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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是父親送給我的大萬花筒,往后哪怕面對刀山火海,只要一閉眼,他仍會捧來甜蜜爽口的希望。”
在女兒的成長道路上,父親的愛往往會影響女兒一生。一百年前,就有這么一位父親,無論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他都盡全力給足女兒安全感,以自己的言傳身教,為女兒撐起了一片自由成長的天空。
他允許女兒扯自己的胡子,教她讀小說、學英文、看電影;陪她玩“縣太爺”斷案,教她明是非、辨公理。他為女兒買最時新的衣服和鞋子,說“我們吃喜歡的食物,穿合腳的鞋子”。當兒子抱怨“妹妹會變成紈绔”時,這位父親只說:“中國女性被壓抑了上千年,能紈绔到哪里去?”
這是蔡寞琰律師新作《虎溪山下》中的故事,家族風云和時代風潮在蔡家四代人的個體命運中匯流一處,勾勒出中西沖突、新舊轉化、變亂交織的近代中國。書中既有傳統與變革的碰撞,更有一位父親用超前教育理念寫就的深情預言:“女兒快樂的光陰只有兒時那幾年,我怕她們長大后受各種各樣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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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他給女兒請英文教師、帶女兒看外國電影,堅信“人該有高級趣味與浪漫情懷”。他鼓勵女兒做有獨立思想、獨立人格的新女性:“往大了說啊,人生大多是徒勞的,可是你都穿漂亮裙子啦,要不這樣,明知徒勞仍奮勇前進,或許就能踏出一條路來,讓更多姑娘有漂亮裙子穿,感受色彩斑斕,你覺得可好?”
這份開明,讓小女兒淑珍在九旬高齡仍能脫口而出《布達佩斯大飯店》的英文臺詞,笑談年少時與姐姐佳珍為《出水芙蓉》歡呼的往事。他給予女兒的不僅是愛,更是一雙翅膀——讓她飛越時代偏見,看見更遼闊的世界。
今天,我們摘選《虎溪山下》中父親與女兒相處的點滴片段,以期書中人的故事,帶給當下的讀者一點關于愛和希望的溫暖啟示。
(文末附蔡寞琰《虎溪山下》2場活動預告,感興趣的朋友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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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書摘
德秀與婉英成親那晚,繁星滿天,鳴蟲叫聲悅耳,青草上綴滿露珠。德秀那年逃婚時爬過的樹猶在,多了兩個大紅燈籠,像是結了果。臥房燭臺上的紅燭正冒著火苗,外面看著影影綽綽。德秀從背后把婉英圈進懷里:“多年來,我奔走在烽煙里,未承想紅燭下的臉龐如此可人。”
院子里的狗靜了下來,灶屋還冒著煙子,柴火正燃著,李聰明與火姑正在燒熱水,一鍋又一鍋,火姑從未如此“忙碌”過。這時有用人過來提醒火姑,客人都睡下了,熱水夠了。火姑將用人打發走了:“灶屋是我的,你莫管。”說罷,繼續往灶膛里添柴。“太太冷,多烤會兒火。”聰明望著往外竄的火苗,對火姑說:“原來火姑是最聰明的,一早就曉得怎樣能讓自己暖和。”火姑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根柴:“今晚我給太太燒火,一會兒就把天燒亮了。”
自從嫁入蔡家,李聰明就想著要生一堆兒女:“七個長得像德秀,還有一個一半像李聰明,一半像劉丫,這樣德秀會歡喜一些。”婉英早年卻總說:“中國女性大多尚未感受人生之樂趣,便為‘母親’的名頭所累。我不愿成為生育器具。”
然而,聰明孤身只影,婉英卻一連生了六個子女。
1927年初,婉英在四川生下一個女兒,德秀親自接生,取名佳珍。說來德秀的六個子女,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父親。多年后,村里有男人借口在產房見過妻子生產,對妻子心生厭棄,立時便有好幾個老人家出來為女人抱不平:“少扯那些有的沒的,七八十年前,人家德秀公幾次給老婆接生,沒聽說有啥心理問題,也從沒在女人身上挑過毛病。”
佳珍剛滿月,德秀便領著妻女回家鄉擺酒,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李聰明自打第一次抱了佳珍,便舍不得放手。佳珍在她懷里也不哭不鬧,睡得格外香甜。
德秀和婉英回四川那天,聰明送了一程又一程,臨了還要抱著佳珍唱歌謠。婉英知道她是真心疼愛孩子,便對德秀說:“佳珍是早產兒,只懷了七個來月,體質不好,得留在我們身邊,不然就讓大姐養了。我們抓緊再生一個孩子留在大姐身邊吧,她太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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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四月,婉英產下龍鳳胎,男孩即我的祖父澤璜。婉英想把他送回湖南,德秀卻顧慮聰明會過分寵溺孩子,思索再三,決定等兩個孩子斷奶后,將二女兒任珍送回湖南,過繼給聰明。
聰明聞訊歡天喜地,還未等任珍回來,便四處分發紅雞蛋。只是,“過繼”一事被她干脆拒絕:“什么過繼不過繼,你們的孩子也是我的兒女。”
1931年11月,婉英生下小女兒——也就是我那位如今已年滿九旬的姑奶奶。德秀無意間說起:“這孩子與劉丫同一天生日。”婉英便為她取名“素貞”。俊度得知后認為不妥,命人在族譜上改為淑珍,只是家人仍喚她作“素貞姑娘”。
兩年后,兩人又生下了后來過繼給德重夫婦的次子澤濤,取的名字亦是在向德重致敬——橋下有水,水勢浩大為濤。
德秀六十歲那年,四十三歲的婉英又生下小兒子澤蕩,二人共育有三子三女。
澤璜晚年但凡提及自己的父親,言語間總是充滿敬畏。而淑珍口中的父親卻是個很可愛的人:“爸爸那個人啊,我才不怕呢——他讓我往東,我偏要向西。”
還不到十歲時,有次回鄉,她偶然聽李聰明說起劉丫,這才知道自己的小字“素貞”的由來。她第二天就自作主張改了名字。她說:“我倒也喜歡劉丫,卻不想做任何人的情感替代。同天生日的人太多了,難道都叫同一個名字?我不介意喊劉丫‘二媽媽’,但我還是我。”她也承認,父親德秀對待子女是有區別的:“簡直是天差地別——爸爸在我們姐妹面前臉板不起來,把我惹急了,胡子都能給他扯掉。”在澤璜懸梁刺股發憤讀書時,淑珍卻是盡情地撒嬌,往父親懷里鉆,纏著他講故事。父親講《山海經》,她偏要聽《隋唐演義》,沒聽幾句,又讓換成《孽海花》。
對于小女兒的無理取鬧,德秀毫無脾氣,還說她“博聞強識,知道那么多書名”。就算淑珍沉不下心學習,德秀也能給她找到理由:“人不能死讀書,要活潑些。稼軒居士說,‘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我也喜歡天真童趣的小孩。”
可對于澤璜,就完全是另一套邏輯了。明明澤璜寫得一手好字,德秀卻照樣四處挑毛病:“過于工整,毫無生氣。”換作淑珍,字寫得歪七豎八,德秀卻說:“我居然都能認得,不小心歪了的,扶正了便是,淑珍摔倒了,我也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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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珍說當縣長應該有趣,德秀便讓她扮演女縣長,在廳堂斷案,而自己則坐在矮凳上假裝是犯人。澤璜過來瞧熱鬧,德秀便馬上變臉:“又與你何干?你能斷案?”
澤璜偶爾小聲抱怨:“難道就不怕妹妹變成紈绔子弟?”
德秀聞言板起臉:“中國女性被壓抑了上千年,即便到如今,天性也尚未得到解放,能紈绔到哪里去?”說著便又扮成紹興師爺:“縣太爺啊,打仗呢,要一往無前;當官呢,要克己守法,人非螻蟻,不能踩踏喲。”淑珍便在一旁搖頭晃腦:“縣太爺能穿漂亮裙子么?”德秀附和道:“花花綠綠的好看。”淑珍又問道:“那如果在戰亂年代,穿著花花綠綠的縣長沒有用呢?”德秀想了想說:“花花綠綠的淑珍縣太爺是想說,在時代面前,個人力量有限對嗎?”淑珍點了點頭:“就當你說對了吧,那如之奈何?”德秀雙手抱拳:“縣太爺啊,往大了說啊,人生大多是徒勞的,可是你都穿漂亮裙子啦,要不這樣,明知徒勞仍奮勇前進,或許就能踏出一條路來,讓更多姑娘有漂亮裙子穿,感受色彩斑斕,你覺得可好?”
如此場面,看得婉英和大姐姐佳珍在一旁捂嘴直笑。
淑珍見兄長在背《孟子·告子》,心血來潮向父親撒嬌:“爹爹,我也要有出息,跟哥哥一樣,吃那么一點點苦,然后就有大出息,不過只能吃一點點苦哦,吃多了就哭給你看。”
德秀當時正在抓藥,當即蹲下抱起淑珍:“女孩子要吃那么苦做么子,我怎么舍得我們家淑珍哭呢,想吃點什么,我們出去逛逛?”婉英說德秀一生操勞,無冬無夏,只有淑珍鬧時才停歇,陪她在春天里跑著捉蝴蝶,在夏天爬樹捉魚,秋天撿紅葉摘果子,冬天在漫天風雪里大聲唱歌。
淑珍喜歡喊爹爹,有事沒事就會叫上幾句,只因她的呼喊從來都會得到回應。有次她走進房間,見父親正在批改公文,沒有抬頭看她,便來了脾氣,一直“爹爹”喊個不停。德秀便一直應聲:“誒,誒,誒……”淑珍依舊不悅:“您曉得我喊幾聲么?”德秀笑道:“二十聲,我數著的,騙你是小狗,話說二十四是掉光光(沒有),要不你再叫一聲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我偏要喊三聲。”
“誒!誒!誒!數得清嗎?”
只要是女兒喜歡的,德秀都會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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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珍小時候常在家里說起湖南。她說湖南老家有天井,大媽媽常坐在那里看天。德秀聽淑珍說到第三次時,就給全家換了有天井的房子。他說,人老了,希望盡量滿足女兒的要求,希望她們能快樂地成長。他總念叨的一句話是:“光陰不夠啊——女兒快樂的光陰只有兒時那幾年,我怕我老了,女兒們長大后受各種各樣的苦。”德秀認為,中國女性的苦楚,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卻只有嘆息,沒有改變。“我有女兒,所以我擔憂,想改變,無奈力不從心,只有當父母的在家中萬般呵護,令她們盡量感受快樂。”
村里后來常有人感嘆:“多數人往世間走一遭,都是來吃苦的,只有淑珍姑娘從頭甜到尾。”淑珍自己也承認,她一生沒受過苦,只因心里存著很多愛:“童年是父親送給我的一個大萬花筒,往后無論何種年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從容淡定,只要一閉上眼睛,我親愛的父親就會給我捧來——甜蜜爽口的糖果,意猶未盡的故事,不會散場的電影,燃不盡的燈火,難以澆滅的希望……如今我已經九十多歲了,仍相信父親在呵護著我。”
抗日戰爭時期,澤璜與淑珍先后回到湖南邵陽縣讀高中,后在國立師范學院(湖南師范大學前身)讀大學。學校在戰火中幾經搬遷,德秀依舊鼓勵一雙兒女堅持讀書:“知識和人才不可斷代,不能因為炮彈橫飛就放棄求學。我們不能亡國亡種,更不能亡教育。”
臨行前,德秀千叮嚀萬囑咐:“離家在外,隨時寫信,父親必定會回信。”
父親給予的安全感,讓淑珍受用了一輩子。
數年前,我也曾為安身立命苦惱,急于買下一套房子。姑奶奶說:“爸爸在七十多年前就告訴我,房子不過是一堆鋼筋混凝土,人所追求的絕不止于此。”這種從容,是她從父親那里傳承來的。
德秀對子女的文藝素養有著同樣的期冀,堅持讓他們從小學習英文、聲樂、舞蹈。他說:“知識分子要有高級趣味和浪漫情懷,那是人對美好的向往。這個世界并非只有權勢、硝煙和殺戮,還有美好的精神寄托。”
如今,姑奶奶淑珍九十幾歲了,還拉著我陪她看外國電影。第一次看,放的是《布達佩斯大飯店》,我發現音響中播放的是英文原聲,趕緊摁下暫停鍵,想切換到中文配音版。姑奶奶正看得起勁,見畫面靜止,側耳問我:“你也覺得構圖很美吧?”我連忙解釋道:“中文字幕太小,我怕您看不懂劇情。”
姑奶奶笑了,流利地復述了一句英文臺詞,用手指敲了敲沙發:“我耳朵還沒聾呢,看什么字幕?小時候爸爸就給我們姊妹幾個請了英文教師,我四歲時和佳珍一塊兒學的英文。”
沒過幾分鐘,畫面上的男女主擁吻著倒在床上。我偷瞄姑奶奶。她目不轉睛道:“相當nice的場景,不要小看我,這算什么?當年Ms.徐領著我和佳珍去戲院看《出水芙蓉》,有人捂眼睛,佳珍卻跳起來喊‘太好看啦’。那時我還小,不然以我的性格可能更瘋狂。你表叔在八十年代末留長發、進歌舞廳、畫女性裸體,你姑爺爺氣得要打人,我就覺得挺好,后來他成了美學家。”
電影放完,姑奶奶不無傷感地嘆道:“想佳珍,想Ms.徐,想幽暗中的那些奪目的光啊……”
活動預告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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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歲失怙,舉步維艱,靠著祖輩在虎溪山下留的東西撐了過來。
他做過泥瓦匠,如今以文字壘出了自己的天地。
他說:
“生活不是菩薩,沒法有求必應。活著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再厲害的人也只能過這一生,再卑微的人也要過好這一生。”
“不管任何時候,一定要喜歡自己,喜歡到自己身上開滿了花。”
從2017年至今,青年律師蔡寞琰在網易“人間theLivings”發表逾百萬字作品,書寫人間悲喜、人心善惡。《虎溪山下》是蔡寞琰的第一部非虛構長篇,書寫家族百年間浮沉際遇,還原曾祖父德秀和三位夫人跌宕起伏的一生;也講述自己年少失怙,由泥瓦匠走進大學課堂,成長為執業律師和非虛構作者的人生經歷。
《虎溪山下》一經出版,感動萬千讀者。這樣的家族故事,是平凡人家在歲月長河中留下的堅實腳印,展現著一個普通中國家庭生生不息的美好與堅韌。
7月26日上午10:50-11:30,《虎溪山下》作者蔡寞琰將來到重慶書博會現場,講述《虎溪山下》書中的動人故事。
活動主題
人生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虎溪山下》創作分享會
活動時間
7月26日(周六)10:50-11:30
活動地點
重慶書博會-中國出版集團展區
活動嘉賓
蔡寞琰(本書作者,執業律師)
02
2025年4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作家蔡寞琰的非虛構長篇《虎溪山下》,完整記錄了一個家族百年間的興衰變遷史。《虎溪山下》出版后,感動了萬千讀者,有媒體評論其“在平民史詩中照見天地眾生”。
熟悉蔡寞琰的讀者都知道,他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五歲失怙,家徒四壁,做過泥瓦匠,險些因交不起學費而失學。也有很多人感到好奇,為什么一個人歷經傷害卻始終勇敢,飽受磨難卻心懷希望,以文字呈現美好與良善、堅韌與希望?宏大歷史中,個體與家族命運為何值得關注?歷史記憶在當下有什么意義和價值?
7月26日(周六)下午15:00,本書作者蔡寞琰將來到重慶精典書店,與讀者分享《虎溪山下》背后的人生故事,首度公開家鄉和家族的部分珍貴歷史檔案和照片資料。
活動主題
在生命的裂痕中,為自己開出花來
——《虎溪山下》背后的人生故事
活動時間
7月26日(周六)15:00-16:30
活動地點
重慶精典書店·大講堂
活動嘉賓
蔡寞琰(本書作者,執業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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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號封面圖來源:影視劇《苦盡柑來遇見你》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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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審:張 瑤
稿件復審:張 一
稿件終審:王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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