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晨昊：不想讓這個警號的故事就這么結束

第171期

編者語：

這一個春天，杭州起起伏伏的溫度，像是裹挾了一個春夏秋冬，路上的行人，像是多過了一年。

明天，就是清明。我們依然記得你。

生離死別，像是心上被挖了一個洞，愛和懷念卻是一直生長的光。我們悼念先一步離開的人，是因為在他們的人生里，讓人難以忘懷的，總有我們曾經的模樣，總有那最好的年華。

在我們真水無香，不懼歲月風流的底色，是情義。

這些年來，我們寫下過許多懷念的故事——民警何偉民，離世時62歲，他說，做警察就要做一輩子，他最后一次穿上警服，是在自己的追悼會上；民警章遷旺，離世時35歲，在2012年除夕，他和家人最后一次守歲，他依依不舍捏了捏父親的手，輕輕說一聲，“老爸，對不住”；民警汪霞平，暈倒在派出所那天，正和同事在一起分析一段涉案的監(jiān)控視頻，15天后，當49歲的他撒手而去，女兒小汪才剛剛5歲。今年夏天，小汪即將參加中考，她說，每長大一歲，離我考警院、當警察的夢想就又近了一步。

本期真水無香，我們講述警號“017847”的故事。

2023年12月，杭州市公安局富陽區(qū)公安分局城南派出所民警金晨昊，戴上父親金健勇的警號“017847”，重新出發(fā)。

這一幕，讓在場的父輩和戰(zhàn)友，內心潸然。好像，曾經并肩的兄弟，又壯志凌云地歸隊了。

可對金晨昊而言，從這一刻開始，甚至更早一些時候，他早已對自己承諾：我想當警察，我想成為像爸爸一樣優(yōu)秀的警察，是因為我不想讓這個警號的故事就這么結束。

人世悲歡暫相遣。

（以下文字為金晨昊口述）

警號是一個警察的胎記

我是一名警察。我老爸金健勇也是一名警察。

我奶奶給我老爸起名，健勇，是希望他健康、勇敢。勇敢，他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健康，他遠遠沒做到，去世時只有45歲。

到今年，老爸已經走了7年了。可是，好像他一直都在。

爸爸的警服，還掛在臥室的衣柜。我們都很想他，特別想他，但是因為害怕家人難過，不敢把想念說出來。

很多時候，我想到我爸，總是聽到他身上那串鑰匙的聲音——他習慣把鑰匙放身上，走路時，幾把鑰匙在一起叮叮當當的聲音，他到家門口，擰動鎖芯的聲音，那是爸爸的聲音。

2019年7月，中共杭州市委追授金健勇同志為杭州市優(yōu)秀共產黨員?！逗贾萑請蟆肺骱u論發(fā)文《對標金健勇 做好“四種人”》

我爸去世前，在杭州市公安局富陽區(qū)公安分局城南派出所工作，他是所長。

2018年9月19日1：52，他因突發(fā)腦溢血，倒在值班崗位上。后面，我從新聞報道中了解到，那段時間正是掃黑除惡專項行動的關鍵時刻，在暈倒前，他已經連續(xù)加班超過48個小時。

在他辦公桌上，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著工作內容：

所早會，布置落實掃黑除惡行動方案；看守所提審嫌疑人；參加省廳專項工作視頻會議；抓獲3名聚眾斗毆人員；審查結束，安排民警送押人員至看守所……18日凌晨將近2點，參加視頻會議；上午10點，到太平村參加村支兩委會議；下午1點，又和分局領導先后到所里、消防中隊研究商量專案辦公場所的選址……

金健勇的辦公桌上，永遠有書、有學習筆記。

當時，我正在讀高三。我從沒想過我爸會一下子倒下，并且再也沒有醒來。我總覺得，我爸爸，一個如此謙謹、如此用功的人，他一直都在學習，一直都在奮斗。

老爸沒出事前，有天晚自修課間，在教學樓走廊，我聽到我爸的聲音，他喊，“兒子。”

我回頭，看見老爸拎著一兜水果，里面有我愛吃的橘子。他看到我，順手要剝橘子給我吃，我說，還沒下自修，不能吃東西。

我爸聽了，微笑著點頭，又把橘子放回口袋。我爸說：“知道你學習辛苦，幫不上你，要靠自己。學習上，如果覺得自己不夠聰明，至少要比別人勤奮。不比聰明比勤勞。”

老實講，當我爸的兒子，有點壓力的。

他一直是門門好的榜樣，不僅是學習成績，從高考，到考入公安隊伍，他始終嚴于律己，持續(xù)發(fā)力。

我爸的老家在富陽胥口，高考那年，他是新登中學的文科第一名，考入南京農業(yè)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貨幣銀行學專業(yè)。他在搶救時，南京農業(yè)大學的微信公眾號也發(fā)了一篇溫暖的文章，文章標題是《金所長，愿你早日康復——烏云散盡現艷陽》。

我爸的很多同學、同事，得知他的情況后，不止一次來醫(yī)院看他。這讓我和我媽特別感動感謝。有的叔叔伯伯，明知重癥監(jiān)護室不能進，也會在過道上等待，大家都不忍我爸一直沒有醒來，心想著也許等等，再等等，就會再回到從前。

我的好兄弟，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來陪你一起度過。

當時，我媽媽收集了七八十條錄音，都來自親朋好友的鼓勵，我媽媽去看我爸時，就會給他插上耳機。還有很多時刻，我媽媽會帶上一本書去病房，這本書叫《潛意識的力量》，書里寫著，“我們都知道，一塊磁鐵可以吸起12倍于自身重量的物體，而一旦磁性消失，同樣的鐵塊卻連一根羽毛也吸附不了。”

所有人都焦急地盼望著，不要讓爸爸的“磁性”消失。

我平時住校，周末一有空，總和媽媽一起去看爸爸。看到老爸躺在病床上，心里不是滋味，可也不知道該做什么能安慰媽媽，只能努力學習。有時，我還會帶上試卷、作業(yè)一起去病房，希望我爸能感覺到我就在他身邊。

2018年除夕，奶奶、叔叔也都和我們一起去醫(yī)院陪爸爸。那天從醫(yī)院出來，馬路上的車流不再像往常一樣熙熙攘攘，好像，大家都回家過年去了，而我的爸爸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

我們在街頭找了個餐廳，留在杭州吃年夜飯，盼著爸爸熬過去，快點醒來。但是，我們當時都不知道，這是爸爸在這人世間的最后一個年。

我和老爸一樣，平時話不多，總是把重要的人和事放在心里。

媽媽太累了，我不想再讓媽媽為我勞心，我不想她察覺到我的不安，我總是為我爸而不甘，寫了一張字條放在筆袋，相信醫(yī)學，相信奇跡。

2019年6月2日，距離高考只剩5天。

爸爸走了。

我媽媽在送我回學校備考的路上，我看到媽媽手機屏幕上蹦出來兩個字的短信，“節(jié)哀”。我假裝平靜地下車，可回到宿舍忍不住用被子蒙住頭嚎啕大哭。

我多想能留住爸爸。

我寧愿回到爸爸昏迷的那257天里。

我知道，爸爸一定也已經拼盡全力了。

我叔叔安慰我，叔叔說，爸爸肯定是希望我考上理想的大學，這一定是爸爸未了的心愿。

爸爸的中學同學周叔叔也勉勵我，他說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記得爸爸在寒冷的冬夜，一個人在教室里點蠟燭看書的樣子。他鼓勵我，要振作！

高考，我考了602分，數學沒考好，如果正常發(fā)揮，應該至少再多考20分。

我的同學走出考場，有的去旅行，有的去吃個好吃的。我走出考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參加爸爸的追悼會。

《杭州日報》2019年6月4日報道

6月10日，是我人生中最特殊、最灰暗、最傷悲的日子，說不出口的各種滋味，數不盡的各種傷悲，百感交集，痛徹心扉。

我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天，我永遠都不想再想起這一天。當我和媽媽回到家，那排山倒海的悲痛充斥著家中的每一個角落，我和媽媽再也無處可藏。

說句心里話。我之前也猶豫過要不要當警察。和每個男生一樣，我也憧憬過長大以后去研發(fā)機器人，從事更有科技感的工作。

我后面選擇報考浙江警察學院，其中，當然有我對爸爸的不舍。更多的是，我明白了爸爸對這份職業(yè)的不舍。

我爸是一個非常自律的人，他如果休息，首先會回老家去看奶奶。平時下班回家，除了閱讀新聞、看書，唯一的愛好就是垂釣。他說，等待的過程可以在腦子里過很多事情，把思路縷縷清楚。

很多人問過他，為什么不去大城市賺大錢，而是要回家鄉(xiāng)當警察。

我爸說，這是他的理想，能為家鄉(xiāng)做點事情，他覺得學有所用，很自豪。

1996年，我爸大學畢業(yè)回到家鄉(xiāng)，考入杭州市公安局富陽區(qū)分局經偵大隊。

在大家的心目當中，金所長曾在經偵、刑偵、指揮中心、派出所等多個崗位工作，是個多面手。前排左二為金健勇

那些年，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發(fā)展，各種經濟利益主體的不斷增加。一些不法分子為了追逐暴利，借新舊稅制交替之機，窺測方向，不惜鋌而走險，大肆進行偷稅、抗稅、非法出售增值稅專用發(fā)票等犯罪活動，致使涉稅犯罪在犯罪主體、犯罪形式、犯罪手段、犯罪危害程度上出現了許多新情況。

他是敢于涉海斷案的人。

我爸外語一直不錯。他曾很向往當維和警察，他還曾經報過名，考了第二名。我爸說，他讀過一篇報道，一位維和警察不幸在一次行動中犧牲了，當他的骨灰回到祖國時，留給兒子最后的禮物是那頂藍色的頭盔。

我爸留給我最好的禮物，就是他一直以自己的言傳身教，教我“實誠做人、實干做事”。這是他一生的信條，也是他留給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父親留下來的散文詩，我看著淚流不止”

2019年9月，我如愿來到浙江警察學院報到。

我爸之前在我們學校培訓進修時，住在警官苑，他當時有和我講過浙江警察學院有哪些專業(yè)，他說，把一個青年培養(yǎng)成一名警察，不容易，把一個新警培養(yǎng)成為一名獨當一面的警察，更需要時間和經驗。

等我成為警院的大學生，我特意去看了我爸爸住過的“警官苑”。

想到我爸曾經和我一樣，每天都在警院學習，有很多很多的時空重疊，想念也變得觸手可及。

我爸在培訓時的教官也還記得他，他說，“富陽的金健勇，體能不是很突出，但是在培訓班中永遠是最認真的那一個，訓練場上每個動作、每個細節(jié)都對自己要求特別嚴格。”

我也忘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的身高超過爸爸了。新生警訓后，發(fā)警服的那一天，我心中特別激動。好像這身警服，是一個通道的開關，我想成為像老爸一樣優(yōu)秀的、被人信任的警察，從這一刻，就要開始發(fā)力了。

金晨昊在高考作文中寫道：“我們是創(chuàng)造生活的作家，生活就成了一部作品，沒有作品絕對完美。但我相信，爸爸將他的生命之書寫出了他所渴望的價值。”

各種綜合體測一輪一輪，洶涌而至，我也練得比較用功，比高中時體重輕了20斤。

有一段時間，因疫情防控，學校實行封閉式教學生活管理模式。

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我一個人去公墓看爸爸。平時，我和媽媽一起去時，會準備一束菊花，還有爸爸喜歡的牛肉干、小點心，那次，是我一個人去看他，站在墓碑前，看著相片里的爸爸，那一瞬間，周圍環(huán)繞的風，好像也靜了下來，這墓碑就像是我的依靠。

我想起高中時暑期社會實踐，跟著我爸一起到轄區(qū)做出租屋流動人口清查登記。在城南派出所轄區(qū)，由于工業(yè)發(fā)展迅速，流動人口數量龐大，每一個防區(qū)民警，都要管著4000多個外來人員，出租房600 余間，管理壓力十分巨大。

在富陽區(qū)公安分局，這些警察兄弟都深受金健勇的感染，“他教會我們干一行，愛一行，精一行?！?/strong>

那個汗涔涔的晚上，我一直跟著父親忙到夜里10點多，一戶戶敲門、檢查，對不配合不理解的住戶耐心地做解釋，腳都走酸了。當時，我并不明白這其實是磨基層治理的“內功”。

我到警院讀書后，專業(yè)是治安學，從這里開始，我才真正感受到將警務模式的研究納入社會科學，既要有同理心素養(yǎng)，又要有執(zhí)行力素養(yǎng)，把這兩樣做好，都要比認真用心再往前多走一步。

也是在學習中，我了解到，就是在這一次次的走訪中，城南派出所和春江街道聯手，開展了富陽全區(qū)首個“出租房旅館式管理”試點，組織村民起草《建設村居住出租房屋村規(guī)民約》，組建出租房旅館式管理服務站，配套建成一個互聯網出租平臺，形成了一套“人來注冊，人走注銷”的“自治式”有效管理體系，并在全區(qū)推廣。

在富陽區(qū)公安分局城南派出所轄區(qū)內，有一條河，叫西蔣支渠。十年前，這條河的兩邊有造紙企業(yè)，曾上過黑河道榜單。我爸到城南派出所工作后，是這條河的河長。如果沒有緊急的事情，他堅持每天走五公里路上下班，有時候早上7點不到就出門，就是為了到河邊巡查，管牢污染源頭。

我爸同事和我講起過一件往事，一次，他們一起辦案回來，也是深夜，但我爸還是要去西蔣支渠看看，他沿著河道走，用手電筒照著觀察水質，不放過沿途任何一個排污口，不停地蹲下、站起，認真辨別水質水樣。他說，如果不看完這條渠，睡不踏實。

我現在每天上下班開車，不太經過這條河，但我會專門跑步去看看，“歸時始覺遠，草蔓已多露。”

男兒志氣，不傲才以驕人

2023年6月，我從浙江警察學院畢業(yè)，直接投入到杭州亞運會的安保工作。杭州亞運會的火炬?zhèn)鬟f開幕式、閉幕式，亞殘運會的開幕式、閉幕式，我都在現場外圍安保。

直到亞殘運會閉幕，我到市警校培訓，兩周以后，才正式回到富陽區(qū)公安分局。2023年11月13日，我到城南派出所報到。

這是我爸生前工作的最后一站，是我警察工作開始的第一站。

在我們富陽區(qū)公安分局，每一個新警察，都有兩位師傅，雙師帶徒。我有三個師父，一位是我們富陽區(qū)公安分局的陳局長，還有兩位都在我們城南派出所，章建江和方剛。

這些年，我們富陽區(qū)公安分局一直很重視“薪火相傳 青藍相承”的師徒結對幫帶工程。

我的師傅章建江，曾經和我爸也是師徒，一起值班，一起出警。

2019年10月25日，我和章建江一起參加事跡報告會，作為報告人，講述我爸的故事。

章建江問現場的聽眾，最珍貴的師徒關系是怎樣的？現場鴉雀無聲，他情深意重地說，“亦師亦友?！?/p>

2019年7月18日 《杭州日報》報道

章建江也是一位超級優(yōu)秀的警察。在一次出警時，為了防止鋼架棚坍塌再次壓到受傷男子，他做起“人肉千斤頂”，嫂子看到新聞報道的相片，忍不住說：“大笨蛋！穿上警服就以為自己是超人了么？”事跡一傳開，人民日報等多家媒體相繼報道、轉載，章建江說，這份挺身而出背后，是傳承的故事。他講，“我心中的金所不僅是創(chuàng)新的尖兵，更是敢打敢拼的硬漢?！?/p>

我在醫(yī)院陪護時，看到我爸手掌上有一道傷疤，總是腫脹著。

這背后也有一個故事。一個下午。城南派出所接 110指令，一幢紙業(yè)公寓404 室內，有人因勞資糾紛揚言自焚，要點燃煤氣瓶。我爸帶著警力趕到現場時，發(fā)現這是一幢集體宿舍式的公寓，居住人員眾多，他們先是組織勸退疏散圍觀人員。

章建江回憶：“當進入事發(fā)的 404室，發(fā)現一名赤膊男子情緒激動，手持打火機朝煤氣瓶走去，就在這時，我爸當機立斷，猛地沖上前，一把奪下那男子手上的打火機，并將男子控制住，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不敢想象如果遲那么半秒也許煤氣瓶就點燃了；不敢想象如果遲那么一秒，也許404就是一片火海。”

我到城南派出所工作后，也遇見過因薪資問題的報案。

我總是將心比心，把報案人當成弟兄。我就想如果是我朋友遇見這樣的問題，我該怎么想辦法。因為，這些弟兄背井離鄉(xiāng)來我們的城市，不僅是為了賺錢，也為我們這座城市的建設發(fā)展貢獻了力量。而當他們有問題找警察，這說明在他們心里，警察這份職業(yè)給了他們足夠的安全感。

第一次遇見這種“大場面”，我跟著師傅方剛一起出警。他說，“你每次說，我來！我上！都特別像金所?！?/p>

如今，金晨昊也穿上了這身警服，回到爸爸奮斗過的地方，持續(xù)發(fā)力。

說起我爸，方剛說，他最服氣的還是我爸的學習能力。他說，金所是學霸所長，有很多警察，因為工作太忙，性格都有些急躁，金所長是很儒雅的。

方剛說他好奇，所長工作這么忙，學習的時間是從哪兒來的？白天肯定沒時間的，白天要在工作崗位上面對群眾，學習的時間大概只有晚上。方剛說，“我和金所值班時，看他吃東西都是很隨便的。為了爭取時間看書，一杯泡面就是晚飯了。”

方剛講到，他剛到派出所時是防區(qū)民警，工作中有時會用到法律條文。“金所知識方面確實非常全面，不常用到的法律條款他都知道，他辦公室的書柜有很多書，他都是讀過的，不是當擺設的。”

去年秋天，方剛因工作安排，出差去。他臨出發(fā)前，叮囑我要寫工作日記，做筆錄要細致。方剛看我一眼，好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鼓勵我，他說：“你越來越像你爸，越來越牢靠?！?/p>

金晨昊身高一米八二，額角有一兩顆青春痘，但是還是很帥很親切

當警察最辛苦的，不是熬夜辦案。覺得辛苦的時候，是因為有時得不到理解。作為一個派出所民警，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像一個警察，像是在居委會工作。

我才只有24歲，夫妻鬧別扭，我們要去調和；有人偷走電動車，我們要去找電瓶；有人春節(jié)期間，假扮自己是某某的老同學，提著方便面去拜年，卷走現金；有人利用科技手段，打牌賭博；有人夜里盜竊小吃店的豬肝；我們還要隨時了解情況，發(fā)動更多的群眾智慧防詐騙……

有時候，一天要說好多話，收工回家，累得整個人蔫掉。我之前下載了一個烹飪類的軟件，希望能給我媽媽、我奶奶做上滿滿一大桌菜，工作以后，我媽媽看我辛苦，很少讓我下廚房。

我媽之前照顧我爸，現在照顧我。偶有時間，我們就一起去天鐘禪寺走走，白石清泉，山花紅然。

2023年，西城男孩來杭州開演唱會，我在現場安保。我知道爸爸媽媽之前都很喜歡他們的歌，尤其是這首《I remember》。我本想給媽媽買一張票，讓她像年輕人一樣去聽現場，但媽媽說，她不想一個人去。我說，我在啊，只是我在工作。后面，我明白，媽媽說的一個人，是爸爸不在了。

我們依然記得你

那個晚上工作結束后，我回家路上，聽到《MY love》,歌里唱

“I try to read,

I go to work,

I'm laughing with my friends,

But I can't stop to

keep myself from thinking”

一時之間，心中涌起很多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場景。

我問過我爸，是怎么認識媽媽的？我爸回答：是在恩波橋上遇見的。我想，那時那日，一定如詩中所寫：“富春勝趣景一幅，四面好山青簇簇。”

上個冬天，我值班時碰到一起警情。一位老人出來理發(fā)，理發(fā)后找不到家了，報警人特意強調，他不會講話。

我們接到報警時，剛好在富春江第一大橋，正要掉頭，想著從報警人家中附近一個路口一個路口一個店面一個店面地去找尋，結果車子開過橋對岸時，有一位老人沖我們招手，我們趕緊停車，看起來好像和報警人提供的信息年齡相似，問他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他很激動，一直點頭，他不會說話，一直握著我們。

后來，我們順利把老人送回家，他家里親屬非常感動。但，這讓我心里也很感動。失去過至親的滋味，對團圓的書寫，是和從前不一樣的。

我多想我爸也能再叫一聲我的名字。我也知道，這永遠不可能了。

2023年11月23日，在我們富陽區(qū)分局舉行的新警拜師結對儀式上，杭州市第15個封存保留的警號“017847”正式解封。

我的身體，流淌著父親的血脈，是把忠誠寫入血脈；我的心，是爸爸未走完的警察夢，是在持續(xù)奮斗中踐行人民公安為人民的錚錚誓言。

當我佩戴上了父親生前的警號，我感覺他還在。每每想念父親的時刻，就又收獲了志氣與力量。

“017847”，將日夜兼程。

注：文中圖片除標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 ：池來

編輯 ：胡冰

排版 ：胡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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