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槍對準了戲臺,軍閥的蠻橫要求撕裂了原本精心準備的《霸王別姬》演出,一出“戲中戲”就此拉開帷幕。在電影圈沉寂多年的陳佩斯,最新執導的電影《戲臺》以這樣一種極具象征意味的場景開場,將民國亂世中藝術與權力的永恒博弈展現得淋漓盡致。這部改編自同名話劇的荒誕喜劇,表面上講述的是戲班為應付軍閥無理要求而手忙腳亂的故事,實則剖開了中國傳統文化在強權面前的脆弱與韌性。
《戲臺》構建了一個微縮的社會模型——德祥大戲院。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各色人物輪番登場:固執守舊的班主侯喜亭、被臨時推上舞臺的包子鋪伙計大嗓兒、左右為難的戲院經理、心懷鬼胎的六姨太.......他們共同演繹了一出比臺上《霸王別姬》更為荒誕的"戲中戲"。影片巧妙運用錯位與反差制造笑料:專業名角被迫讓位給五音不全的業余愛好者,嚴肅的戲曲表演淪為滿足權貴一時興起的玩物。這種荒誕不經背后入木三分,是對藝術尊嚴被踐踏的深刻諷刺。
影片中軍閥洪大帥的形象尤為耐人尋味。他粗魯地打斷演出,強行要求更換演員和劇目,甚至舉槍威脅——這些行為生動體現了權力對藝術的野蠻干預。值得指出的是,我們現實中這樣子的問題比比皆是, 比如出品方干預的、制片方干預的、甚至審核方也來干預的,藝術創作淪為別人逐名逐利的工具。這部戲中值得注意的是,洪大帥并非單純的惡人形象,他的行為動機源于對戲曲的一知半解和強烈的表現欲,這種復雜性使得角色更具現實影射力。在權力面前,戲曲從高雅藝術降格為權貴的玩物,藝術家淪為了陪襯和“幫兇”,這正是中國傳統文化在歷史長河中不斷遭遇的現實與困境。
面對這種困境,《戲臺》中的角色們展現了不同的生存智慧。班主侯喜亭在堅持與妥協間艱難平衡,既要保住戲班飯碗,又要維護藝術底線;被趕鴨子上架的大嗓兒從最初的抗拒到逐漸入戲,意外地完成了從旁觀者到參與者的轉變;而真正的名角金嘯天則保持沉默,以缺席表達抗議。這些應對方式構成了一幅完整的文化生存圖景,暗示著傳統藝術在逆境中的多種選擇和可能出路。
《戲臺》的深刻之處在于,它沒有停留在對權力粗暴干涉的單向批判上,而是進一步揭示了藝術與權力之間復雜的共生關系。洪大帥雖然粗暴,但他的"捧場"客觀上維持了戲班的生存;戲班雖然受制于人,卻也在利用這次機會擴大影響力。這種微妙的關系提醒我們:純粹的藝術自由或許只是理想,現實中藝術總是在各種力量的拉扯中尋找生存空間。這也就告誡我們藝術創作來源于生活,也離不開生活,更離不開身邊的“人情世故”,只有找到其中的平衡,才能讓自己得以生存。
當影片結尾處,真假霸王在臺上臺下形成奇妙呼應時,我們忽然明白:《戲臺》講述的不僅是一個民國戲班的故事,更是整個中華文化在面對權力與壓力時的集體記憶。從古至今,多少藝術創作因迎合權力而失去本真,又有多少藝術家在壓力面前與夾縫之中堅守初心?《戲臺》的價值,正是在于它以喜劇的方式,讓我們笑著思考這個沉重的話題。在笑聲中,我們看到了一些藝術的脆弱性,也看到了它那打不死的生命力。(劉淇)
備注:觀后感于七月二十二日深夜,一家之言,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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