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戰線的英雄——錢壯飛，如果沒有他，中國歷史或將重新改寫

那是一個動蕩的年代，那又是一個風云變幻的年代，同時那也是一個英雄的時代。時間流去，帶不走的是那如同恒星般閃耀的英雄記憶。多少年以后，周總理回憶起那人那事時，總是萬分感激、敬佩地說到如果沒有他，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也許早已不再人世了，同時他又無限自責與惋惜地感嘆說是自己沒有保護他，以至于他犧牲了。在時人看來，他挽救了黨員，挽救了黨，挽救了組織。如果沒有他，中國將依舊在黑暗中探索許多年；如果沒有他，人們仍會在翹首以盼救星的到來；如果沒有他，中國前行的道路依舊曲折而漫長。他是誰？他又做了什么偉大的創舉？

那是1931年4月25日晚間的南京，像往常一樣，錢壯飛在此值班，忽然滴滴答答聲中傳來的電報讓他大驚失色，等他分析之后預料到組織方面一定出現了問題，在上海的同志必將出現危險，緊急之下，他將電報信息送了出去，聞知消息之后的上海黨中央領導同志得以安全轉移。錢壯飛是怎么力挽狂瀾，又是如何讓其他同志安全撤離的呢？

1.走上革命道路

1895年9月25日，浙江湖州的一個商人家庭里，一個小男孩呱呱墜地了，彼時的他取名為錢壯秋，又名錢潮。湖州，自古就是人杰地靈的地方，鐘靈毓秀的環境誕生了無數名人，趙孟、沈括，陳霸先等人皆出生于此。靠近太湖的湖州因為臨水的緣故，這里的人多了一份陰柔、剛強和睿智。

出生于湖州的錢壯飛自然也不例外。他機智幽默善交際，同時又聰明好學，很輕松地便考取了浙江省力第三中學。對于英雄，也許上天有意要磨練他，在他讀書期間父親不幸病逝，自此家道中落。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拮據，幸賴別人的資助，錢壯飛得以順利畢業，并在1915年考入國立北京醫科專門學校（今北京大學醫學部）。在校期間，因為才華超群，而且十分活躍，于1919年畢業之后獲得了行醫資質。同時，在校期間他十分傾心的張振華也成為了他的妻子。

張振華出生于名門，大家閨秀的她卻沒有富人大小姐的架子，在校期間，她多次幫助錢壯飛。彼此的仰慕讓他們走到了一起。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妻子幫助錢壯飛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畢業之后的錢壯飛在北京京綏鐵路局附屬醫院工作，張振華則在天壇傳染病醫院當醫生。如果日子安定，二人本可就此安穩一生。但20世紀的中國風云激蕩，內憂外患，各種思想又如同雨后春筍般涌現。正如林覺民所說的“遍地腥云，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此時張振華的弟弟張暹仲在北京中法大學就讀，接受了先進的革命思想，在他的影響之下，錢壯飛夫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錢壯飛并于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錢壯飛

錢壯飛加入共產黨之后，從事的是黨的秘密工作。錢壯飛多才多藝，他不僅擅長醫術，而且美術、書法、電影都十分精通。白天，他利用醫生的職務，為黨秘密搜集情報。他拿著醫藥箱，一切看似正常，殊不知里面裝的是黨的機密文件。他利用出診的機會，將傳單放進醫藥箱里，一有機會就傳遞派送傳單。

錢壯飛出演的電影《燕山俠隱》海報

錢壯飛不僅行醫，他還經常到學校教書，晚上又做報管的編輯。同時，他還以打牌的名義邀請不少人來家里，誰也不會想到一場普通的牌局卻是黨的情報的重要來源。正是因為錢壯飛的多才多藝，善于交際，多謀善斷，為他日后進入國民黨特務機構這個龍潭虎穴奠定了基礎。

2.進入龍潭虎穴

正當錢壯飛的事業如火如荼地展開的時候，共產黨卻遭到了空前的毀滅性的打擊。為了消滅軍閥勢力，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展開了合作。然而隨著矛盾的加深，國民黨右派大肆屠殺中國共產黨員，轟轟烈烈的國民大革命最終以失敗告終。更為不幸的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建人之一李大釗不幸被捕慘遭殺害，中央北方區委組織受到嚴重破壞，此時的錢壯飛在北京也無法安身了，幾經波折，他帶著家眷來到了上海，但卻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系。

1928年，國民黨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處招收學員，生活困頓的錢壯飛抱著試一試的目的前往參加考試。無心插柳柳成蔭，錢壯飛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了。

這個訓練班的負責人是國民黨特務頭子徐恩曾，他發現錢壯飛聰明好學，吃苦耐靠，再加上同鄉情誼，因此徐恩曾很看中錢壯飛，就這樣，錢壯飛在有意無意中進入了國民黨的CC派特務組織。徐恩曾也因為看中這個老鄉，因此徐恩曾貪污受賄、尋花問柳的事情都交給錢壯飛安排，這也讓錢壯飛日后保全自己的家人留了后路。

徐恩曾

1929年國民黨在杭州開展首屆西湖國際博覽會，錢壯飛在此次博覽會上展示了無線電技術而名噪一時。徐恩曾因為這次博覽會并被提拔為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主任。作為徐恩曾部下的錢壯飛也因此水漲船高，徐恩曾讓他擔任自己的機要秘書，組建一個新的特務機構。

錢壯飛認為這項工作十分重大，不敢擅作主張，于是報告了周恩來。周恩來認為這是個十分難得的機會，應該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打入國民黨內部，獲取國民黨的機密，從而為共產黨服務。原來，1927年大革命失敗之后，中共認識到是因為保密工作做得不夠嚴密，從而讓敵人有機可乘，為此，周恩來組建了中央特科。在周恩來的安排之下，錢壯飛打入了國民黨內部，并成為了徐恩曾的左膀右臂。在錢壯飛的安排之下，李克農、胡底二人進入國民黨內部，李克農擔任上海無線電管理局的特務股長，胡底則擔任天津“長城通訊社”社長。錢壯飛則負責“長江通訊社”和駐南京的“正元實業社”“民智通訊社”的工作。這樣，三人形成了“鐵三角”，直接插進敵人的“心臟”。不僅如此，錢壯飛還將自己的女兒錢椒椒、女婿劉杞夫、兒子錢江安插到徐恩曾身邊，妻子張振華則留在上海家中作為通訊聯絡員。李克農、錢壯飛的工作流程是通過“長江通訊社”將情報發出，由李克農傳給陳賡，并由陳賡報告給周恩來。

龍潭三杰

進入國民黨特務機構之后的錢壯飛充分展現了自己杰出的諜報才能。1930年年初，國民黨想獲取東北軍方面的軍事情報，但由于駐扎在此的日本關東軍把控森嚴，國民黨多次派人搜集情報，皆無功而返。

面對此狀況，徐恩曾建議何不派錢壯飛前去？作為自己的得力助手，錢壯飛果然沒有讓徐恩曾和國民黨失望，他帶著任務和經費與中共中央特科的成員結伴而行，經過考察，帶回了長達4萬字的東北軍事調查報告。陳立夫對眼前的這個特工發出了由衷的贊嘆。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份報告融入了中央特科的情報。

作為無硝煙戰場的戰士，錢壯飛明白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搜集情報為共產黨服務。在這方面，錢壯飛的功勞是不小的。

1930年12月，國民黨調集了成千上萬的軍隊向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圍攻，以魯滌平為總司令，張輝瓚為前敵總指揮，但結果卻是圍攻失敗，張輝瓚被活捉。第二次國民黨又發動20萬軍隊，以何應欽為總司令，和第一次圍攻一樣，這一次又失敗了，3萬余人被殲滅，繳槍3萬多支。紅軍之所以能取得勝利，固然與將士們奮力作戰、指揮者指揮有方有關，但同樣離不開錢壯飛的功勞。因為是錢壯飛將這些情報傳達到中央中央革命根據地。

紅軍戰士

雖然徐恩曾視錢壯飛為左膀右臂，也盡管徐恩曾花天酒地，獵艷玉色，玩忽職守。但他對錢壯飛也還是有所保留，那就是他手里有一本重要的特殊密碼本，任何人都不能接觸，他總是將這個密碼本帶在身邊，如同守著自己的子女一樣。

得到這個密碼本就等于掌握了國民黨的高級機密，并能為黨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如何得到這個密碼本呢？這是錢壯飛冥思苦想的問題。終于機會來了。

歌舞升平，多少男兒豪情在一片片的燈紅酒綠中被消磨殆盡，在無盡的醉生夢死與尋花問柳中誤了多少大事。這一天，好色的徐恩曾來開會。李克農和錢壯飛知道后，上演了一出雙簧。李克農了解到徐恩曾的愛好之后，對他說某風月場說有新到的絕世美女，徐恩曾聽說之后便馬不停蹄地想要前往。錢壯飛對徐恩曾說：“這么重要的密碼本怎么能帶去了，萬一丟了怎么辦？”徐恩曾遲疑了一會，覺得有道理，就將密碼本鎖了起來之后出去了。錢壯飛看見徐恩曾走遠了，便將密碼本用照相機拍好照之后放了回去，等到徐恩曾回來之后一切如常。錢壯飛就是憑著這個密碼本，挽救了黨，讓黨躲過了一次滅頂之災。

3.力挽狂瀾

1931年4月24日，武漢，一個娛樂場所內人聲鼎沸，絡繹不絕。細看才知原來舞臺上正有一人在表演精彩絕倫的魔術表演。他高超的表演技藝讓人嘆為觀止。此時，他并不知道的是，舞臺下面正有一人緊緊地盯著他。忽然臺下的人沖上前去將他抓捕。

一個普通的魔術師犯了什么錯？臺下的人又是誰？為何要抓捕他？經過辨認，這個魔術師名叫顧順章，抓他的人是國民黨特務。

顧順章為何人？國民黨特務為何要抓他？相信了解過歷史的人對此人有所耳聞。此時的他正是中央特科的負責人之一。他被捕一旦叛變，對共產黨的打擊將是不可估量的。

顧順章出身貧苦，早年流浪上海街頭，后來成為了上海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的工人。愛打抱不平的他因為看不慣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從而領導了罷工，被捕之后的他被營救了出來之后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還曾與陳賡等人到蘇聯學習，回國之后領導了大大小小的工人起義，深受中央相關領導的重視。六屆四中全會以后擔任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1927年，中共在上?；I劃組建中央特科，顧順章因為杰出的能力參與了組建工作，并在周恩來的領導下擔任負責人。顧順章有勇有謀，精明能干，膽大心細，但同時他江湖習氣嚴重，居功自傲，信仰不堅定，生活日趨腐化。周恩來、陳賡等人深感憂慮。陳賡說“只要我活著，就一定能看到他叛變?！?strong>1931年4月，顧順章送張國燾、陳昌浩到蘇區之后，停留在武漢遲遲不歸，在國民黨的威逼利誘之下，果然叛變了。

唯一留下來的顧順章模糊的身影

被捕之后的顧順章被押往武漢綏靖公署，蔡孟堅負責審訊他。此時的顧順章沉默不語，煙一根一根地抽著。蔡孟堅也躊躇滿志。他知道對付一個共產黨領導需要的是耐心。而顧順章深知中央的機密，深知中共中央在上海的地址，深知中央領導人的住處，他有的是自信，有的是條件，有的是資本。終于抽完許多根煙之后，顧順章說話了，他表示自己已歸順，同時將自己所知道的寫了下來。但他害怕特務卸磨殺驢，向蔡孟堅說到自己掌握了中國共產黨重要機密，要將他送至南京，親自面見蔣介石之后才能和盤托出。蔡孟堅說他可以安排顧順章與自己的上司何成濬見面。何成濬拒絕了和顧順章見面，但答應將他送往南京。此時的顧順章表示先不要將消息報告南京方面。

25日晚，顧順章在武漢被押解上一艘輪船，顧順章再次強調說先不要將信息透露給南京方面。但立功心切的蔡孟堅和何成濬哪管這么多，于是向南京方面發了6封緊急密電到南京，并指明要徐恩曾親譯之后交給陳立夫。

當密電傳到南京的時候已是深夜，徐恩曾正在外面和女人尋歡作樂，溫柔富貴鄉里正快活著，哪管南京方面的事情？恰在此時，錢壯飛正在“正元實業社”值班，滴滴答答的電報聲傳來，憑著特工獨有的敏感，錢壯飛預感到事情不妙。身為機要秘書，他違反了不能拆看密電的規定，他掏出之前的密碼本，逐字逐句地翻譯，當翻譯出密電的內容之后，錢壯飛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這6封電報內容主要目的是要抓捕共產黨員。6封電報的主要內容為黎明（即顧順章）已經抓獲，并由軍艦押送至南京，蔡孟堅將于明天抵達南京，向蔣介石報告。

錢壯飛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但他有著特工的沉著與冷靜，他派自己的女婿劉杞夫連夜坐火車去上海，希望他把這一消息傳給李克農，然后由李克農轉給陳賡、周恩來。然而這一天并不是交接的日子，劉杞夫并未見到李克農，而是見到了錢壯飛的夫人張振華，并告知她消息。

錢壯飛本想繼續留在南京觀察事情的發展動向，但劉杞夫未能見到李克農而返回，讓錢壯飛不免有些擔心，再加上次日武漢方面又來了電報說不要讓徐恩曾身邊的人知道這件事，錢壯飛認識到自己暴露了，是時候離開了。臨行前，他留了字條給徐恩曾，說二人的政見不同不要連累無辜，傷及自己的家庭，否則徐恩曾的那些丑事將會公之于眾。因為這一字條，錢壯飛保全了家人，但從此卻也未再見過面。

電影《金陵之夜》中錢壯飛與兒子錢江

得到情報之后的錢壯飛首先來到中央飯店四樓的“長江通訊社”，通知其他同志轉移，但此時辦公室內空無一人，于是錢壯飛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叉，表示斷絕聯系。接著他又給在天津的胡底發了一封電報，內容為“潮病重速返?！?/strong>

一切安排妥當之后，錢壯飛乘坐火車去往上海，火車還沒到上海，錢壯飛就在真如站提前下車，繞道進入了上海。到了上海之后，錢壯飛見到了李克農，并向他作了匯報。

周恩來根據錢壯飛提供的情報，馬上做了部署，斷絕所有與顧順章的聯系，并重新任命新的人員，廢止了顧順章知道的工作方法，將中央在上海的機關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顧順章被押送南京之后，向蔣介石和盤托出了自己掌握的信息。根據顧順章提供的情報，國民黨派大量的軍隊前往搜捕，等他們到達之時，卻大失所望，原來，場所內早已人去樓空，只有燒完的文件在冒著陣陣青煙，更讓國民黨想不到的是，僅僅在5分鐘之前周恩來和陳賡分別扮作女人和老頭在自己眼皮底下遠去了。

4.英雄魂歸何處

從國民黨特務機關撤離之后，幾經輾轉，在黨的領導安排之下來到了中央蘇區，一方面繼續負責情報工作，另一方面他也開始培養情報工作人員。曾擔任過中革軍委政治保衛局局長、總參謀部第二局副局長等職。他上課生動有趣，深受學生們的喜愛。

1934年長征開始，錢壯飛隨部隊參加了長征。在長征途中他屢建奇功。紅軍到達赤水河的時候，錢壯飛將掌握的情報匯報給黨領導，紅軍掌握了敵軍的一舉一動，掌握了主動權。

1934年12月，錢壯飛破獲了國民黨將領劉建緒企圖截擊紅軍、 在通道縣以北的遂寧地區構筑封鎖線的部署密電。毛澤東根據這一情報作出了向貴州進兵的決定，但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之后，錢壯飛又送來了敵情通報，在嚴峻的形勢面前，其他人同意了向貴州進軍的主張。“進軍貴州，曾希圣、錢壯飛是出了大力的。”

錢壯飛

1935年3月31日，紅軍進入貴州息烽縣的流長一帶，不幸的是錢壯飛為躲避敵人的飛機，與部隊失去了聯系，等再來尋找錢壯飛之時，卻未發現他的蹤影。中央領導對此十分著急，多次派人四處尋找卻杳無音訊，生死未卜。多年以來，錢壯飛的犧牲成為了一個謎團。有人說他是空隙遇難，也有人說他是掉隊遭反動民團殺害，也有人說他是遭土匪殺害。種種說法都有一定的根據，但卻未得到證實。錢壯飛究竟是如何犧牲的，也許就像他神秘的特工身份一樣，需要繼續留給后人去考證了。

錢壯飛墓地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人們并沒有忘記“龍潭三杰”之一的紅色特工錢壯飛。人們以多種方式紀念他。2009年9月10日，錢壯飛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前方充滿硝煙的戰場，自有戰士前仆后繼；后方無硝煙的隱秘戰場，也有人深入龍潭虎穴。他們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英雄。在無數英雄烈士的精神感化之下，中華民族定能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參考資料：潘宏《打入敵人“心臟”的錢壯飛》

王俊彥《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紅色間諜錢壯飛》

劉育鋼《中共歷史上最危險的叛徒顧順章》