造型栩栩如生，畫面用筆、用墨與用色水乳交融，繪盡蘆雁種種形態(tài)。

實際上，邊壽民筆下的蘆雁造型，何嘗不是畫家發(fā)現(xiàn)自我、直面自我的寫照，也是他從內心出發(fā)，找尋人生最本質、最樸實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