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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2008年5月12號,我在北京。
單位組織主持人去中國傳媒大學進修,為期一個月。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是王明軍老師的課。他在給我們講紅樓夢。中途,投影的屏幕晃了兩下,在場的所有人都沒在意。
直到下課后,大家才知道,汶川發生了大地震。
而我的手機上,有季然打來的26個未接電話。
我慌了下,給季然撥了回去。
電話那頭的季然,聲音有些顫抖,他說,我在來廣院的路上,你別害怕。到校門口等我,不要進教室,教室里不安全。
季然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
我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風風火火趕來的季然。
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呢。
就像是手機只剩1%的電量,有人遞來了電源,心就那么安定下來。
只是,我和季然都那么默契地,沒有提以前,也沒有說以后。
02
我和季然的以前,是有點久遠的2004年。
那一年的春天,季然從蘇州來青島,看望他的表妹白雪。
白雪,是我的閨蜜。
大學報到第一天,我和她一見如故。
我倆都是學的播音主持,住同一宿舍的上下鋪。白雪活潑熱情,連我爸媽都很喜歡她,說她是他們的二女兒。
我是青島人。
每個周末我都會回家,而我的身后總有個跟屁蟲。白雪喜歡吃我爸燒的菜,喜歡和我媽嘮嗑,她又體貼又暖心。
白雪在我家,地位重要。同樣的,我也是她家整個家族里,人人皆知的青島姑娘。
季然,是白雪姑姑的兒子。
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說的是,唐小悠,久聞大名呀。
眼前的季然,眉清目秀,高高瘦瘦。
看起來有點玩世不恭,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場。有點驕傲,卻在舉止投足間透著溫柔的教養。
作為聲控,我驚嘆的是他的聲音。
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聲音靠近。
應該是很多女生喜歡的少年吧。
彼時,季然在蘇州大學讀大四。我在青島大學讀大一。
來青島之前,他剛拿到美國一家名校的offer,就等著十月出國讀研究生。
我和白雪,陪季然玩了兩天。那是青島的四月,櫻花盛開,美得張楊。
而我那么猝不及防地有了心事。
在機場分別時,我能感覺到他眼神里的熾熱。
我的心咣當一下掉進蜜罐,卻又那么忐忑地害怕是自己會錯了意。
03
我和季然,開始每天在QQ上天南地北地聊天。
季然喜歡歷史。然而作為一個富二代,他只能學金融,以便畢業后繼承家業。
我倆時常為一些歷史事件爭得面紅耳赤。但那種我說一句,他就能接下一句的默契,讓我們時常感嘆,這個世界真的有人懂你的靈魂。
10月,季然去了美國。
我們隔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他的白天穿過我的黑夜。但我們的聯系并沒有中斷,反而一天比一天的緊密。
白雪后知后覺地說,我哥該不會是喜歡你吧,我從沒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么上心。
我笑而不語。
2004年圣誕節,季然偷偷買了機票,從美國飛了回來。
他站在樓下,給我發短信,我想見你。
我是和白雪一起下樓的。
捧著俗氣玫瑰花的季然,有點害羞地站在那,白雪說,季大少爺,沒想到你也有今天,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追女孩吧。我告訴你,對小悠好點,不然我可不答應。
我和季然都被逗笑了。
愛情就這樣明亮而又招搖的開始。
那時候,季然的生活費是每個月一萬二,足夠他在美國衣食無憂。可他為了多回來看我,開始去酒吧打工。
我很心疼,但季然說,花自己掙來的錢回來看你,更有意義不是嗎?
而我生日那天,季然用他掙來的錢,送了我一條蒂芙尼的鉆石項鏈。
他說等到結婚時,會拿著蒂芙尼的鉆戒來娶我。
我每天戴著那條項鏈,視若珍寶。看到它,就像是季然陪在我身邊。
我們約好,等我大學畢業,也去美國讀研。
季然幫我找了很多資料,我玩命學習,備考托福。
2007年4月,終于拿到美國一所大學的offer,只等九月去和季然團聚。
04
可是彼時,父母也給我聯系好了青島電視臺。
去北京面簽的前一晚,我爸找我聊天。
他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問我,小悠,不去美國好不好?我和你媽就你一個孩子,我舍不得你去那么遠的地方。
我看著我爸,突然特別心疼。
在這之前,我爸一直不贊同我和季然在一起。
他說,季然也是他們家唯一的孩子,他以后要回蘇州的。在那里,有他父母給他鋪好的商業藍圖。他肯定不會來青島,而我不想你遠嫁。
比起遠嫁,我爸更擔心的是,我們倆家條件的懸殊。
我家不差,只是和季然家還是沒有可比性。我爸不想我高攀,他怕我受委屈。他希望我在青島找個門當戶對的人,踏踏實實過普通人的生活。
在這之前,我找過很多理由去說服我爸,我爸好像被我說服了,但這一晚,我那么清晰地看到,他的不安,他的無助,以及他眼神里的憂傷。
我爸說,你媽說了,以后我和她老了,就住養老院。可我有閨女,我不想住養老院。
我爸在極力的克制,可他的眼圈還是紅了。
我就這么心軟了。
我試探性地去和季然說分手,好像這樣才算是給父親一個交代。
后來我無數次想過,如果當時季然挽留我,我應該會再次去說服父親,不顧一切地跟他走。
可是季然沒有,他很暴躁,很傲慢,很生氣。
季然說,分手就分手。
我理解他的生氣,我們設想了那么多的以后,可我失信了。
年輕的時候,都太驕傲。我們再也沒有聯系。我在等著他挽留,他在等著我低頭。
那時,白雪作為交換生,去了英國。
我和季然,都那么默契地沒有告訴她。好像不告訴別人,我倆就還不算分手。
白雪很久后才知道這件事,她兩邊勸,說你們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那時哪里會知道,年輕時的一個轉身,真的就是一輩子。
05
2007年6月,我大學畢業,進了青島電視臺。
每天下班回家,我會下意識地去翻和季然以前的聊天記錄,然后偷偷掉眼淚。想和他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的電腦中了病毒。
重裝系統后,所有的聊天記錄都沒了。我大哭了一場,像是告別了一場夢。
我以為我和季然的故事,到此劃上了句號。
2008年5月,單位組織主持人去北京進修。和我同宿舍的女孩子,來自蘇州電視臺。
有天女孩說她男朋友來北京出差,讓我和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而我做夢也沒想到,那天,我見到了季然。
季然是女孩男朋友的哥們,他剛從紐約回來,和兄弟敘舊,沒想到兜兜轉轉,遇到我。
在飯店見到對方的那一刻,我和季然都呆了。幾乎同時喊出那句,你怎么在這里?
像是冥冥之中,我倆的緣分還沒有走到盡頭。
5月12號,汶川大地震,季然給我打了26個未接電話,那么緊張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很想說一句,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可是,季然要結婚了。
我們在簋街吃麻辣小龍蝦時,季然低著頭,說了這個消息。
那個女孩是家里安排的,富二代,在一起是兩個家族的強強聯合。
我的眼淚洶涌而來,一定是小龍蝦太辣了吧。
06
我人生中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季然說,我逃婚,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你會說分手,那是我第一次被女孩甩,我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對不起,我不應該那么傲嬌的。
我很想告訴季然,我的后悔一點都不比他少。
可是我們的重新開始,意味著對另外一個女孩的傷害。她是無辜的。
他們的婚禮定在2008年8月8號,兩個家族正在大張旗鼓地籌備這場婚禮。
我搖頭,再搖頭,季然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送我回宿舍,在學校門口,抱了抱我,跟我說再見。
我想我們再也不會見了。
我回青島,季然回蘇州。偶爾,季然會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那樣的時刻,我會陷入一種幻想的情緒里,以為我和季然的故事還沒結束。
我做了個斷,我開始不回他的信息,不接他的電話。
是在結婚前一周,季然來了青島。他在我家樓下等了我一晚上,而我始終沒有下樓。
有些事情已經回不去,而有些路不能走。
逃婚,不僅意味著對那個女孩的傷害,還意味著讓兩個大家族都成為一個笑話。而我,不想成為第三者。
就這樣,我在樓上,他在樓下。我們離得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清晨時分,我收到季然發來的短信,他說,乖,再見。
我知道,這是他在和我道別。
婚后,季然和新娘去了希臘度蜜月。
我在qq空間里看到了蜜月照,新娘幸福地依偎在季然的身邊。
我突然慶幸那天晚上沒有下樓,沒有破壞他們的幸福。
07
日子就那么平淡地往前滑。
2009年4月,我因為做一檔訪談錄的節目,認識了秦山。
秦山比我大8歲,離異,有個女兒跟著前妻在上海。
他有過一次創業失敗的經歷,欠了一屁股債,前妻和他離婚了。秦山把僅有的房子和存款都給了前妻,凈身出戶,然后靠朋友的幫忙和銀行貸款,東山再起。
我采訪他的時候,正是他春風得意,風光無限之時。
后來接觸多了,秦山開始追我。他很忙,但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我,對我各種好。
愛嗎?
怦然心動是沒有的,但心底有歲月靜好的溫柔。
我知道秦山的過去,而他也知道我的過往。我開始迷戀秦山帶給我的踏實和溫暖。
我爸媽對秦山也很滿意。
盡管秦山離過婚,有個孩子,但他的好,蓋過了這點瑕疵。
這一年的11月還是12月,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有天晚上,我在工作站錄節目,做后期。秦山在旁邊等著我下班。
而我接到季然的電話。
他喝醉了,在電話那頭一遍遍地說,乖,我想你了。
我的心,就那么動了一下。
我對季然說,你喝多了,早點睡。然后掛了電話。
秦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卻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
送我回家的路上,秦山一邊開車,一邊拉著我的手。在我準備下車時,他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說,寶寶,我愛你。
我回他,我也愛你。
我是愛秦山的,盡管這樣的愛,和當初愛季然不一樣。
08
2010年情人節,季然離婚了。
離婚的理由,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
情人節那天,季然加班到很晚。回到家卻發現妻子在和別人玩游戲,他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季然抱怨了兩句,兩人話趕話,就吵了起來。
第二天,兩個在氣頭上的人,就把婚給離了。
季然給我打電話,他說,我自由了,能不能重新追你?
我很肯定地回他,不可以,我有男朋友了,他對我很好,我不能傷害他。
沒人知道,離了婚的季然,在我的心里起了怎樣的漣漪。
可是那個把我當成女兒來寵的秦山,我不忍心辜負他。
4月,季然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說,我在三亞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也就是那天,秦山說要給我一個驚喜。那是我們相識兩周年的紀念日。
秦山開車帶我去了溧陽天目湖泡溫泉。
季然沒有在三亞等到我,他拉黑了我的qq和微信,還有手機號碼。
這一次我們真的走到了盡頭。
并不是沒有想過,不顧一切地為愛瘋狂一次。可是從小到大,我受到的教育都有些傳統。
秦山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男人。和一個人在一起,就要一心一意,從一而終。
不能無故傷害無辜的人。
09
2011年,我嫁給了秦山。
他知道我孝順,房子和我父母買在同一小區。但凡往家里拿的東西,一定有我爸媽一份。
我過得很踏實,很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們沒有孩子。
我體質不好,不容易受孕。醫生說要做好終生不孕的準備。而秦山,很喜歡孩子。
即便這樣,他在我面前說的永遠是,有孩子我就寵你兩個人,沒孩子我就把你當成孩子來寵。如果你真的喜歡孩子,領養一個也行。總之,能娶到你,我就很知足。
我感動到落淚。
而秦山不止是說說,后來的這些年,他也確實做到了愛我如初。
是在2012年,白雪結婚了。
婚禮定在巴厘島。她說,你必須來。
可我拒絕了,我沒有去參加我最好閨蜜的婚禮。因為我害怕見到季然,也不想讓秦山不安心。
秦山給了我安全感,我也要回饋他同樣的心安。
也是在2012年,有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接起來,是熟悉的聲音。他喝多了,迷迷糊糊地說,唐小悠,我應酬時認識了一個女人,和你特別像。可是交往了一段時間,卻發現并不是你,怎么就不是你呢?
我回答不了季然。
唯有沉默,讓故事緩慢的無聲無息地結束。
徹底的結束。
10
再后來的這七八年,有關季然的消息,全都來自聽說,以及網上的新聞。
季然和前妻復婚了,生了一兒一女。
他成了一家投行的總裁,是投資界的風云人物,經常在一些金融新聞里看到他的名字。
我們再也沒有聯系過。
是19年年底的時候,有天我和秦山在咖啡館喝咖啡。我看書,他看新聞。
中途他把手機遞過來,說,那個人出事了。
財經版新聞里說,季然所在的公司遇到很大麻煩,季然消失了。
我的心,那么不聽使喚地抖了一下。
咖啡館里放的曲子,是《我心依舊》。
我以前學過大提琴,最喜歡的曲子是《殤》。
和季然在一起時,有次我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結婚,我就穿著婚紗去門口拉著大提琴迎客。
季然說,好啊,不過《殤》不吉利,要不選《我心依舊》吧,我可以彈鋼琴跟你合奏。
然后他還真的跑去學了鋼琴,彈《我心依舊》給我聽。
可惜我們從來沒有合奏過。
我結婚,是穿著婚紗和秦山傻傻地站在門口迎賓。和大多數人一樣,俗氣地幸福著。
我就這樣陷入回憶里。
秦山在旁邊,突然感嘆說,如果你當初嫁給季然,也許他不會出事吧。
我愣在那。
當我們和一個人結婚,人生軌跡會跟著發現改變。可我和季然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
我回答不上來。唯一確定的是,秦山不動聲色地占據了我的心。
如果你要問我,這些年,當真沒有后悔遺憾過嗎?
實話說,是遺憾過的。
和季然在一起,也許人生高度和視角都會不一樣,他能帶我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但與此同時,我要經歷的也是大起大落的人生,會去羨慕旁人的歲月靜好吧。
所以,并不后悔。
人生怎么選,都不會十全十美。遺憾是人生常態。
嫁給秦山的第九年,我確定眼前的日子是最好的。
他會在夢里,本能地將我摟在懷里,說,寶寶,老公愛你。他會把西瓜最甜的一口,留給我。去看《戀愛的犀牛》,聽到臺詞“愛她是我做過最好的事”,他會紅了眼眶。
我和秦山,生出相依為命的溫柔。
季然是年少情懷,秦山是一生守候。
PS:故事里的人物名是化名,所以大家不用百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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