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勇：上半年經濟發展成績單亮眼，下半年如何接續發力？

范志勇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書記、教授、中國宏觀經濟論壇（CMF）主要成員

本文轉載自7月30日中宏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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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東的一家新能源汽車生產車間里，自動化生產線正高效運轉，一輛輛嶄新的新能源汽車有序下線。今年上半年，我國新能源汽車產量同比增長36.2%，這家企業便是這一蓬勃發展趨勢的縮影。而在全國各地，經濟的各個領域也在上演著不同的發展故事。本文針對上半年經濟數據，從經濟增長與結構、投資、消費、工業生產與物價等四個方面進行了解讀。

一、增長韌性足，結構有亮點

上半年我國GDP同比增長5.3%，一季度5.4%，二季度5.2%。從產業結構來看，第一產業增加值同比增長3.7%，第二產業增長5.3%，第三產業增長5.5%。這樣的增長態勢和產業結構變化反映了我國經濟發展的諸多趨勢。

中國經濟增長展現出了強大的韌性。在國際經濟環境復雜多變的背景下，中國經濟依然保持強勁增長，有望突破去年前高后低的模式。從產業結構來看，第三產業增長領先，達到5.5%，這表明我國經濟正加速向服務化邁進，消費和服務業在經濟增長中的基礎性作用愈發凸顯。同時，第二產業保持5.3%的增長，顯示制造業等實體經濟依然穩固，為經濟發展筑牢根基。

在背后起到關鍵作用的因素眾多。消費需求和對外貿易是支撐今年上半年較快增長的兩大重要因素。在“兩新”政策作用下，我國上半年消費增長保持較高增速，為經濟增長貢獻了較大份額。新型高科技產品不斷涌現，創造出更多消費場景，拓展了消費邊界。舉例來說，智能家居產品的興起，讓消費者對家居生活的智能化需求得到滿足，從而帶動了相關產品的消費。另外，對外貿易也保持較快增長，彰顯出中國商品在國際市場上具備較強競爭力。例如，中國的5G通信設備在全球市場份額持續擴大，這得益于我國在通信技術領域的領先優勢。未來，中國需進一步擴大制度性開放，中國企業應進一步“走出去”，借助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不斷提升中國企業服務全球的能力。

二、投資有波動，穩定需多方發力

數據顯示，上半年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名義增長2.8%，扣除物價因素后實際增長5.3%，但投資增速有所波動。其中，制造業投資增長7.5%，房地產開發投資下降11.2%。

要留意投資名義增長與實際增長的差異，這背后反映的是投資品價格的變化。上半年固定資產投資名義增長2.8%，實際增長5.3%，實際增速高于名義增速，主要原因是生產資料價格，特別是建筑材料價格下降幅度較大?？鄢飪r因素后，投資實際增長情況相對良好，但投資品價格出現較為明顯的波動，意味著投資需求還有進一步的提升空間。制造業投資增長7.5%，表現亮眼，反映出我國制造業轉型升級步伐加快，企業對制造業領域的投資信心較強。隨著國家對實體經濟支持力度加大，以及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趨勢顯著，企業加大了設備更新、技術改造等方面的投資，以此提升競爭力。以某汽車制造企業為例，該企業加大了對智能汽車生產線的投資，引入先進的機器人和自動化設備，不僅提高了生產效率，還提升了產品質量。而房地產開發投資下降11.2%，是因為房地產市場處于深度調整期，市場需求有待釋放，購房者對市場的預期還需要進一步印證。部分房地產企業面臨資金壓力、債務風險等問題，導致房地產企業對相關樓盤的開發投資意愿下降，房地產開發投資規模還在持續優化當中。

投資增速波動的現實因素和深層次原因較為復雜。從現實因素看，外部環境復雜多變，全球經濟增長放緩，貿易摩擦等不確定因素增多，影響了企業的投資決策。價格波動使得企業利潤空間受到一定壓力，企業競爭加劇，市場主體投資更加謹慎，更傾向于保存資金以應對不確定性，從而導致投資增速波動。從深層次結構性原因看，我國經濟發展方式在轉型，新舊動能在轉變。傳統行業投資相對飽和，而新興產業雖然發展潛力大，但尚未完全形成規模，對投資增長的支撐作用還未完全顯現，導致整體投資增速出現波動。

對于穩定投資增長，特別是促進民間投資，現提出以下一系列建議：首先，優化投資環境，政府應進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降低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加強政策引導與支持，出臺更多針對新興產業和傳統產業升級的扶持政策，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方式，鼓勵民間資本投向高技術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以及制造業技術改造等領域。拓寬融資渠道，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對民間投資的信貸支持，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緩解民間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提供信息服務與技術支持，加強對民間企業的技術培訓和指導，支持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提高企業投資回報率，從而激發民間投資積極性。保持宏觀經濟政策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及時回應市場關切，增強政策透明度，穩定市場主體對未來經濟發展的預期，讓民間投資者敢于投資、愿意投資。

三、消費活力顯著，升級在路上

上半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5.0%，服務零售額同比增長5.3%，消費升級類商品銷售形勢較好，比如體育用品類商品零售額同比增長22.2%，金銀珠寶類零售額增長11.3%。同時，假日消費拉動作用增強，綠色消費漸成新風尚。

上半年消費市場呈現的這些特點是政策驅動與經濟復蘇的雙重效應。以舊換新政策擴圍提效，國家擴大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覆蓋范圍，并提高補貼標準，拉動家電、汽車等耐用品消費。居民收入穩定與消費信心回升，上半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長5.3%。收入改善與就業穩定增強了居民消費意愿，尤其是農村居民收入增速持續快于城鎮，釋放下沉市場潛力。健康與品質消費需求爆發，體育用品零售額增長22.2%，反映全民健身熱潮與健康意識提升；金銀珠寶類增長11.3%，一方面與黃金價格大漲有關；另一方面體現投資屬性與個性化審美需求的結合。這與居民從“生存型消費”向“發展型消費”轉型密切相關。

在當前人均GDP連續兩年穩定在1.3萬美元以上的階段，消費升級還會在諸多方面有所體現。隨著人均GDP達到1.3萬美元階段，服務消費將持續擴容與品質提升。例如隨著老齡化加深，高端體檢、定制化醫療、智慧養老等細分領域將快速發展。文化教育消費將呈現分層與創新態勢。隨著收入增長，人們對藝術展覽、國際教育、技能培訓的需求將增加，“低門檻+高互動”的文化產品深受歡迎。綠色消費與可持續發展將進一步深化，全生命周期綠色消費滲透將從產品消費向服務消費延伸，通過區塊鏈技術實現商品溯源，提升消費者信任。

四、工業形勢強，物價穩定需關注

上半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6.4%，裝備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增長10.2%，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增長9.5%，且3D打印設備、新能源汽車、工業機器人產品產量同比分別大幅增長43.1%、36.2%、35.6%。從工業生產數據來看，新產業、新技術發展態勢良好。

新產業、新技術發展對我國經濟整體競爭力的提升具有重要意義。首先，重構全球產業分工格局，搶占戰略制高點。核心技術自主化突破，不僅有利于打破歐美在金屬增材制造領域的壟斷，而且使我國在關鍵領域減少對外依賴，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其次，促進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不斷躍升。

我國新能源汽車產量和出口量連續多年保持全球第一，帶動動力電池、智能駕駛等上下游產業形成完整生態。最后，驅動全要素生產率提升，重塑增長模式，通過智能化改造激活傳統產業。

在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方面，還需在多個方面持續發力。強化基礎研究，突破“卡脖子”技術，加大源頭創新投入，通過“揭榜掛帥”機制攻關光刻機、工業軟件等核心技術。構建新型舉國體制，組建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推動“產學研用”深度融合。優化創新生態，激發主體活力，特別是激活民營企業創新動能。

上半年全國居民消費價格（CPI）同比下降0.1%，但6月同比上漲0.1%，核心CPI同比上漲0.7%，創去年以來新高；全國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同比下降2.8%。

上半年CPI同比下降0.1%，顯示消費需求較為平淡。2025年6月份，全國居民消費價格同比上漲0.1%。其中，食品價格下降0.3%，非食品價格上漲0.1%；消費品價格下降0.2%，服務價格上漲0.5%。上半年，全國居民消費價格比上年同期下降0.1%。6月份，全國居民消費價格環比下降0.1%。其中，食品價格下降0.4%，非食品價格持平；消費品價格下降0.1%，服務價格持平。下半年穩定物價面臨較大壓力，也對中國宏觀經濟政策提出新要求。其中，交通通訊成為拉動消費價格同比下降的主要因素，這與技術快速迭代有關，也與消費結構變化密切相關。6月份，食品煙酒類價格同比上漲0.1%，影響CPI上漲約0.03個百分點。食品中，豬肉價格下降8.5%；糧食價格下降1.2%。其他七大類價格同比六漲一降。其他用品及服務、衣著、教育文化娛樂價格分別上漲8.1%、1.6%和1.0%，生活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居住價格分別上漲0.7%、0.4%和0.1%；交通通信價格下降3.7%。上半年PPI同比下降3.6%，反映出投資需求不足。2025年6月份，全國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同比下降3.6%，環比下降0.4%；工業生產者購進價格同比下降4.3%，環比下降0.7%。上半年，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比上年同期下降2.8%，工業生產者購進價格下降2.9%。與年初相比，PPI降幅呈持續擴大趨勢，這與GDP環比增速持續下降趨勢相吻合。由于工業品出廠主要是企業部門用于投資，因此印證當前投資需求仍然較弱。從CPI和PPI兩個指標綜合來看，無論是消費還是投資需求，整體內需仍有進一步的增長空間。

物價走勢對經濟與民生影響顯著。當前物價走勢是內外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核心矛盾在于有效需求與供給之間需要找到新的均衡點。下半年需重點關注政策組合拳的落地效果：若能通過“服務消費擴容+傳統產業升級+預期管理強化”形成合力，物價有望逐步回歸合理區間。對居民而言，需警惕收入增長放緩與消費分化的長期影響，政策應更多向中低收入群體傾斜，通過收入補貼、就業培訓等措施提升消費能力，讓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更足，韌性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